“阿啾!”
刑如意打了個噴嚏,引來狐狸關切的側目。
她心虛的低下頭,手中無意識的擺弄着那些藥材。
“掌櫃的,有人找。”
剛過過年,阿牛的精神氣也比年前好了很多,說話的聲音都響亮起來。
刑如意猛然一個回神兒,目光就掃到了站在門口的那一對主僕。女主人雖是一身簡潔裝扮,但氣質明顯與街上那些女子們不同,一看就是深宅大院裡養出來的,就連身旁站着那個丫鬟,都顯出幾分氣度來。
按說,這年纔剛過,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是不缺胭脂水粉的,就算缺了,也只需遣個丫鬟過來,並不需要自己親自出門。眼前這位夫人倒是個例外。凡事,只要出現了例外,就說明這絕非是一件普通而尋常的事情。刑如意感覺自己太陽穴處微微一緊,起身,朝着那對主僕走了過去。
至於那站在如意胭脂鋪門外的主僕,自然就是雲曦與她的丫鬟小萱。
此時,二人正擡頭看着門上的匾額,呼吸吐納間,聞見的既有胭脂水粉的味道也有那些只有在藥鋪裡才能聞見的藥草的味道。
“夫人,這間胭脂鋪子好生奇怪。尋常的胭脂鋪子,就算額外的賣些東西,也都是女兒家比較喜歡的,例如朱釵、頭簪、耳墜、絨花什麼的,這家卻是不同,竟混着這許多的草藥味兒。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爲此處是間藥坊,只不過恰好取了如意胭脂鋪這麼個古怪的名字。”
“如意胭脂鋪這個名字哪裡就奇怪了。我倒是覺得通俗易懂,十分容易記住。”雲曦聞着那股濃濃的藥草香氣,似乎明白了敷兒留給她錦囊的含義。她低了頭,心中盤算着,待會兒,等這胭脂鋪的掌櫃來了,她該如何開口詢問,又該如何向其陳述自個兒的病情。還有,這胭脂鋪的掌櫃,能否治療她的頑疾,又能否幫她保守秘密,不叫更多的外人知道,以免惹來非議。
雲曦這邊,還在胡亂的想着,刑如意已經站到了她的對面,嘴角揚起商人慣有的迎客式微笑,說了句:“夫人好!”
雲曦匆忙間擡頭。意識到自己失態之後,稍微穩了穩心神,望着刑如意嘴巴一張,竟脫口問出一句:“姑娘可是姓刑?”
“正是姓刑,小字如意,乃是這如意胭脂鋪的掌櫃。不知夫人家居何處?”
“羅府!”雲曦慢慢的將那兩個字吐出:“我乃是羅敷的嫂嫂。刑姑娘應該認得我家小姑吧?”
雲曦說着,將披風帽取了下來,露出一張甚爲精緻卻略有些蒼白的臉來。
“原來是羅府的少夫人,快裡面請!”
刑如意一邊說着,一邊在腦海中搜索着關於羅敷大嫂的一些情況。
今日晨起,羅敷隨夫遠行時,她似乎遠遠的看過這位夫人一眼。只是相距較遠,而自己當時的注意力又全在羅敷身上,因此對這位羅敷的少夫人,印象就模糊了些。
在羅家的事情當中,羅敷的這位大嫂也算是被無辜牽扯的。爲了使羅敷的眼睛可以復明,羅老爺私下與貔貅做了交易,願意用羅家十年的子息作爲交換之物。故而,這位羅夫人進門多年,都未能有所生養。
兒媳婦生不出孩子,莫說是在這盛唐,就是一千多年後的現代社會,也不乏被人議論,被老公嫌棄,被婆婆冷嘲熱諷。雖羅老爺知道這裡頭的真相,卻未必願意對人言明。這羅敷大嫂在羅家的處境,可想而知。也難怪她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在平和的面容下,掩映着一抹焦慮。
如今,羅敷的事情已了,這羅家少夫人若是與大少爺恩愛的話,想來不出一年,就能爲羅家生養下一兒半女,了了這多年的心願。
刑如意兀自想着這些事情,雲曦心中也在徘徊着,不知該如何將自己的事情說出來。躊躇半響,纔將羅敷臨出門前交給自己的那個錦囊放在了桌上。
“這是羅敷今日出門前交給我的錦囊,錦囊之中只寫着五個字:如意胭脂鋪。雲曦思慮半天,也不知羅敷將這個錦囊留給雲曦是何意義?直到方纔,雲曦站在門外,聞着這鋪子裡的藥草香,才猜想着,羅敷她興許是讓雲曦來找姑娘看病的。雲曦冒昧的問刑姑娘一句,姑娘您,可是大夫?”
“大夫兩個字不敢當,只是略知道一些醫術,能看一些女兒家的小病症。”刑如意瞧着雲曦,見她欲言又止,也不便直接將雲曦的病症說出,便婉轉着問道:“不知夫人有何不適,若是方便的話,能否允許如意幫夫人把個脈?”
“邢姑娘若是肯爲雲曦把脈自然是最好不過的。雲曦雖不知姑娘的本事,但卻知道自家小姑向來不是那種冒失之人。若非她有十足的把握,決計不會將姑娘家的店名藏在這錦囊之中,且私下交給雲曦。”雲曦說着,起身,衝着刑如意福了一福:“雲曦的病症,就勞煩姑娘了,如論醫得醫不得,雲曦都會記得姑娘今日爲雲曦把脈的情義。”
“夫人嚴重了。如意胭脂鋪做的是開門的買賣,這上門的即是客人。無論是認得,還是不認得的,如意都會盡心。”
刑如意說着,將手搭在了雲曦的腕上。她只知老乞丐與羅老爺做了交易,讓羅家的媳婦數年之內不能生養,但用的何等手段,這少夫人身上又會出現何種情況,卻是一概不知。事先,也沒有個心理準備。雖嘴上說的輕鬆,但在下手探脈時,心中仍是有些忐忑。
“夫人平日裡可會怕冷,特別是手腳最易發涼,即便是盛夏暑熱之時,這手腳也會顯得冷冰冰的?”
“是的!未出閣前,還不曾注意過這些。反倒是嫁給夫君之後,經他時時提醒,才知道自己手腳與旁人不一樣,即便是最熱的時候,這十指指尖也是涼涼的。若是到了冬天,也就是現在,總覺得身上發涼,像是隨時隨地就要結冰的那種,十分難受。因此,若無大事,雲曦通常不願意出門。”
“夫人的月事可正常?”
雲曦雖是已婚,但聽見這樣的問話,俏臉仍是紅了一紅。低着聲音回了句:“這月事是否正常,雲曦自個兒也不知道。雲曦與姑娘不同,姑娘知曉醫術,見的病人也多,對於這多少必然有所判定。雲曦無論出閣前,還是出閣後,身旁常伴之人只有丫鬟小萱一個,這個東西,又不好拿去做比較,所以姑娘方纔的問話,雲曦不知該如何回答。”
“既是貼身的丫鬟,那夫人的月事帶是否也由小萱姑娘代爲處理?”
小萱站在一旁,點了點頭。
“那麼,請問小萱姑娘,你覺得你家夫人的月事帶與你自個兒的比較起來,有何分別?是多一些呢,還是少一些?”
“小萱與夫人的也可以做比較嗎?”小萱疑惑的問着:“小萱是丫鬟,雖得夫人厚愛,平日裡做的粗活很少,但總歸與夫人有所不同。夫人比起小萱來,也更爲嬌貴一些。”
“我知道小萱的意思。日常飲食,平日勞作,體質強壯,雖都會產生一些影響,但就月事來說,健康人的區別並不大。若是差別很大,就說明其中一人的身體狀況必然出了問題。
舉個簡單的例子,正常的女子,月事通常是一月一次,但有些人卻是兩個月、三個月,甚至半年來才一次。相對而言,這後者若非體質異常,就是患了某種女子纔會患上的疾病。
再舉個簡單的例子,正常女子,從月事來到月事走,基本上要5-7天,但有些人,卻是1-2天。這顯然也是不正常的。
女子身體狀況不同,來月事時的種種狀況,細節也各有不同,若是細說起來,怕是能說上大半年的。但居於同一環境,日常飲食相差不多的兩個人,來月事的天數以及數量應該也不會相差很大。小萱,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小萱先是點了點頭,跟着又搖了搖頭:“姑娘說的太快了,小萱記不住。有些話,小萱聽的也不是很明白,但姑娘的意思,小萱卻是明白了。”
小萱的臉跟着也紅了:“若是與小萱做對比的話,夫人的月事量是少很多,且來月事時也不像小萱這般行動自如,而是時常腹痛,且伴有腹脹、腰困的毛病。對了,月經色偏黑,像是夫人喝過的那種草藥,且裡頭還有些血塊。小萱幫夫人揉腹部時,感覺夫人不光手腳發涼,就連這腹部都是冰涼冰涼的。”
“這就對了!”刑如意鬆了手,看着雲曦的眼睛:“夫人患的是女子常見的宮寒症。”
“宮寒症?”雲曦重複了一下這三個字:“早年時,也曾有大夫幫雲曦看診,似乎也說過與這個相似的名字,還開了湯藥給雲曦調理,但大半年過去了,仍是沒有任何改善。如今又聽姑娘這麼說,雲曦反倒覺得有些對不住那位大夫,若是雲曦能按照他的方子多調理一些時日,興許這身體早就好了。”
“那方子,夫人可還記得?”刑如意問着,攤開了紙筆:“若是夫人還能記得一些,就與如意說說。讓如意看一看這方子是否對症,其中可有需要補充調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