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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凜所在的班級就在辦公室的隔壁,她下了課便在門口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到她,於是撤回身去走過自己班,走向四班。

雖然下了課,四班果然還是靜悄悄的,肖凜裝作不經意地路過門口,果然看到柴靜歡還在板書。按理來說語文一般不會安排在這一節課,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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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凜索性站在教室門口,可惜柴靜歡正十分認真地抄寫東西,沒有注意到她。

肖凜倚在走廊欄杆上,朝下看着散學的人流,不時回頭看她一眼。

從來只是坐在座位上,帶着點仰望的視角看老師,肖凜突然發現,老師在黑板前書寫的時候也挺性感的。會突然有這種想法,肖凜自己也覺得很意外。可是看着柴靜歡,大概是因爲她不高的原故,在寫黑板上方的字時,她必須將自己的身子儘量拉直,頭是仰的,因而更見得眼鼻脣似剪影;手是伸長的,衣服緊貼着背部,所以能看到從背以下的線條。雖然肖凜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她身材不錯,但沒想到這樣看起來更加凹凸有致。

其實這只是類似於驚鴻一瞥的效果,肖凜可不敢大刺刺地在門口這麼看着。但只一眼卻讓她想到這麼多,可見她站在門口挺無聊的。

柴靜歡終於寫完了,她轉身,眼睛掃過外面的人。

肖凜擡了擡身子,剛想表示點什麼,便聽到柴靜歡在說話。

“黑板上的東西是今天的作業,請同學們明天準時交上來。”

肖凜的下巴砸在了地上。她目前已經看過柴靜歡溫柔的一面,清純的一面,但她萬萬沒想到柴靜歡在課堂上的一面居然是冷酷的。

瞧瞧她剛纔說的那句話,聲音平板無波,表情冷淡無味,與平時竟然完全不像一個人。

教室裡稀稀鬆鬆的有人迴應,然後在慣例的“下課。”“老師再見。”中化成一鍋糊。

柴靜歡從教室裡出來,仍然沒怎麼看肖凜,只是微微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肖凜再次感到這到底是什麼人啊,難道鄰居的關係也還要保密?還是這個人身上有什麼秘密?

肖凜很不明白,一時因爲想不通而忘了要走,四班出來的人裡走過來幾個認識她的人。

其中一個女生問:“肖凜,聽說柴老師是學生會的輔導員,那你們不是連空調費都給省下來了?”

“啊?”肖凜茫然。

“柴老師啊,”另一女生搭着肖凜的肩,下巴朝辦公室的方向擡了擡,“整一冰山美人啊,嚴肅嚴厲嚴謹嚴打啊!”

“有這麼嚴重麼?”肖凜忍不住想擦汗。

“怎麼沒有。”一個男生抱着胸口作心碎樣,“可憐我這顆少男芳心,還以爲來了個拯救寂寞青春的美女姐姐……”

“去你的!”肖凜笑着踹了他一腳,然後也撓撓頭。

“話說柴老師真的只有二十多歲嗎?”搭她肩的女生猛地嘆了幾口氣,然後搖着頭走了。肖凜忙跟了上去。既然柴靜歡讓她打電話,那自然現在是不想見她。還是先把飯吃了吧,順便問問四班的人到底怎麼回事。

最後問得結果就像肖凜所看到的一樣,柴靜歡上課很“沉”。關於這一點連肖凜都有點鬱悶了,她也想過什麼時候溜到四班去旁聽一節課,感受一下,但現在一想到都會起雞皮疙瘩。四班的同學都是苦着臉。她們上一任語文老師是個被學校留用的退休老太太,因爲身體不好所以沒教了。當她們知道新老師是個大學畢業生時,全班幾乎拋書歡呼,事實也有個別是這麼做的。只是她們萬萬沒想到新老師居然比老太太還嚴格,而有些方面甚至還不如老太太,人家有時候還慈祥呢。

意外啊大意外。肖凜越想越好奇,吃完了飯便連忙打柴靜歡的電話,被指示着直接去了女生公寓201。

肖凜去的時候柴靜歡已經到了,那裡面被清空得只剩下一張雙層鐵牀,她正在搬動它。肖凜過去了便伸手幫忙,按她的意思把牀搬到了裡面。

“這裡隔一道簾子,裡面休息的時候就不會被吵到。”柴靜歡在空中指劃了一下,“再問學校要幾張桌子,可以在外面看看書。”

肖凜一邊應着一邊往裡走。

這種公寓樓的宿舍一間一般住八到十人,自然是擁擠的,而只有一個人住的話,除了沒有廚房不能開伙,倒也堪比外面剛剛流行的“四一”單身公寓。

肖凜還是不明白,飯是可以在食堂吃的,那裡有專門爲老師開的小窗口,人住在這裡不知道比住在自家隔壁方便多少。可是她看柴靜歡依然沒有搬的打算,呃!難道是因爲已經付了幾年的房錢討不回來?

柴靜歡把個東西拋向她:“給你一個鑰匙,回頭可以再配一兩個。以後學生會的人中午沒地方去,都可以來這裡。”

“哦。”肖凜恍然大悟,自己算計着猜了半天,原來人家一直站在輔導員的角度說話,還以爲自己突然變得這麼重要呢,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笑什麼?”柴靜歡看着她,自己則坐在鐵牀沿上,“回頭搬個席子薄被來,天還熱着呢,中午也不能總亂跑。”

“謝謝柴老師——”肖凜拉長了聲音說,也坐在她身邊。這時她反倒不好去問關於她上課的疑問了,畢竟她對自己,對學生會還是不錯的。於是肖凜只能在心底替四班的兄弟姐妹們暗暗祈禱,冰山會融化的,你們加油吧……

“好了,去借點東西,把這裡打掃一下吧。”柴靜歡休息了會兒,開口說。

於是肖凜跑到別的宿舍借東西去了。

柴靜歡站起來圍着房間走了一遍,有趣地在牆上發現一些以前的學生留下來的話。這幢樓起的時候她還在這兒,只是那時一直不住宿舍,竟然沒有來過這裡一次。也不知道那時候和自己一班的女生們是否有住在這裡的。她仔細地看着牆上留下的那些名字,並沒有熟悉的。

肖凜回來的時候無一手空,直接搬了人家對付大掃除時的全套工具,包括稼接在一起的長杆除蜘蛛網的掃帚、拖把、洗滌劑、刷子等等。這令肖凜有種別樣的興奮,有點像提前進入了大學後第一次打掃宿舍的感覺。

最絕的是借了兩頂報紙做的高帽子。她笑嘻嘻地遞了一頂給柴靜歡,結果人家也微笑着還給她:“我還有點事,宿舍就拜託你了。”

肖凜目瞪口呆地看着柴靜歡翩然離去,於是憤憤不平地打電話叫了幾個學生會同仁,威逼利誘了人家來幫忙打掃衛生。還好有柴靜歡那句話,所以還是來了不少人。結果好好的打掃衛生,倒是成了大掃蕩一般。

肖凜洗牆的時候也發現了上面有字,光滑的瓷磚上居然還能留下筆墨,這究竟是哪一位大神所爲?

只見上面歪斜着向上潦草地寫着一句話:

對不起,我在長大之前愛上你!

仔細辨認清這句話後,肖凜不由愣住了,心底淺淺地泛上一種酸味……不知道是什麼人,對着什麼人說的這句話。肖凜一邊擦着一邊想,可是手上的抹布竟然鬼使神差地繞過了這行字。

直到擦完了這整扇牆,肖凜還回頭看了一眼那句話。然後她才發現,那個位置的地上有明顯的痕跡,之前應該是擺着牀的,而且是下鋪的位置。肖凜腦中頓時浮現一個情景:

一個女生朝牆躺在牀上,然後想着一個什麼人,然後很用力地在牆上劃出了這行字……

不知道說這句話的時候會不會哭,應該是一種很無力的感覺吧……

“喂,發什麼呆呢?”被她喚來的小丸子用拖把柄捅了捅肖凜。

肖凜醒過神來,也有點奇怪自己怎麼在這種小細節上浮想連翩,但她很快就忘了那句話,轉而和小丸子她們打鬧在了一起。

下午上課以後,柴靜歡來到201,迎面而來的是一種屬於灰塵的潮溼味,就像那天來學校報到,走進高二辦公室時候一樣。室內和剛纔相比已經明亮很多,肖凜她們就連牀的鐵架上的鏽都洗掉了幾層。柴靜歡摸着那兒,再看看手上,已經沒有什麼殘鏽。她對鐵鏽抱有一種很特殊的感覺,她覺得那像幹了的血碎,像被腐蝕的記憶,像被遺忘的年華,有時候她甚至會有吃一點它的衝動。

周圍很安靜,學生們都上課去了。打掃衛生的東西已經還了,好在柴靜剛纔就是去置辦這些。

把掃帚拖把放好,她開始掛布簾。

就像她自己設想的那樣,在房間的中間拉上一道簾。簾子是青綠色的布,偏厚重的,可以直直地垂着。如果是肖凜去買,柴靜歡覺得她肯定會買那種輕薄飄逸的料子,也許這就是年齡的差距。

掛好了布簾,柴靜歡把買來的席子鋪在下鋪牀上,才才發現牀下躺着張字條。字條半溼,像是剛剛纔沾到的地上的積水,可能是她開門的時候前後的風貫穿所致。撿起字紙,是肖凜的留言,大意是說她們下了第三節課就會搬幾張桌子來,是學生會多餘的課桌。

她怎麼知道自己會在她之前看到這張字條?柴靜歡眯起眼笑了笑,只好打消了準備找總務處領桌子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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