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在內心的紛紛擾擾與外部世界的寧靜平和中,肖凜知道了一個又一個的消息。

檢察院已經決定要起訴了,法院立案庭立案了,律師開始收集相關證據了……

就在肖凜越來越焦躁不安的當中,肖媽肖爸親自到鄉下來接她了。不過,也是因爲馬上過年了,正好給老太太送些年貨過來。

老太太一看到女兒女婿就開始絮絮的嘮叨,大概是肖凜這孩子怎麼越大越不會照顧自己。天晴也跑田間路,下雨也跑田間路,吃起飯來像小貓,還動不動就可能大哭一頓,半夜三更不關燈,老將她嚇得心驚肉跳的以爲有賊摸進來……

肖媽拉着女兒的手,在女兒強裝的笑意麪前,控制不住掉下淚來。

“傻孩子,這樣糟蹋身體,你對得起我們麼。”

“媽,我沒事的!”肖凜抱住她,蹭着她的臉,“外婆老花眼看不清。其實我吃飯吃得很多,只是每天都給自己安排了訓練,所以才保持的比較苗條的身材嘛。我們之前在集訓……的時候比這個苦的不知多少倍,我沒事啦……”

肖媽擦着眼淚,又問老太太:“媽,跟我們一起回去過年吧。”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了笑:“不去啦,不習慣。過年沒個人守在祖屋不太好。再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都不□□的心,你也就少操點她的心吧。”

老太太的話讓幾個人一時又心事重重起來。

第二天,肖凜一家人回到市裡。

一路上肖凜坐在有些顛簸的公共汽車上沒敢問什麼,回到家後她就迫不及待地問起來:“媽,你去了看守所沒?怎麼這事沒聽你的下文了?”

肖媽在陽臺上翻着肖凜要蓋的被子,她一邊拍打着一邊迴應:“沒呢。”

“這樣啊!”肖凜失望地靠在自己的臥房門邊,“就快過年了,也不知道那裡面怎麼樣……”

“總歸是關犯人的地方。”肖爸拎着報紙從她面前經過,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一回頭,女兒正瞪着自己,“啊,現在這方面也應該講些人性人情的。你放心吧,不止一撥人讓裡面的人關照她呢。”

肖媽也進來:“開庭的日期要到年後,先把年過了吧。”

“可是……”肖凜跟着肖媽的背後走着,肖媽去哪裡,她就去哪裡,直到肖媽把她關在衛生間外面,“真的不能見她一面?什麼時候我才能見到她?”

好一會兒之後,肖媽“嘩啦”一聲打開門:“爲什麼非要見到不可呢?”

肖凜愣住。

“見了你要證明什麼?證明她是因爲你才殺的人嗎?這樣你就會覺得你在她心裡有地位嗎?可是你這樣會害了她的。”肖媽嘆了口氣,把自己曾經想過的理論講給肖凜聽。最後,“所以,你不該想着去見她的。”

“那我不是要證明什麼呢,”肖凜仍然跟在她身後做一根小尾巴,“我只是想看看而已,我很久沒看到她了,我怕……”

肖媽霍然轉身。

我怕……怕什麼呢?怕她把自己忘了,還是怕自己把她忘了……

肖凜的話收勢不住,那是她心裡最深的恐懼,由心傳達到了眼底。

“肖凜,”肖爸“嘩啦”一聲把在看的報紙放下,“來,爸和你談談。”

“談、談、談!”肖凜聲音倏地就大了,“我知道你們要跟我講道理,可是道理總是很大的,人心卻是很小的,我裝不下那些東西。”

“那麼女兒,”肖爸揚了揚眉,“你覺得我和你媽媽在給你製造障礙嗎?”

肖凜沒有說話,抿緊了脣,固執地站在那兒。她的眉尖堆攢着,像這段時間的心事,明明白白地顯示着。臉皮早繃着了,再年輕的氣息也落得只剩不符她年紀的低沉。她只一味地盯着自己的腳尖,彷彿只有腳下這一方土地是她所能把握的。

“肖凜,”肖媽拍拍她的肩,“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樣,她是爲了保護你才殺的人。那麼,你該感謝她,感謝有個人這樣喜歡過你。”

“我說過她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好的禮物……”

“那麼,她大概只想保留在你心目中最初的,最美的模樣。”肖媽問,“你會一直記得吧?”

“永遠不會忘記。”肖凜下意識地說,腳尖在視線裡慢慢變得模糊不清,“不管多久,我會等她出來。”

肖媽心底輕輕地笑了。

肖凜這句話,是對目前的一種妥協。親愛的女兒,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她或者是你的起點,可不一定就是終點。

除了迎接新年以外,肖媽果然爲肖凜請了老師補幾天課,直到年後初七高二開始返校補課,肖凜才重回學校。

至於這個年,於很多人是像往常一樣熱熱鬧鬧、歡天喜地、劈里啪啦,而對於肖家來說,則是個比較艱難的年。因爲肖凜始終提不起興致玩樂。肖媽知道她只是關心柴靜歡的案子而已,於是也只能嘆着氣和方頤保持着聯繫,時刻關注着案情的進展。

因爲過年將至,店裡也到了全年最忙碌的的時候,雖然肖媽肖爸都有留出空來陪肖凜,但無奈生意忙得人都快翻了過來,就連肖凜也在補課之餘抽出時間去店裡幫忙。

有一個人,其實肖凜一直都想去見。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沒有多大的立場,而且見了面只可能會更尷尬。她甚至不知道要說什麼。就連秦老師的追悼會她也沒有去參加。班上有些相處較好的同學都打電話給她讓她去,卻沒想到她最後還是沒有到場。全班只缺她一個人,就像一塊完美的玉上露出了唯一的瑕疵,總是令人不那麼舒服。所以追悼會後有幾個同學紛紛打電話罵了她一頓。接到這種電話,肖凜是木然的。她的心確實就是那麼那麼小,就算自私吧,一時也不能面對掛着白花的像中的那個人,於是索性不去見。只是當看到語文書本的時候,心裡還是逼得一陣一陣的窒息。像是走到了赤道上的感覺,一陣一陣的熱浪像無數堵牆……

就算心裡存着想法,肖凜也一時沒有去做,追悼會沒有去,就更不好再去找她。不過她沒想到機會會送到自己的眼前,當肖凜在店裡幫忙,看到秦老師的太太從門口經過時,剎那她丟掉了所有的猶豫,追了出去。

在拉住師母,一步跨到她跟前時,肖凜還是驚了。

她曾經在這裡也偶遇過秦師母,那時她抱着小孩,悠閒地在樓裡逛着,即使媽媽一個勁地往她的身上塞衣服,她也只是微笑着拒絕,甚至有些慌張地跑了。

可是,現在眼前這個憔悴的女人真的和上次的師母是同一個人嗎?肖凜的心也揪了起來。

“你是……”秦太太看着她。

肖凜無力地笑了笑:“師母……”

“啊,”秦太太小聲叫了句,“我見過你……”

肖凜退開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用的,”秦太太苦笑着,“人已經去了,不能……復活……了。”

“師母,”肖凜咬了咬牙,“我能和您談談嗎?”

秦太太揉了揉額角,想了想,說: “我今天要買一些年貨,可能沒有什麼時間。”

“我陪您吧。”肖凜忙說。

“呃?”秦太太愣了愣。事實上這個女孩讓她有了些不好的回憶。曾經就在這裡,且是同一天,她先遇到這個女孩,再遇到那個姓柴的女人。這個名字再次在心裡提起,卻像刀一般□□了她的心裡。儘管這種感覺已經有些麻木了,但開庭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她總有種綁緊了血管最後放手抽爆的幻覺。

“走吧。”肖凜乖巧地走到一邊扶着秦太太,儘管對方也不過二十多歲,卻總有種特別蒼老的疲憊。

商場的二樓全是服飾,秦太太直走向童裝。

“是給小寶貝買衣服呀。”肖凜趕忙討好地將她帶到自己認識的店裡。

秦太太沉默地替兒子選着衣服,可是手裡撫摸着小巧可愛的童裝,卻突然悲從中來,眼淚一直不停地往下掉。

“怎麼回事?”店主悄悄問肖凜。

肖凜搖搖頭,心中也苦澀無比。

好一會兒後,秦太太空手走出了店,肖凜只得趕忙跟上。

“他爸爸屍骨未寒,還買什麼新衣服呢。”秦太太低聲說。

肖凜低着頭,揹着手,蹭着地:“年……總是要過的。”

“好也是一個年,歹也是一個年。無所謂了。”秦太太看着她勉強笑了笑,“同學,謝謝你。”

肖凜側頭看她。

“我還是回去了。”

看着秦太太一人慢慢地走在人羣中,肖凜心中發酵了令人酸到無力的東西。她站在那看着秦太太的背影,表面的平靜下,心裡卻在狂呼着,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事情變成這樣?難道說當初柴靜歡在這裡遇到秦師母,追到大門外和她說話也是有預謀的?難道她真的從一開始心裡就只想着復仇兩個字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到?

在這一刻,肖凜心裡頓生出恨意。她恨柴靜歡,更恨自己沒心沒肺的任由這些事眼睜睜的上演了。

什麼是無力,就是你什麼都幹不了,卻眼睜睜地看着它發生了……

肖凜還是去追秦太太。就像柴靜歡一樣,在商場的大門外把她攔住。

“你……還有什麼事嗎?”秦太太這會兒開始有些不懂。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女孩並沒有去參加追悼會,應該是在帶的這界學生中唯一沒有到場的人。

“您……”肖凜木然問出心裡的話,“想讓她判多少年?”

秦太太頓時眯起了眼。

“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您想讓她判多少年?”

“你什麼意思?”秦太太的臉冷了下來,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知道年後就要開庭了。”

秦太太愣了愣:“原來你跟着我,是因爲姓柴的那個女人,而不是你的老師?”

肖凜一僵。

“他真可悲。”秦太太嗤笑,鄙夷地看着她,“教出你這樣忘恩負義的學生。”

肖凜有些惶惶然,她想她可能是做錯了,可是從哪一步開始錯的,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排演了。

秦太太已經不屑再跟她說話,頭也不回地走掉。

肖凜立在人來人往的大門口,心中像是缺了很大很大的一個洞,冷空氣還不停地灌進去,讓她嘴脣都有些發紫了。

過了些天,肖凜再去方頤家,方頤聽說之後便連連搖頭:“你怎麼能去找她呢。”

“只是碰到而已,”肖凜固執地說,“那一刻沒有想太多而已。”

“肖凜,你的任務就是讀好你的書,這個事你幫不上忙使不上勁的。”方頤看着這個慌在迷途的女孩,心中也有諸多愧欠。明明不該有這種感覺的,可是看着她這般痛苦,柴靜歡卻那般平靜,就生了這種感覺了。說到底,是有些心疼了。

現在就是男女之間也未必能見到像肖凜這樣癡情的孩子,更何況她揹負的比常人多很多。沒有在重壓之下倒下去,也算肖凜夠堅強。只是再堅強,那個審判的日子也要近了。女孩的心情在日日臨近中焦躁不安,大約又在秦師母那裡得到某種不好的訊息,所以才更像是困獸。而她實在不願看到這種情形。因爲現在律師已經可以去看守所了,她後來也去過幾次,柴靜歡竟然一次也沒有提到肖凜,從未表示對這個女孩還有所依戀、想念。每次她都忍不住想問點什麼,但都在柴靜歡平靜的表情面前泄氣。

柴靜歡,你真的喜歡這個孩子嗎?還只是將她當做你復仇中的調劑品,而且是隨時可以丟棄的那一種。

看着肖凜像只被人拋棄的小狗般寂寞地坐在那裡,方頤就十分地不忍。終於,她還是說了心裡的話。

“肖凜,你……能忘了她嗎?”

肖凜擡頭,迷茫地看着方頤。

“看樣子,總是要判些年的,難道你要一直等她?”

肖凜也冷下臉來:“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方頤一時有些掛不住,倒感覺自己像在拆了她們:“我說的是真話。”

“我會等她的。”肖凜幽幽地說。她像是記起上次這麼說時,媽媽的眼底閃過的笑意,像是聽到小孩子信誓旦旦地說着不可能實現的承諾,於是她又再次強調地重複了一遍,“我會等她的。”

方頤嘆息,坐在她一邊,伸出手輕柔地蓋在她的頭頂上。可是這個動作像是將肖凜的眼淚壓了出來,肖凜無聲地流着淚,心中酸楚無比。

“別喜歡她了,你們不可能在一起的。”方頤也幽幽地說。

肖凜立刻揮開她的手,怒目而視。

“真的,”方頤心裡也痛着,不知是爲肖凜,還是爲柴靜歡,“你要不想折磨她,就別再做什麼。”

“我哪有折磨她,”肖凜竭力爲自己辯解,“我甚至到現在都沒有見到她一面,”她幾近低吼了,“你知道有多久了嗎?已經一個多月了,我都沒有再見到她。”

“嗯,我知道,”方頤溫柔地說,“可是這真的是一種折磨。你想想看,她在牢裡,你在外面。你越是讓她牽掛,就越是讓她度日如年。雖然那個地方,時間是失去意義的,又怎麼負得起翻了數百倍的時間……”

肖凜傻傻的聽着,呆呆地問:“不是正因爲有我在外面,她纔可以振作起精神來嗎?我……難道不是她的力量嗎?”

這句話方頤沒有回答,肖凜就已經苦澀地低下了頭去。

是啊,她哪裡是那個女人的力量,人家已經說了,只是個意外而已……

而方頤又繼續揮起了刀:“開庭的時候,你不要去。”

“爲什麼?”肖凜終於被砍中了,失控地大叫起來。她不甘心,不甘心極了。

人家相愛的人在大難面前不是都要抱成團,然後彼此約定彼此鼓勵嗎?爲什麼到了她這裡卻好像恨不得撇開至十萬八千里?又像是一輩子的距離……

最令她無法承受的是,她知道方頤後來又去看守所看了柴靜歡幾次,難道這是柴靜歡的意思?她不甘心,她沒有聽到那個女人親口說,就一個字也不要相信。

“你想想,”方頤偏偏頭,“她是罪犯,到了那天,要狼狽地站在那被人批判的。你認爲她會希望在旁聽裡看到你嗎?你希望她看到你嗎?”

“我不會讓她發現的。”肖凜抓住方頤的手,當做救命稻草一般地緊抓着,“我一定不會讓她發現的,我悄悄地坐在後面,什麼聲音都不發出,我只想見見她,見見她呀……”

肖凜哭倒在方頤的懷裡,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早熟的女孩,而已經毫無辦法,失去主張,又彷彿要失去一切……

方頤的心抽痛着。事實上這件事是肖爸肖媽拜託她的。她們誰也沒有提到關於柴靜歡和肖凜之間的感情,但是方頤知道,肖凜的爸媽肯定已經知道了。有些話不必明說,大家都懂都有默認。而當肖媽向她提出勸說肖凜不要去旁聽開庭的這個請求的時候,方頤也十分痛苦。

柴靜歡,你是打算和這個孩子完全撇清嗎?就連一眼也不留給對方?

能夠預知到肖凜聽到這個消息會是如何的受打擊,而現在,這個女孩已經崩潰了。柴靜歡,你真殘忍,就連我都有些恨你了。

這一日,離開庭只有兩天。

開庭那天,學校已經開了學,正在上課。

肖凜攤着書,手機就擱在課桌裡,在它隨時響起自己都可以接到的地方。

第三節課下的時候,手機終於響起來了。

電話是方頤打的,雖然最後她還是沒有去,但卻約好了第一時間內方頤要把結果告訴她。

“已經判了。”方頤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乏。

肖凜握着手機,手裡一邊翻着上節課講的內容,翻一頁、翻兩頁、翻三頁……

“判了六年。”方頤吐了口氣,“過失致人死亡罪。”

肖凜聽着,手裡還在翻着課本,四頁、五頁、六頁……

“喂,你聽到了嗎?”方頤終於發現肖凜這邊毫無動靜,便問了聲。

“嗯。”肖凜低應了句。

方頤沉默了一下。法庭上秦太太大概是知道柴靜歡又是自首,態度又極爲配合,在動機上也沒有太多文章可以做,所以把牙都咬在了民事賠償上。由於賠償金額實在過高,柴靜歡根本支付不了,所以在這方面沒能對減刑起到作用,所以仍然判了六年。但是,這個方頤沒有告訴肖凜。已經沒有說的必要了。而她自己也是特別沮喪的,若是十多二十萬,咬咬牙大概還是可以湊出來的,可是……聽着肖凜那邊還在沉默,方頤也只好說了句:“就是這樣,我還要和律師談談,先掛了。”

掛掉了手機,肖凜擡頭,才發現班上已空無一人。

哦,這節課是體育課。

肖凜紮緊了頭髮,慢條斯理地收拾好課桌上的東西,走向操場。

她像以往那樣,開始跑步,她總是能在跑步的時候,忘掉一切煩惱。

她跑了很久很久,彷彿從來沒有跑過這麼多圈,直到下課鈴響了,那些愛踢足球的男生寧願不吃飯也要嘻哈着聚在操場上踢球時,她還在跑。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像被地下的惡鬼抓住了腳脖子,每擡一下腿都得用上全身的氣力。料峭春寒未至,她卻被提前進入了夏天,汗如淚水,從身體裡的每一個地方冒出來。

跑吧,你除了跑步什麼也不會。

跑吧,你是不是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得到某人的一句肯定。

跑吧,愛像夢一場,痛只能叫囂着去證明。

那些哭不出的,喊不出的,都用她唯一能做的事傾泄出來……

每個人都要經歷的這樣或那樣的一段初戀,不管爲什麼分離,分離後都是同樣的痛苦。在這個只會享受愛卻不能承受愛的年齡,跑吧……

對不起,我在長大之前愛上你。

……

……

“……本院認爲,被告人柴靜歡在與被害人秦之嶺爭執過程中,應當預見自己用髮簪刺向被害人的行爲可能會造成重大傷害,然而輕信能夠避免,致使被害人因傷及左頸總動脈失血過多死亡,其行爲已構成過失致人死亡罪。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的罪名成立。被告人柴靜歡在案發後主動投案,如實供述其犯罪事實,系自首,依法可以減輕處罰。辯護人關於被告人主觀惡性不大,且有自首情節,請求對被告人減輕處罰的意見予以採納。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條、第六十七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如下:被告人柴靜歡犯過失致人死亡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

六年也許將很快過去,而過去之前,如永遠翻不完的五指山;過去之後,也許只是翻過的那六頁書裡時間的距離。

如此短,那麼長……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