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我們去看海
我們再沒機會一起發酒瘋, 時間像書頁唰啦翻過,本學期馬上就要走到頭。比那酷夏熱浪還要灼人的,便是期末考的地獄之火。
穩坐着全系第一寶座的大牛人洛可同學, 頭像開始散發出神明的光芒。在她萬丈光芒之下, 滿系滿校的收羅各科各版本的筆記、挑燈連戰題目的我還有毛淘淘, 就像螻蟻般渺小。
最後一門公選課考試, 該科教授是全校出了名的殺手、名捕。黎明前的黑暗最爲瘋狂, 天邊露出魚肚白時,我和戰友毛淘淘依然一人頭綁一個手電筒奮戰着。
毛淘淘抱着書本筆記哀鳴不已: “怎麼辦怎麼辦,根本記不住。要不到時我舉着書跪在他面前, 求他開卷考吧……”
“奴顏媚骨的東西!是我就衝上去一把掀翻他,然後踩着他的胸口要他開卷考!”
“好好好~”毛淘淘眼放異光, “明天衣衣你一定要衝上去打翻他哦, 我緊跟着再舉着書跪在他面前求他!”
“骨氣!新時代大學的骨氣啊!”
“你有骨氣, 那就恭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你纔是補考命!”
我丟了書和毛淘淘滾到一處,切磋起武功來。
“你們兩個垃圾!再吵綁了扔到海里去!”被驚醒的洛可發飆了。
“填海?你以爲你是精衛啊, 你又不姓汪。”
“嘿嘿,她不姓汪沒關係,某人姓汪就可以了。”
我跟又毛淘淘抱成團,一起吐槽道。最近汪清約洛可也明朗化了,洛可不可能沒發現這人心思的。
我們倆相視□□, 下一秒都被洛可用“降龍十巴掌”打飛了。
終於熬過了最後一門考試, 那個要“填海”的汪同學果不其然又上門約人了, 還遮遮掩掩地叫上我和毛淘淘, 當然也包括他的家屬李軒然:“考試結束了一起去海邊玩吧, 沒有海的夏天不叫夏天。”我估計他更想說,沒有海邊漫步記憶的戀愛, 不叫戀愛。
“被賽寧發現我跟李軒然到海邊去我會被浸豬籠的!”我找藉口,“你、洛可、毛淘淘還有李軒然,兩男兩女剛好。”
我不想去,倒不是和賽寧有約。賽寧他們學建築的考試結束的比較早,已經由班導帶隊到徽州採風去了,而是覺得什麼樣的海我沒看過,還有什麼可看的呢。
“何貞婦,現在土地緊張沒處建牌坊啊!你扭捏個什麼勁啊!”洛可捏我的臉,又壓低嗓門威脅說,“如果只有毛淘淘那個不靠譜的東西同去我就不去了。”
毛淘淘更是從戰略上給我警示:“林賽寧那東西算啥,你就是太主動了才讓他失卻了危機感。你就是要花花,多花花。海邊好啊,可以花一羣美男回來,翻身農奴把歌唱。”
最後我是被半綁架地帶走參加兩天一夜的海邊小鎮之旅。
見過電視劇裡演的兩個敵對家族的男女相愛了卻被活活拆散的狗血鏡頭麼?
不幸的男女分別被自己家族的狗腿子架着拉開,他們拼命向對方伸出手,可就是差那麼一點點距離無法觸及。
於是他們痛苦地爆起青筋,收縮着鼻孔,聲嘶力竭地喊着——
“淘~~~~淘~~~~啊~~~~~~~~”
“衣~~~~衣~~~~啊~~~~~~~~”
沒錯沒錯,我們現在就是這種情形!
我們今天先是坐車來到郊區,然後找到了一個小麪包自發聚集而組成的小車站。可以說,這車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髒亂的車站,到達後,我們便遇到了驚人的拉客波攻擊。
馬路兩側還有中央堆滿了拉客的婦女,見來人了便一蜂窩地擁上,連推帶搶。
我們一出現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人海中。那批灰灰的髒髒的中年婦女胳膊壯得都跟我大腿似的,一捏上我胳膊我都聽到咔嚓嚓的碎裂聲了,我痛得嗷嗷求饒。
洛可他們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汪清有心去救,但卻是最慘的一個,胳膊上掛着好幾個,揹包上也扒拉着兩個。
我們幾個眼看要被“棒打鴛鴦”,拉到不同的車子去了。不知哪個女的下手沒輕重,可憐的毛淘淘推搡間撞到了車門,“噹啷”老大的聲響,我光聽着就覺得好痛了,她當即冒出淚花來。
“靠,你們是要人錢還是要人命啊?!”我嘴上痛罵,人卻還是被越拉越遠。這,這不能逆流無力感,簡直就是滾滾歷史洪流無法抵擋的宿命感啊~~
有人發飆了。李軒然,離毛淘淘最近的李軒然,前一刻還被粗壯有力的婦女們貌似揩油地上下其手不能掙脫的李軒然,終於發飆了!只見他一手一個阿姨丟了出去——這纔是大俠的風采啊,我有心鼓掌無力合掌——被他眼光掃到的地方人們呼啦一下忽然後退小半步。殺氣,是了,這一定就是高手的殺氣。如果這時他前面有一排蠟燭,那麼必定會被殺氣所逼,突然同時一暗,發出“咻”的聲響。
趁着包圍圈大了些,李軒然一把撈了毛淘淘送到旁邊看起來稍微乾淨一點的車上,回頭把洛可“啵”一下拔蘿蔔似得從人羣裡拔了出來,也推上車。
我心急了:“我啊,還有我啊~~~”
他大步走來,虎虎生威,站我面前沉默地掃射這片區的大媽們——看哪,李軒然那眼睛都吊成倒三角了,比海鮮都生猛。這些大媽果然識相地鬆手了。
待我們四個在那輛車上坐定了,汪清還陷於搶奪中。此時剩了兩個矮墩結實的中年婦女,一人拉了汪清一手臂,使勁地朝兩邊扯,你爭我奪僵持不下。
今天的路線是汪清那個傢伙制定的,活該他最倒黴。
李軒然指着他們,開口說道:“從前,兩個女人,都說自己是一個孩子的母親,爭執不下來到了縣衙……”
怎麼正好我也想到了這個故事?我接口道:“縣令就對兩個母親說,‘你們兩個一起把孩子往自己那邊拽,誰拽過去這個孩子就判給誰’……” 切,居然跟李軒然心有靈犀起來了,真不是好事。
“噗……”毛淘淘看着下面被扯得嗷嗷慘呼的汪清,終於破涕爲笑了。
悽慘的汪清被按進了另外一輛車,但他奮鬥到了最後時刻,趁着敵人最終放鬆的時候,跳脫而出,從車裡逃出來朝我們狂奔而來。
我們的車旋即開動,汪清喘着粗氣跳上車,朝着越來越小的操着本地話大罵的拉客婦女外加司機拋了個半死不活的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