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玉聲早已暗中防備了許久,此刻見何應歡突然出手,自然不敢怠慢,當下長劍一揮,將那東西斬成了兩半。他本以爲對方擲過來的定是某樣厲害的暗器,誰知細看過去,才發現那竟是個小小的紙團,而且一擊之下,便有一陣白色的粉末四散開來。

糟糕!

宋玉聲暗叫一聲,情知不妙,雖然急忙屏氣凝神,卻還是吸進了不少粉末。他一時又氣又惱,料想自己已中了劇毒,於是擡劍指向何應歡,冷冷的問:“臭小子,你剛纔耍了什麼花樣?”

“也沒什麼,只不過是照着江湖的規矩,禮尚往來罷了。”何應歡此時仍趴在桌子上裝傻,說起話來卻是中氣十足,“宋教主既然用那個臭不可聞迷魂散對付大夥兒,我便也只好讓你嚐嚐□□的滋味了。”

宋玉聲深吸幾口氣,一邊運行體內真氣,一邊慢慢眯起了黑眸,厲聲喝道:“你使得是什麼毒?”

“我這毒可大有來頭,名字叫‘七步斷腸散’,至於效果嘛……嘿嘿,當然也是名符其實的。任你武功再怎樣高強,一旦中了這個毒之後,只需邁出七步,便會七竅流血、橫命當場。”

宋玉聲聽他說得天花亂墜,又覺自己體內並無異常,不由得起了疑心,故意冷笑一聲,輕輕哼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娃兒麼?竟用這種鬼話騙人!本座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可從未聽說過什麼七步斷腸散。”

“哈哈!”何應歡大笑一聲,忽然從桌旁站了起來,大搖大擺的上前幾步,一副有侍無恐的模樣,“信不信隨你,反正走了七步之後,要死的人也不是我。”

宋玉聲原本對他的話將信將疑,此時見他輕輕巧巧的走到面前,卻禁不住大吃一驚,額上冷汗直下,脫口問一句:“你、你沒有中毒?”

何應歡嘻嘻一笑,故作天真的眨了眨眼睛,偏頭答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師父早知天魔教的人心思狠毒,所以特意叫我練了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夫,專門對付你這臭不可聞迷魂散和不堪一擊寒冰掌。”

他深怕宋玉聲不易上當,因而擡出自家師父的名號來壓陣。

宋玉聲一聽之下,果然中計,急急問道:“那七步斷腸散也是你師父創出來的?”

“這個自然。”

“不知尊師是哪一位?”

“我師父博古通今,文才武略無人能及,劍法尤是一絕。可惜他退出江湖已久,我實在不好隨便說出他老人家的名號。”

聞言,宋玉聲若有所思的晃了晃手中的長劍,沉吟一陣之後,眸中忽然精光大盛,低低笑一下,開口說道:“尊師可是名動天下的銷魂劍——吳笑傑吳大俠?”

“哎喲,宋教主一猜就中,還真是沒意思。”

“我雖久居西域,對吳大俠的名號卻是如雷貫耳。吳大俠天賦英才,當年仗劍江湖的時候,不知幹過多少俠義之事,後來更是在風頭正盛之際退隱山林,比起某些欺世盜名的僞君子來,可不知高出了多少倍。”說着,有意無意的朝旁邊的江勉掃了一眼。

這番話中的嘲諷之意,任誰聽不出來?江勉卻並不動怒,反而拱了拱手,淺淺笑道:“吳大哥的性情人品,江某素來是佩服得緊的。”

何應歡也跟着笑一笑,語氣輕佻:“論起欺世盜名來,哪個強得過宋教主你?我師父自然是遠遠不及的。”

宋玉聲眼見他們兩人一搭一唱,顯然關係匪淺,又想到自己身中劇毒,這事不知該如何收場纔好,只得咬了咬牙,沉聲道:“我對吳大俠敬仰已久,今日既然有機會遇上他的愛徒,倒想領教一下閣下的高招。”

他一來對何應歡仍存懷疑,有心試探,二來則是想靠來武力制服對方,好趁機奪取解藥。

何應歡當然也猜到了這一層。

他身上內力全無,照理說來,連宋玉聲一招也抵擋不住,面上卻偏生笑盈盈的,彷彿完全未將宋玉聲放在眼裡,僅是輕描淡寫的說:“好啊,那便讓宋教主的見識幾招吧。”

說罷,轉頭對江勉笑了笑,道:“江大俠,借你兵刃一用。”

江勉這會兒中毒已深,手腳並不靈便,卻還是邁出一步,擋在了何應歡身前,柔聲道:“何賢侄,你千萬不要冒險。”

何應歡見他竭力維護自己,頓覺心中一動,霎時將恩怨情仇拋在了腦後,慢條斯理的接過他手中的長劍,脣邊笑意漸深,聲音亦極爲輕柔:“江大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話落,飛快地轉個身,手腕微微一抖,長劍猛然往前刺去,出其不意的攻了一招。

他這一劍看似平平無奇,刺到半路的時候,突然劍尖輕震,唰唰唰劃了幾個圈圈,短短一瞬間,已然幻出了無數劍影,處處擊向敵方要害。

宋玉聲只覺勁風撲面,眼前劍光漫天,直看得眼花繚亂,根本不知如何招架纔好。他心頭大驚,腳下連退兩步,纔看清那一劍的去路,連忙擡劍去擋。

誰知,兵刃尚未相觸,何應歡就已收起了勁力,手腕一轉,回劍護在胸前。

宋玉聲再次一劍揮空,心中愈發惱怒起來,黑眸裡殺意立現,冷冷說道:“銷魂一劍,果然名不虛傳。”

他只道何應歡有心賣弄本事,卻不知對方內力全無,若雙劍相交,非露出馬腳不可,所以才急急撤了勁道。

何應歡一出手就使出本門絕學,方纔勉強將宋玉聲震住,後邊實在沒有什麼厲害的招數了,卻硬是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來,笑吟吟的說:“承讓。宋教主剛纔已走了兩步,接下來只剩下五步可走了。”

宋玉聲經他這麼一提,纔想起自己奇毒未解,而看何應歡那氣定神閒的模樣,顯然身懷絕技,若再僵鬥下去,恐怕佔不了多少便宜。於是將劍尖直指過去,喝道:“解藥呢?”

“沒有解藥。”

“什麼?”

“我師父纔剛配出這味新毒,解藥還沒製出來。所幸宋教主中毒不深,只要你現在馬上施展輕功,足不點地的尋一個僻靜之處,靠內力把毒逼出來,自然就沒有大礙了。”頓了頓,眼波流轉,故意再加一句,“不過,宋教主若是武藝不精,沒有江大俠這樣逼毒的本事,那可就沒辦法了。”

宋玉聲以爲當真沒有解藥,心中正自焦急,聽了他這番話後,倒是如釋重負。隨即想到,面前這臭小子年紀輕輕,本事就已如此了得,萬一他師父吳笑傑也來了此地,自己恐怕不是對手,還是趁着現在勝負未分,先想法子脫身爲好。

主意一定,當即反手一勾,將軟劍佩回腰間,而後朝何應歡點了點頭,朗聲道:“既是如此,本座便先走一步,今後若有機會,再與小兄弟你比上一比。少陪了。”

說話間,身子陡然躍起,輕飄飄的往後飛去,手指輕彈,又向江勉射出了一枚毒針。

何應歡眼明手快,連忙衝了過去,袖子一卷,將那毒針擋了下來。然後對着那遠去的黑影做一個鬼臉,高聲喊道:“宋教主慢走。下次來的時候,記得帶上幾味厲害的□□,免得砸了你天下第一厚顏無恥的招牌。”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廳內衆豪傑的鬨笑之聲。

何應歡並不理會,只轉頭望了江勉一眼,問:“江大俠,你的傷還好吧?中得毒深不深?”

他一心想跟江勉套近乎,因而儘量表現出一副擔憂的神色來,卻不知自己即使不裝,也已經是真情流露,所有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不要緊,稍微休養一陣就好了。”江勉一手按住肩頭,眼神溫和可親,微微笑道,“何賢侄,這一回可多虧了你出手相助。”

何應歡也不謙虛,僅是轉了轉眼睛,笑眯眯的說:“我剛纔爲了嚇退姓宋的,把一樣心愛的事物捏碎了藏在紙裡,當成暗器扔了出去,江大俠可非得賠給我。”

“什麼東西?”

何應歡嘿嘿笑了幾聲,黑眸裡盡是狡黠之色,輕輕吐出兩個字來:“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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