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青衣男子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因此也跟着呆了呆,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沉吟道:“臨安城地方不大,平日裡擦肩而過,那也是正常的。可惜在下記xing太差,實在想不起曾在哪裡見過小兄弟你。”

我以前可從來沒到過臨安。何應歡心裡這樣想着,嘴上卻並不應話,依然傻乎乎的瞪住那個人看。

那人又微微一笑,聲音愈加溫和了幾分:“時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家吧。以後小心點,別再到處亂逛了。”

說罷,將地上的兩個混混一手一個拖了起來,大步向前。

何應歡心頭一跳,兩條腿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恍恍惚惚的追了上去。

接連繞過幾條街之後,那人回頭望了望他,問:“怎麼?你迷路了?”

“沒有。”

“你也想去衙門裡走一趟?”

“不是。”

“那幹嘛一直跟着我?”

“我……”何應歡平常伶牙俐齒,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對上那青衣男子的眼睛,便覺胸口怦怦亂撞,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人見了他這副呆相,忍不住低笑出聲,空出一隻手來朝他揮了揮,柔聲道:“後會有期。”

一邊說,一邊足底用勁,暗暗加快腳程。沒過多久,就已不見了蹤影。

何應歡眼見追他不上,心底竟莫名失落了起來,又在臨安城內閒逛了好一陣,才悻悻的照原路往回走。

行至江府門口的時候,天色果然已經晚了。

陸鐵音等得正急,一瞧見他的身影,便直直衝了過來,連聲問:“師弟,你跑去哪裡了?怎麼現在纔回來?”

“我不小心迷路了,好不容易纔摸回來的。”何應歡隨口答一句,將路邊買來的肉包子遞了過去,道,“師兄你也吃些東西吧。”

“謝謝。”陸鐵音心中一動,面上立刻紅了紅,欲言又止,“師弟……”

何應歡卻將手一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開口問道:“你見過江大俠了嗎?”

“沒有。江前輩一早就出了門,到現在都尚未回府。不過我剛纔聽人提起,那位江家大小姐不但容貌秀麗,而且武功高強,盡得江前輩的真傳。與她結親的趙家小公子,同樣是個俊俏兒郎,只因江前輩只有這麼一位掌上明珠,所以纔會招婿入贅。”陸鐵音素知師弟愛聽這些閒言碎語,因而特意牢牢記下了,說出來討他歡心。

誰料,何應歡此時卻有些魂不守舍,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在心中暗想:那江小姐畢竟出身武學世家,整日舞刀弄qiang的,定然美不到哪兒去。至於那位趙公子嘛,容貌再怎麼俊美,又如何及得上今日遇見的青衣書生?只可惜剛纔太過匆忙,忘了請教那人的姓名,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這麼想着,眼前竟當真掠過了一抹青影。

何應歡微微一怔,定睛望去,果然是那個人沒錯。

他頓覺耳熱心跳,正猶豫着該不該上前搭話,身旁的陸鐵音卻先一步迎了過去,拱手爲禮,恭恭敬敬的喚:“江前輩。”

“陸賢侄,你也來了?”

“今日是江姑娘的大喜日子,師父特命我和師弟前來賀喜。”

“辛苦你了。你師父近來怎樣?身體還好麼?”

“其他一切都好,只是依舊嗜酒如命,整日抱着酒壺不放。”

“哈,吳大哥這壞毛病始終也改不了。”

陸鐵音與那青衣男子越說越起勁,笑聲不斷。何應歡則靜靜站在一旁,面上雖然毫無表情,心底卻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眼前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大俠。

難怪總覺他眼熟得緊,畢竟不是冤家不聚頭,命裡安排好的,想躲也躲不開。思及此,先前的一番悸動,登時化做了滿腔怨憤。

何應歡眯了眯眼睛,左手慢慢握成拳頭,眸中殺氣升騰,耳旁卻忽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他心中一凜,立時清醒過來,連忙用自己的右手捏住了左腕,硬生生的將殺意壓了下去,脣邊緩緩勾出淺笑。只見他轉了轉眼珠,上前一步,黑眸滴溜溜的盯住那青衣男子看,輕輕咬字:“江大俠。”

江勉自然早已認出了何應歡,當下點了點頭,微微笑道:“這一位想必也是吳大哥的高徒吧?果然根骨奇佳、資質不凡。”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態甚是親切,與先前在那小巷中的模樣一般無二。

何應歡的心境卻已大不相同,只覺胸口血氣翻騰,恨不得一劍將他殺了。但面色依舊如常,反而笑嘻嘻的說:“江大俠過獎了。我以前常聽師父說,江大俠不僅武功高強,而且氣度非凡,是當世少有的謙謙君子,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你這張嘴倒是厲害。”江勉怔了怔,憶起他方纔呆呆傻傻的樣子,不免有些奇怪,剛想再說笑幾句,那邊卻已有人喚他過去了。

“江某今日諸事繁忙,抽不出空來招呼兩位賢侄,實在抱歉。”拱了拱手,輕聲道,“你二人既是吳大哥的愛徒,便如同江某自家子侄一般,只管在此處多住幾日,毋需客氣。”

說罷,特意朝何應歡看一眼,溫溫軟軟的笑了笑,方纔轉身離開。

陸鐵音遠遠望着江勉的背影,大聲感慨道:“師弟你說的沒錯,這位江前輩待人和和氣氣的,果真是好氣度。難怪江湖上的英雄豪傑個個與他交好,單是他女兒成親,便有這麼多人跑來道賀。”

“嗯。”何應歡心不在焉的應一句,視線雖然也望着同一個方向,心神卻飄回了許多年前的某個夜晚。

人人都道江勉xing情溫和、重情重義,卻又怎知他其實是個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當年何家遭逢大難,江勉早已答應了出手相助,最後卻始終不曾出現……

這樣一個無恥之徒,該要如何報復纔好?若只一刀殺了,未免也太便宜了他,非得想出個法子來,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纔好。

何應歡越是想下去,面上就笑得越開心,左手輕輕一動,又牽扯出一串叮叮噹噹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