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失眠,那是因爲痛苦,壓抑,但今天不同,她太開心了,開心的睡不着覺。
怕一覺醒來,才發現這只是一個夢。
雖然徐宵亦也說了,手術雖然成功了,但是什麼時候醒來,還是一個未知數。
可希望不是有了嗎?
在醫院待了兩天,林鴻遠還沒有醒來的跡象,林染有些擔心。
“爸爸到底會不會醒過來啊,怎麼還不醒呢?”
林漾正在給林鴻遠擦手,聞言手下一頓:“爸爸會醒的。”
“可是……”
“染染,別擔心,你爸爸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很好,醒過來是遲早的事,需要點時間。”
徐宵亦一邊走進來,一邊安慰着。
林染放心了些,撫了撫胸口:“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爸爸醒不過來。”
林漾鬆了口氣,她可以等下去,不管是多久,只要爸爸能夠醒來,她都會繼續等下去。
將毛巾放好,林漾出來說:“姐,小舅,明天我去趟萬泉寺,你們照顧下爸。”
林染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扯了絲笑:“你放心吧,我能照顧好爸爸。”
“放心好了。”徐宵亦拍拍她的肩膀,林漾歪歪頭:“是呀,有小舅在我特別的放心。”
“這兩天都沒回家,不會有事嗎?”
徐宵亦關切着,畢竟是馮家,畢竟是馮啓堯,他們的關係太過敏感了。
提起馮啓堯,林漾有些頭大,這兩天他們沒有聯繫,一丁點都沒有,這個人好像消失了。
呵……若真能消失也就罷了。
可就橫亙在你心頭,像一根刺,拔都拔不下來。
“沒事,沒有我在,他也不會少一塊肉。”
徐宵亦溫和的笑了笑,寵溺的:“你啊,逞強。”
逞強的林漾第二天一早出發去了萬泉寺,萬泉寺在譚市遠郊一座山上,在附近地區十分聞名。
林漾步行將近三個小時纔到萬泉寺門口,這寺廟坐落在後山一片樹林之內,幽靜深遠。
冬日裡漫山積血,映襯着萬泉寺更加的光輝萬丈。
小和尚在門口打掃,看到林漾,手握掃帚,慢聲細語:“女施主,本寺今日休息。”
林漾雙手合十鞠了一躬:“小師父,我來見慧燈方丈,煩請通報一聲。”
萬泉寺雖然聞名,香火不斷,但不接待遊客,只接待虔誠的信徒,規矩清明。
小師父不好拒絕,便應下,進去通報,沒一會兒他打開大門:“施主請進,師父在大堂等您。”
林漾並不是第一次來,與慧燈方丈在三年前就已經認識,再次見面,慧燈方丈還認得她。
“施主,你好久沒來了,今天到此可有要事?”
林漾雙手合十鞠躬,虔誠的開口:“師父,我父親前兩天手術成功了,但還沒有醒來,我想爲他祈福。”
“請隨我來。”
林漾與他穿過大堂,來到偏廳,行至門前,林漾偏頭,看到一個身影站立在院子之中。
她微微思索,又被師父引了過去。不多時,做完儀式,慧燈方丈留她吃飯。
林漾不好拒絕,隨他去了飯堂。
剛進去,便又看到了那個身影。
背對着她坐在椅子上,林漾只是覺得眼熟,不自覺就走了過去,彎身看了一眼,眉頭一緊。
“你怎麼在這兒?”
馮啓堯略一偏頭,雲淡風輕:“我三天前就在這兒。”
林漾直起身,無語的望了望窗外,又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跟着小師父盛飯去了。
大家都有固定的座位,馮啓堯的位置和林漾的都是後加的,因此在一起。
林漾緊挨着他,深吸了口氣,拿起筷子吃飯,一聲不吭,幸好馮啓堯也沒做什麼,兩個人相安無事的吃完飯。
林漾看天色還早,便想告辭。
去見慧燈方丈,發現他正在同馮啓堯說話,別看慧燈是方丈,但面相看也就三十多歲。
五官深邃,皮膚乾淨。
與馮啓堯站在一起,更像朋友。
林漾想都不錯,他們確實是朋友。
“馮施主,你等了三天,還不準備走嗎?”
“作爲方丈天天趕香客走對勁兒嗎?”
慧燈微微欠身:“我沒有收到香火。”
馮啓堯臉色一黑,瞥他一眼:“當了和尚還這麼財迷,我看你們後山種的白菜挺好,吃夠了?”
“正好,前陣子樑淳的學生從家鄉帶回來半頭豬,我要了一半,送你這來,給你打打牙祭。”
慧燈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虔誠的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趁天色尚早,馮施主麻溜下山吧。”
林漾偷偷靠近,聽到這句話,沒忍住,動了一下。
兩個人的目光看過來,林漾自然的撓撓脖子,咳了一聲:“那個我想問問,現在下山,到山下會不會天黑?”
“會,林施主今晚就住在這裡,明早塵悟下山採購,可以與你作伴。”
慧燈說完就進屋了,林漾憋不住笑,忍的困難,看着馮啓堯更是噗嗤笑了出來,爽朗的笑聲響徹山谷。
馮啓堯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一瞬間,目光清明。
盯着林漾。
“看我像紅燒肉嗎?你在這兒三天,想肉想瘋了吧。”
“很好笑麼。”馮啓堯咬牙切齒:“我覺得一點也不好笑,連和尚都重色輕友。”
“我看人家慧燈方丈根本就沒拿你當朋友。”
林漾笑的開懷,不覺間跟馮啓堯拉近了距離,她沒感覺到,馮啓堯卻人精,挑了下眉,又向前一步,兩人之間只隔着一個手肘的距離。
他揉了下她的頭髮。
這下意識的動作,讓林漾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
疑問沒有出口,慧燈又走了出來,雙手攤開,兩個平安福遞到兩個人面前。
“送給你們。”
林漾和馮啓堯都拿了起來,林漾很欣喜,認認真真的道謝,馮啓堯卻很不以爲意:“出家人不打誑語,你說這個平安福,真能保平安?”
慧燈沒搭理他,轉頭對林漾說:“平安福由同一條紅繩所成,切不可丟掉。”
“一根繩?”林漾直接推出去:“那我不要了。”
馮啓堯卻將平安福收了起來,雙手環抱胸前:“樑厚,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要死也一起死了?”
慧燈搖了搖頭背過身去:“樑厚已死,我是慧燈。”
“林施主,切記不可弄丟,你們的命運此刻已經緊緊的聯繫在了一起。”
太扯了吧!
特別是知道馮啓堯和他是朋友以後,林漾覺得這是不是有點不靠譜啊。
大概是感覺到了林漾的遲疑。
慧燈只好又唸了一片經書,對她說:“雖然我與馮施主相識一場,但我們三觀不合,一直沒能成爲朋友,林施主大可不必擔心我的職業操守。”
林漾立馬虔誠的鞠了個躬。
馮啓堯瞥她一眼覺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真是可笑,看眼時間,他晚上還有飯局,確實不能久留。
可讓林漾在這兒住一晚?
“林施主,廂房準備好了,請你跟我來。”
“哦好。”林漾跟上,邁出一步,手就被馮啓堯拉住,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哎,馮啓堯你幹嘛。”
“一羣不正經的和尚,荒山野嶺你也敢睡。”
林漾凝眉,一本正經:“你嘴巴放乾淨點,這是佛門聖地,你這樣佛祖會懲罰你。”
馮啓堯不當回事兒,只覺好笑。
回頭看了眼慧燈,揚聲道:“走了,豬肉明天派人送上來。“
“林施主萬事小心,我就不送了。”慧燈朝她擺了擺手,又冷眼看着馮啓堯:“我不吃肉,謝謝。”
林漾看着慧燈渾身充滿佛性光輝的走回屋內,瞬間甩開馮啓堯的手:“真倒黴,都來這兒了還能碰見你,我自己下山,你別跟着我。”
半個小時後,林漾靠在一棵樹下休息,看着馮啓堯優哉遊哉的從上面下來,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一瓶礦泉水。
跟變戲法似的,剛纔明明身上什麼都沒有。
林漾哼了一聲,繼續往下走,馮啓堯掂量掂量瓶子什麼也沒說。
到山腳下,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停車場裡,只有一輛車孤零零的停着,林漾左看看,右看看。
“你沒開車?”
馮啓堯走到副駕駛打開門,乾脆的坐上去:“所以麻煩你送我回家。”
真是夠了!
林漾砰一聲關上車門,走過去,拽住他的衣服往外扯:“給我下來!”
馮啓堯微微一笑,果真下來,林漾瞪了他一眼,關上門,又眼睜睜看着他坐上駕駛位。
降下車窗:“我開車,你休息就好。”
林漾這下連門打不開了,馮啓堯將門鎖上,她無可奈何,只好點頭。
回去的路上,林漾始終憋着氣,可也許是太累了,沒多久她就睡着了。
怎麼上樓,換的睡衣都不清楚,這三天,她幾乎沒怎麼睡過,這一睡着,整個神志不清。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早上九點多,她嚯的從牀上坐起,看了看周圍,靜下心來。
房門被推開,馮啓堯端着杯牛奶進來,遞到她的脣邊:“先把牛奶喝了。”
“你怎麼忽然對我好?”
馮啓堯勾勾脣角,彎下身,視線與她平齊,目光深深,一字一句:“我們現在是一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