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映葭安靜地靠在墨晚天懷裡。

從來沒有誰像墨晚天這樣待過自己, 哪怕自己騙了他,可在自己冷的時候,他還是將自己攬入了懷中, 爲自己取暖。

這種感覺要是下了狠心不去接受也就罷了, 可心一旦有些鬆懈下來, 就會不知不覺往這樣的溫暖裡下落。

好像就這麼依靠着他, 天地之間便再無其他事情能擾到他的心。從此四季流轉, 生死交替,都成了不值得一提的遊雲薄煙,他亦不再牽掛。

映葭問:“……殿下, 還生我的氣嗎?”

墨晚天立刻就道:“……怎麼,你以爲我現在抱着你就是不跟你生氣的意思了嗎?我告訴你, 我生氣, 我很生氣!不過是現在生氣沒用我才暫時不跟你爭論什麼!等你找到弟弟了, 看我怎麼修理你!”

映葭聽了墨晚天的話就是忍不住笑,雖然他這麼說有些不太合適, 可墨晚天這樣莫名像是在虛張聲勢,明明就是捨不得對自己下重手的,只是嘴上逞狠罷了。

墨晚天聽到映葭笑,便道:“怎麼了,我要修理你, 你還高興起來了?你就等着我修理你是吧?還是你以爲我真的捨不得對你下手啊?”

“……殿下, 可真捨得?”

“我當然……捨不得……”儘管映葭現在已經有了內丹, 可想到他被清露散折磨的模樣時, 墨晚天還是心軟了。他見過映葭太多虛弱的模樣, 他也曾見過映葭命懸一線差點真斷氣的模樣,他捨不得再給映葭帶去這樣的傷害。只是這樣的話讓他覺得失了面子, 哼了一聲後,墨晚天說道,“……我是捨不得對你下手,但是我捨得把你關起來,你再騙我,我就把你關在一個除了我誰也見不着的地方……”

映葭聽了,無所謂地道:“其實除了殿下,也再沒什麼我每日都想見到的人了。”

不料映葭接上這麼一句,墨晚天又被殺了個手足無措。

但映葭並不知墨晚天因自己這句話連心跳都加快了,繼續說下去:“今日跟殿下說的那些話都是我真心的……只要我能順利找到我弟弟,只要他平安無事再無其他禍端,我……會跟殿下回去的,從此便留在殿下身邊,好好報答殿下……”

想來是墨晚天的懷抱過於溫暖,他一時依賴,心沉淪下陷失了警戒,才說了這樣的話出來。

不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映葭難得說一次真話,墨晚天卻已經被他騙的不敢隨便就信了:“可你先前不還說了,想要報仇嗎?”

“之前是很想,可今日看着殿下隨我跳下落元臺後,卻不是那麼想了……我已被囚禁了千年,失去了千年的光陰,如若再將心思放置於這些事上,豈不算是辜負了自己?”映葭說着,“日後若是偶然見着了當日封印我的人,我大概還是會選擇報仇……可我不會再去主動尋仇了,我更願意,陪在殿下身邊……”

墨晚天摟着映葭的手緊了緊,臉也不自覺地貼在了映葭額上。他告誡着自己,可再不能全信了,這指不定又是映葭說出來唬人的話,也許明日一早他就消失不見了,他絕對不能全信。可心裡還是忍不住期待,要是真的該有多好,這麼想着,墨晚天又只能嘴上逞逞威風:“這回你要是再騙我,我就真不客氣了。”

“這回要是再騙殿下,都不需要殿下動手,我自己就先廢了自己。”

“瞎說什麼。”墨晚天又不准他說這樣的話,“你只承諾不會再騙我就是了,說什麼晦氣的話。”

墨晚天說着,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將自己的龍鱗從懷中拿了出來:“對了,這個,你給我收好了,再有下次敢拿出來還給我,我就拔光你一身羽毛了。”

把這片龍鱗還給墨晚天的時候,映葭真以爲他們至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見面了。誰知墨晚天對他執着到了這種程度,他們竟是一天都未曾分開。

莫名有些動容,明明那些話都已經說出口了,映葭卻反而又不確定起來——他跟墨晚天真的可以這樣嗎?他的一生,真的會就此順利起來嗎?

但映葭還是將龍鱗收下了,先前沒有多想墨晚天將龍鱗送給自己可算什麼意思,這回卻清楚不過了。

想來定情信物,應該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只是自己對墨晚天心有好感尚能理解,因爲墨晚天待他處處好。可墨晚天是爲了什麼喜歡自己,映葭想不出些許,畢竟他一直在欺騙利用了墨晚天。於是他問了:“殿下爲何這麼喜歡我?”

墨晚天立刻出言否了:“……誰喜歡你了!”

“……殿下若非喜歡我,爲何對我這麼好?今日還隨我跳了落元臺?”

“我樂意!我樂意對你好,我樂意跳落元臺……怎麼,不成嗎?”

映葭輕笑着,之後拔下了自己的一根頭髮。

頭髮在他手掌裡變成了一片赤白兩色相間的羽毛。

“禮尚往來,這片羽毛,也送給殿下吧。”

“奇怪了,你的羽毛怎麼會有兩種顏色?” 墨晚天接過去,“而且我早也想問,朱雀一族,額間不都有印記嗎,怎麼你身上也沒有這個印記。”

“唔……因爲我母親不是朱雀,是四國外的一支無名鳥族罷了,所以我的羽毛不純,身上也沒有神族印記。”映葭眨巴着眼睛看向墨晚天,才說了不能再騙他,可自己的真實身份映葭還是下意識地就隱瞞了,“殿下莫不會因此心生嫌棄吧?”

“這是什麼話,我是這種人嗎?”墨晚天不悅說道,“其實你是什麼都沒有關係,你就是不能騙我,清楚了嗎?”

織露原本睡在火堆旁邊,大概是慢慢熱了,不知不覺就睡遠了。映葭跟墨晚天的說話聲有些吵醒了他,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結果冷風從外面吹進來,他被凍得打了一個哆嗦。

看到映葭跟墨晚天依偎在一起,他並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他們兩個這樣一定很暖和,於是起來擠進了他們的中間:“……呼,好暖和啊……”

“喂!”墨晚天心生不滿,他跟映葭好好的,這個小東西倒是敢來搗亂,他只想把織露提起來扔出去。

但映葭說:“就這樣吧,靠在一起暖和些。”

墨晚天只好同意了。

翌日清晨,最早醒來的是織露。

映葭一直都無睡意,墨晚天跟織露睡得橫七豎八的時候他還醒着,等到天色濛濛有些亮起,他才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

但是他睜開眼睛時,天色早已經大亮,織露跟墨晚天都不在了,他身上還蓋着墨晚天的外衣。

映葭都不知道自己會睡得這麼沉,他還覺得只是過了一瞬。拿着墨晚天的衣服起來,走到外面時,真巧見他們回來,手裡都是果子,也不知道是哪裡摘來的。

織露是用自己的衣服兜着果子,一隻手正吃得歡快,還說映葭:“你怎麼這回兒才醒,你睡了好久呢。”

映葭將衣服還給墨晚天,親自幫他穿上了,墨晚天則問他:“你渴嗎?這果子還挺解渴的。”

“好。”

織露自顧自在一邊吃着果子,突然停住了動作,他手一鬆,用衣服兜着的果子就全部滾到了地上。

映葭注意到他此時反常的動作:“你怎麼了?”

“……感覺,有什麼聲音正在叫我,是叫我走了……我得走了……”

墨晚天也好奇:“好好的,你一個人要走去哪裡?”

昨日來到這裡後便現不出龍形的織露在此時卻現出了龍形,他的白龍形態比以往似乎更大上了許多,在半空中游了一圈後,他落在映葭跟墨晚天前面:“我要走了,我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是哪裡了。”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映葭,讓映葭莫名有些心懸起來,映葭開口問道:“你要去哪裡?”

織露卻是告訴他:“我知道我離開東勝神洲要找的鳳凰在哪裡了,我已經找到他了。”

映葭心又往下一沉,他並不懷疑織露是在說謊。雖然不知織露怎麼會在突然之間就參透真相,但他相信織露是真的知道了,他怕織露會當着墨晚天的面就將真相說出來。

果然,墨晚天便問:“你找到了?什麼時候找到的?”

可好在織露並沒有說出來,他只道:“原先就遇上了,不過是我沒有認出來,現在我知道了,所以我要走了。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情了,你們保重……”

說罷,他便騰空而起,迅速朝着天空的另一邊飛起,只留下最後一句:“也許以後我們還會再見,但最好是不要見了。”

映葭知道這是他向自己的提醒,或者警告。他說過,自己來到這裡是爲了助最後一隻鳳凰渡過大劫,但未來萬變無常,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誰都預料不到。如果再不見織露,那就意味着自己已無劫。可要是再見到了,估計也就是離大劫不遠了。

但墨晚天尚不得知,他還覺得這小白龍無情,這麼說走就走,還道最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