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墨晚天的臉色用陰鷙恐怖來形容都不足爲過, 他盯着此時在地上一瞬都難以起身的映葭,惡狠狠說道:“你再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裡去!”

映葭趕緊看了一眼這次纏在自己腳腕上的繩索,發現並不是先前墨晚天用來對付他的那種, 鬆了口氣:“殿下……無論如何, 我都是要先去找到親人的, 我不可能真留在殿下身邊不走……”

“所以你就用這樣的方式對我?非要用這樣的方法走?”墨晚天氣極了,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從來都沒有誰敢這麼對我!”

映葭知道, 他是龍族太子,生性自然高傲些,便是喜歡自己, 也不能容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暗算他。映葭自暴自棄地想,要不直接跟墨晚天在這裡打一場算了, 他不一定要贏過墨晚天, 只要能趁亂跳下落元臺就好了。

然而映葭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 墨晚天又猛地拉扯鎖鏈。

映葭沒有防備,失聲叫了出來。

這畫面激出了一路躲在墨晚天袖口裡的織露, 他的白龍形態比之間小了很多,眼下不過三指大小,藏在墨晚天袖口裡剛剛好。他看到墨晚天如此暴力地對待映葭,出聲制止:“等一下,等一下!你怎麼能這麼做, 有話好好說啊!”

墨晚天不過是一時氣憤過度, 才下意識地這麼做了, 被小白龍一提醒, 他便住了手, 但手握着鎖鏈一直沒有鬆開。

白龍這回沒有現出人形,他跟映葭說話時, 都是縮在墨晚天的袖口中,只探出了一個小頭:“你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雖然這話是小白龍問的,可映葭雙眼只看着墨晚天,回答道:“……我只是,必須得走……”

“你現在已經走不了了。”墨晚天手緊握着鎖鏈。

映葭深呼吸一口氣:“如果我非走不可呢?”

“那你就別怪我下手太狠。”

映葭深信墨晚天這話是認真的,可他都到這步了,絕對不會放棄。映葭甩手就喚出了無念弓,但這次他就沒有再召喚出箭了,而是直接用弓砸斷了纏在自己腳腕上的鐵鏈,欲用最快的速度跳下落元臺。

墨晚天哪裡會讓他得逞,一步便躍到了映葭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映葭二話不說就拳腳招呼着墨晚天而去——他並不是要在這裡跟墨晚天分出個勝負,他只是想要趁亂跳下落元臺。

眨眼之間,二人便已經你來我往地過上了十多招,映葭不敵墨晚天,防得辛苦。

墨晚天不想真出手傷了映葭,可映葭始終不肯認輸要他頭疼:“別逼我傷你!”

映葭毫不退讓:“我並未逼過殿下什麼,這是殿下自己在逼自己!”

“……你!”墨晚天真是要被映葭氣死,沒想到這會兒他竟軟硬不吃。

映葭趁着墨晚天分神之隙,以迅雷之勢喚出了一支無念箭朝着落元臺射去,緊接着,落元臺中便旋起一陣劇烈的風,要將映葭吸進去。

墨晚天見狀,立即跟了上去,他死死抓住映葭的手怎麼都不肯鬆開:“……你休想離開!”

但那陣風的力量更爲強大,並且只對映葭一個人起效,墨晚天只堅持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眼睜睜地看着映葭下了落元臺。

墨晚天狠狠錘了一下石臺,隨後毫不猶豫地跟着映葭跳下了下去。

小白龍在墨晚天的袖口探出腦袋,大聲喊道:“這是落元臺啊——落元臺啊——”

墨晚天什麼都聽不到,他的眼裡只有面前,正快速下墜着的映葭。

凡神族,除非是來前先經過三十三重天不老石,有正當理由進入南贍部洲的,不然身上的法力都會被削去大半,誰都不得例外。

而他們從落元臺下來,自不用說,墜落到地的時候個個摔得狼狽。

雖然映葭是最先跳下來的,但最後落地時卻是他跟織露壓在了墨晚天的身上。

且不論這重量多少,單是這衝擊力,連墨晚天都被撞得眼前一陣迷糊,心中的氣都被強行擠碎了許多。

織露在地上滾了一圈,捂着胸口說道:“天吶,這是在哪裡,爲什麼我連呼吸都難受……”

映葭也連忙起來,儘管是他壓在墨晚天身上,可墨晚天結實的身體也撞得他發痛,當然,他更怕自己壓死墨晚天:“……殿下,你還好嗎?”

墨晚天話都說不出來,失去大半法力的身體就算比常人強壯,可這樣的衝撞裡還是給他帶去了壓力。

這樣的情況之下,倒是能消掉一些墨晚天心中的怒氣,他在映葭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環顧四周蒼茫,竟是在一片草原上:“……這下可好,到了哪裡都不知道了。”

映葭喘了幾口氣,這時終於分了心來想墨晚天竟然不管不顧跟着自己從落元臺跳下來的事情。要知道這俗世間向來都是想來容易回去卻難,映葭是無所謂,只要能先找到映商,讓他去哪裡都好。但墨晚天不一樣,他是青玄太子,這樣莽莽撞撞地跟了自己過來,青玄還不知會怎麼找他。

可映葭不敢說,他提這種事情無異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得事了才這樣去惹墨晚天發火。

然後小白龍就替他提了這件事情:“我們現在是在哪裡啊?還好回去須彌山嗎?”他盯着墨晚天,“你怎麼也就跟着跳下來了呢,那可是落元臺啊,不能隨便跳的,這下可好了,該怎麼回去呢?”

墨晚天自然將目光投向了映葭,只是此時他也沒有辦法再把映葭抓到哪裡去了,因此眼神更顯凶氣。

映葭壓根就不敢跟墨晚天對視,他別過了臉,慢慢說道:“……這裡應該就在崑崙山附近了,我圍着無念箭下來,大概是不會出錯的,即便沒有辦法很準確,但不至於出大錯……”

既然都已經陪着映葭從落元臺跳下來,墨晚天也不會提前自己先回去了。映葭要找他弟弟那就找,等找到了,無論他弟弟如何,自己都要帶了映葭回去。

可想起映葭對自己的所作所爲,他如何能夠心甘情願得起來,此時沉默不語,已經是他能力範圍內的最大氣度了。

跳落元臺並不是小事,映葭既有自己必須做的事情,是無所謂,但對墨晚天而言,這原該是一件需要慎重思考的事——他在整個青玄都未知的情況下跳了下來,眼下該如何回去還未可知。說墨晚天衝動也好,任性也好,到底自己是起因,映葭無法不動容。他走到墨晚天身邊,低聲說道:“殿下,等我找到了我弟弟,只要他平安無事,我就,跟你回去。”

墨晚天是已經不敢輕易相信了:“哼,誰知你說得真假,誰知你轉身是不是又要把我釘在哪裡了。”

那時映葭還以爲自己跟墨晚天會很難再相見了,誰知墨晚天一下子就追上了他,甚至還跟着他跳下了落元臺。

“我發誓,現在這些話,都是我真心誠意的,若是我撒謊不實,就叫我……死無葬身之地,下一刻就死……”

墨晚天只想叫映葭住嘴,少拿這種事情來起誓,便是不會成真,也沒得惹身晦氣。可他面對映葭原則底線總是步步退讓,他不能再退讓了,否則更不知映葭會做出什麼膽大妄爲的事情來:“哼,起誓要是有用,我早八百年前就暴屍荒野了。”

“……”

“不過你跟我回去是理所當然的,你要再敢騙我,我掐死你算了,省得惹我糟心。”

但映葭知道墨晚天就是嘴上逞狠而已,他對自己是下不了狠手的。

他們落在一片不見邊際的草原上,山離他們的距離,用肉眼看上去簡直像在世間的另一端。而且他們也不知眼下唯一能見到的這座山是否就是崑崙山,只好先往山的方向走去。

織露雖說自己已有三萬年修爲,可來到凡人世間,他連龍形都保持不住,現出了先前自己宛如七八歲的孩童模樣。

映葭還能召喚出無念弓,但弓也好箭也好,法力都大大減弱,跟普通的弓箭並沒有太大區別。

墨晚天比他們好點,還能使用法術,但僅限於一些簡答的法術,他也現不出真身了。

走了一個多時辰,仍是沒有走出草原,而織露在這時已經十分疲累,他的體力也宛如孩童,再堅持不住。墨晚天只好負擔他的重量,揹着他繼續往前走。

但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氣溫驟降。

映葭算不上多累,也沒有多餓,可他對冷的感覺變得尤其明顯。先前他還強撐着,想盡快走出這片草原,但風越吹越冷,他便忍不住了,只好提議先找個避風避寒的地方將這一晚過去了。

最後他們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避身的巨大樹洞。

還好墨晚天仍有法力,能在這時爲映葭生出一團取暖的火來。映葭挨着墨晚天坐在火堆旁,墨晚天身上傳來的熱量讓他捨不得走開。

一開始只是輕輕地挨着,但最後,墨晚天還是伸手把映葭攬進自己的懷裡了。他感覺映葭一僵,便道:“你不是冷麼,我抱着你,好暖和些。我要真對你做什麼,這會兒你早就哭都哭不出來了。”

映葭並不是不相信墨晚天,他的品性如何,這段時間映葭看得清楚,只是突然的舉動讓他有些意外罷了。但映葭沒有掙扎,慢慢地也在墨晚天懷裡放鬆下來了。畢竟墨晚天懷中的溫度,是他正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