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第一百七十八章

宮中的仁政殿是專門用來舉行宴會的。

大殿的中央坐着李桓。

兩側分別是榮真和蕭祁。

楊槿坐在靠近殿門口的位置上, 他實在位卑,而且身份曖昧。

李桓眼神無光,靜靜地盯着前面, 卻把一干人的表情都收進了心裡。

留在這殿上的楚國官員, 都是榮真一早就打點好的, 盡是有私心之輩, 這種人, 能力雖然夠,但是居心叵測,總會是根刺;而坐在蕭祁一側的樑國將軍們更是心懷鬼胎了。

早在他待在樑國的時候, 蕭祁就常爲這些功高震主的良將們而頭疼。

多好,這堆難題。

李桓偷偷慶幸着自己不夠長久的生命。

他忽然笑起來, 即使知道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酒精的刺激, 還是舉起了杯子, 道,“朕此次回宮, 全託樑帝。”

蕭祁面色不善,像強忍着脾氣不肯發作,也跟着舉起杯,酒雖入口中,眼卻始終盯着李桓。

榮真在他們對面, 擔憂地看着他們。

他也不是傻子, 蕭祁那過了分的眼神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他留下的這些個人精, 怕也都看得明白。

榮真只是爲李桓不值, 李桓原本那樣優秀的一個人, 偏偏會成爲別人眼裡以色侍人的這麼個角色。

他長嘆了口氣,有些感嘆, 再轉過頭看楊槿,發現楊槿還在喝酒。

李桓還沒走,臣子不能隨意走動,榮真只能隔着遠遠地看。

周圍人偶爾有人跟榮真寒暄,榮真也只是點點頭,敷衍過去。

事情並沒有像他想得那麼順利,李桓回來並不能讓故事走向一個完美的結局,而是使他們愈加絕望。

榮真呼了口氣,他想讓自己放鬆一點,剛也想嘗一口酒,外面忽然一陣聒噪。

大家的目光都聚了過去。

葉侃揪着一個乞丐一樣的人的脖領子直接進了大殿。

榮真花了點時間才辨認出來,那是程督雲。

李韞被殺之後,他就一直再讓人去打探他的下落,卻沒想到他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是很想處置這個人,但是在宮中大宴,由蕭祁的手下把這個人帶到殿上來,仍在李桓的面前,實在是讓李桓本就少的威望更加蕩然無存。

不過,李桓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上的變化,實在是太虛弱了,“這是什麼人?”

葉侃單膝跪在地上,下意識地看了蕭祁一眼,見蕭祁點頭,“是楚國叛國之人。”

榮真不能讓李桓繼續問葉侃,只有主動走出席位,跪在李桓面前,“回皇上,這是罪人程督雲。”

李桓聽到這個名字,緩緩地點了頭。

“皇上,臣冤枉啊。”程督雲渾身發抖,他的身上佈滿了可怕的傷疤,這怕就是樑國鷹衛的手段了吧。

“還沒人說你有什麼罪過,你爲什麼就冤枉了啊?”李桓眼睛彎起來,嘴角含着笑,“你以御前洗筆的身份,給先皇不斷進讒言,先是在遊街上引爆火藥,造成京中百姓恐慌;又是在禁軍之中安插自己的關係戶,導致禁軍戰力不斷下降;接着趁兩位御史大人身亡的機會成爲了欽差,把朝廷攪了個底朝天,凡是異己一個個都剪除了掉;但即使這樣,你依舊沒有半點收斂,甚至連自己的靠山,先皇的命都沒保住,“李桓的語氣慢條斯理,雖然聲音很輕,但每個人都能從裡面聽到不容置疑的威脅。

程督雲怔怔地看着李桓,一個辯解的字都說不出來。

“程卿,你冤枉嗎?”李桓身子微微前傾,直視着程督雲。

程督雲渾濁的眼微微眨了眨,朝後一坐,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

蕭祁冷漠的眼掃過葉侃,“這種時候帶個罪人上來是爲了堵心誰呢,找個清涼地方砍了不就成了。”

“樑帝怕是不懂我們楚國的規矩,”門口處傳來楊槿的聲音,他喝得不少,腳下有些虛浮,走到李桓跟前,跪了下來,側着頭看着蕭祁,“我們楚國,如果沒有着實的證據,是不會簡簡單單判一個人有罪的。”

蕭祁“嘶”了一聲,他可不樂意聽個毛頭小子的教訓。

葉侃看到蕭祁的反應就準備站起身,把程督雲拖走,

“沒錯,”李桓這時候卻出聲了,“楚國有自己的刑法,像樑國那樣不經審訊就砍頭的事情是沒有的,”他是真喜歡看蕭祁忍着怒氣的樣子,“畢竟我們不是野蠻人。”

在場的衆人都緊緊低着頭,誰也不敢出聲,這種尷尬的場面,他們恨不得能憑空消失了纔好。

蕭祁瞪着李桓,咬了下嘴脣,強逼着自己扯出一個笑容,“沒錯,這是楚國的內政,我們不好參與,葉侃,把人放下,退出去。”

葉侃猶豫着點了下頭,不滿地看了下楊槿和榮真,抱着拳給蕭祁行禮。

“等一下,”楊槿拖長了尾音,“我知道葉將軍是樑國臣子,但入鄉隨俗,況且你的身份遠低於我們陛下,爲何不朝我們陛下行禮?”

葉侃莫名,他不過是奉命捉個人,怎麼反倒自己有罪過似的。

他在樑國時,地位遠超李桓這個沒什麼用的太傅,他都沒讓李桓跪過自己,現在還得倒過來?

葉侃是個頭腦簡單的武夫,不明白現在蕭祁和李桓之間的角力,有些慌亂地看着蕭祁。

漫長的沉默亙在大殿之中。

兩邊的人連筷子都不敢放下,生怕發出任意一點聲響,讓場面更加尷尬。

程督雲伏低了身子,上半身恨不得和地面融成一體。

榮真低着頭,眼睛瞟着一邊的楊槿,楊槿這真是鐵了心不打算討好蕭祁了。

“還不給楚帝行禮。”

蕭祁陰沉的聲音震得李桓心頭一顫,他止住自己不住顫抖的手,他不再有什麼可恐懼的了,他也是萬人之上的皇帝。

葉侃乖乖地給李桓行了禮,鬆了口氣,自己可不要再摻和進來了。

榮真朝守在門口的禁軍點了下頭,自有人疾步而來,拖着程督雲下去,他和楊槿也各歸各位,剛剛的一切好似都沒發生一樣。

但是大家心裡也都清楚了。

即使李桓是憑藉着樑帝的力量才能回到皇位之上,但現在坐在這個椅子上的人仍是他,沒有人能夠越過李桓的命令和樑帝有所接觸。

蕭祁的臉色更加暗了,一旁斟酒的小僕都跟不上他喝酒的速度了。

李桓的手肘杵着桌子,還是原樣靜靜地看着衆人,眼神掃到楊槿時,楊槿也在笑着看他。

他們動作一致地聳了下肩膀,又一起笑。

榮真飲了口酒,也笑着搖搖頭。

天還不算晚,兩個小少爺已經睡了。

榮真喝得不算多,從轎子上走下來,看見熟悉的人就等在門前。

他朝着木樨笑了一下,招了招手。

木樨以爲是他有什麼事要跟自己說,向前小跑了兩步,卻直接被榮真攬進了懷裡。

木樨有些疑惑,仰着頭看榮真。

榮真輕聲,“我們離開這吧。”

他不用等木樨的回答,只把額頭擱在木樨的肩窩上。

木樨感到肩膀上有些溼,慢慢地擡起手,拂過榮真的後腦,輕輕捋着他的頭髮。

榮真環着木樨的腰,有一下沒一下的揉着。

這平靜的街道只剩了他們兩個人。

榮真心裡也跟着慢慢鎮定了下來。

他現在還不能離開,李桓隨時都可能會出事。

蕭祁這種人,利益最先,不惜以破壞李桓身體的代價來達到他吞併楚國的目的,一旦知道李桓不能再爲他所用,又會怎麼對待不再有價值的工具呢……

木樨吃的雖然多,但平常還幹着許多的雜活,所以怎麼也胖不起來。

普通人最多的腰間的贅肉他是一點沒有,榮真甚至能隔着衣服撫摸到凸起的脊椎骨。

木樨被弄得有些不舒服,挺起腰來,卻正好更貼近榮真的懷抱。

榮真咯咯地笑了幾聲,讓木樨更加窘迫,推搡着想掙開。

榮真卻低聲道,“木樨,今天我真的很難過。”

木樨嘴一撅,卻不再亂動了。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榮真的話裡幾分真幾分假,不過他知道榮真這幾日確實壓力很大,不想再跟他爭辯這一時。

好幾次他在夜裡轉醒,都能瞧到榮真睜着眼看着牀頂。

他無法幫榮真分擔。

楊槿很晚才被送到榮府,他已經暈暈乎乎了,搖着身子走過這倆纏綿的人,自己進了屋。

有點羨慕。

不,是很羨慕。

楊槿進了榮府,走出去好一段,才停下來,站在原地靜靜思考着。

如果他和木樨互換身份,他會願意嗎?

並不想。

比起成爲被榮真庇護的人,他覺得能和榮真並肩纔是最好的。

木樨上次說嫉妒自己,也是因爲這個吧。

□□真的傷太重了,他沒辦法再與人勢均力敵相愛了,他只能找一個永遠穩定,不會冰冷的懷抱。

楊槿偏着頭,站了好一會,覺得春天轉夏的日子裡,夜晚並沒有那麼暖和,便弓着背往自己的屋裡跑。

一進屋,就看見彤兒站在自己的牀邊。

楊槿一驚,剛要說話,彤兒就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楊槿本來就醉,腦子裡一團漿糊,生怕自己行差一步傷了姑娘家,抖了兩下腿,正要嚴肅拒絕,卻看見彤兒邊上躺着個嬰孩,小手抓着自己的小毯子。

這小毯子是楊槿小時候蓋的,楊槿總說上面有種特別親切的味道,不聞着就睡不着,因此一直帶在身邊。

楊槿走進了嬰孩,嬰孩臉上光滑,眼角並沒有痣,這是榮玉。

彤兒用手語像楊槿解釋,今天楊槿不跟兩個孩子睡,怎麼也哄不好這倆人,還好榮珏實在哭累了就睡了。

榮玉倒不哭,就是瞪着眼睛等。

彤兒想到的法子,把榮玉抱到了楊槿屋裡,沒想到還真有用。

楊槿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種時候比手語可真是有用。

楊槿朝彤兒比劃,叫她先去睡,自己照顧着榮玉就好了。

彤兒自己也累,福了一禮就退下了。

楊槿呼了口氣,覺得自己的酒意全醒了,抻了下肩膀,走到牀邊,用小毯子把榮玉裹好,自己把衣服鬆了鬆,小心翼翼地躺在榮玉的邊上。

他看着榮玉,白白嫩嫩的,繼承了他爹孃的好皮囊,以後也肯定差不了。

未來的他會變成什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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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他會變成什麼樣呢?

八歲的榮真託着兩腮,跪在牀前,看着眼前的小娃娃。

小娃娃不會叫,也不會鬧,叫大夫來看,說是個天生的啞巴。

這可怎麼辦,以後他要是受了欺負自己不都無從知道嗎?

榮真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

“二少爺,太子殿下和楊家少爺來了。”

榮真聽到管家說,他呼了口氣,他在太傅那學習已經兩年多了,但還是受不了那聒噪的楊槿和總是傲慢的太子殿下。

可他們好像很喜歡自己似的。

榮真還沒有所表示,楊槿已經張着兩手跑了進來,“榮真!木樨在嗎?!”

睡夢中的木樨被吵醒,小嘴撅着,無聲地咕噥了兩下。

榮真咂了下嘴,兩隻小手堵在木樨的耳朵邊上,“什麼事?”

“他能有什麼事,無非是找你消磨時光的。”李桓走在後面,懶洋洋的。

“太久沒見你,這不是想嘛!”

榮真跟家人出門踏春去了,去了小半個月這纔回來。

“明天我就到太傅府上去了。”

“等不及了!”楊槿毫不在意。

榮真知道楊槿這個大嗓門在,木樨是睡不好這個午覺了,不過時間也差不多了,該叫木樨起牀了。

他輕輕晃了兩下木樨的身體,木樨便漸漸醒過來。

“木樨身上穿的,”楊槿的眉毛揪起來,仔細地看了看,“是件女孩子的衣服嗎?”

木樨抹了一下嘴邊的口水,慢慢站起來,轉了個圈,小花裙襬也跟着飄了飄。

榮真咳嗽了一下,伸手包住木樨的兩隻腿,“奶孃說天轉熱了,他這樣穿涼快。”

楊槿想了想,轉過頭問李桓,”我以前穿過這樣的衣服嗎?“

李桓翻着白眼想了想,“本宮不記得了。”

楊槿不大樂意,又問,“木樨還是不會說話嗎?”

榮真嘆口氣,“是呀。”

“我和他不一樣,來就是爲了告訴你,我幫你給木樨找了個老師。”

“老師?”

太子殿下非常瀟灑地甩了下頭髮,向外面喊了一聲,“進來!”

便有一個布衣書生走了進來。

“參見榮小少爺。”

榮真搖搖手,表示不必這樣行禮。

書生擡起頭來,道,“書生父親又聾又啞,所以書生會些手語。”

“手語?”榮真看李桓,“木樨還不一定是啞巴呢。”

“就算不是,學點這些也不是壞處,以後總有用的上的地方。”李桓答。

楊槿睜大了眼,“那不只要木樨學吧,我們也是不是也要?”

“自然。”李桓瞥他一眼,“不然只有木樨會有什麼用。”

李桓比他們都要成熟些,他跟隨皇帝巡視新科舉子的時候,這個人就一直比劃着與他父親說話,他了解之後便馬上向父皇求來了。

榮真雖然面上不顯,但心裡實在開心。

只要他能知道木樨想要什麼,那他便全能給木樨弄到。

但沒想到,手語這件事卻是幫了李桓的。

李桓倚在柱子邊,一隻腿搭在欄杆上,“當時蕭祈叫人把我毒啞了禁在樑國的幽庭裡,我有顆父皇留給我的解毒丹,就用了。”

榮真搬着一個小椅子坐在他旁邊,楊槿和木樨則在地上墊了個軟墊,就直接坐在上面,侍從都離着他們遠遠的,不敢打擾。

“可我還是要裝啞巴啊,便一直用手語。”李桓說到這笑了一下。

“那時候有位後宮的妃子,因爲惹到了蕭祈便被趕到了幽庭裡,”李桓眼中風景一頓,又接着說,“她是燕國的一位公主,十分潑辣,說是在與蕭祈爭執之時給了蕭祈一巴掌。”

“這麼潑辣?”楊槿嘴張得老大,能給那個黑着臉的帝王一巴掌,得是怎樣的女中豪傑啊。

李桓微笑,“嗯,雖然潑辣,但是她的心眼很好,她並不知道我是楚國的皇帝,只以爲別人欺負我,便爲我出頭。”

“後來蕭祈打算攻打齊國,要與燕國修好,便把她又召回後宮中,她便帶着我也去了,我也是那時候第一次見着蕭祈。”

“她重新蒙了盛寵,很是高興,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直到她突然知道了蕭祈其實掉頭攻打燕國的事情。”

榮真看着李桓有些愧疚的神情,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樑帝之所以會突然變了計劃和李桓一定有那麼點關係。

“她大鬧了一場,反倒傷到了自己,太醫一來,卻發現她已經有了身孕。”

“就是那位舒王子嗎?”楊槿看了下木樨,問李桓。

那孩子總纏着李桓,

李桓點點頭,“她心中憂鬱,我只能幫她,爲蕭祈獻計。”

李桓停了一會,像是用了很大力氣,又繼續講,“我本來以爲過了幾年,我的容貌已經大變,蕭祈不會認出來的,可他還是發現了我本來的身份,我也就此和他達成了協議。”

木樨伸出手,輕輕握了下李桓的手,他覺得李桓的表情很痛苦。

李桓卻對他笑了下,“我說要都告訴你們的。”

“我幫了他很多,他軍中的兵變,朝廷裡的內亂,甚至是樑國新法的修訂,同時我也在通過慢慢掌握的消息裡打探着你們的情況。”李桓的頭倚在柱子上,呵了口氣,“後來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榮真眨了眨眼,“那位娘娘呢?”

“她啊,”李桓道,“她生了孩子之後,身體大不如前,再加上一些事情的刺激,就……”

李桓不說下去,榮真他們也懂。

“舒兒的眼睛很像她。”李桓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楊槿點點頭,“我覺得那位舒王子也很聰明,而且他對楚國的文化很有興趣似的,沒準以後會是個人才。”

李桓打量了一下楊槿,“所以我希望你們,以後可以替我照顧他。”

“可他是樑國的皇子,那位,會許嗎?”榮真問。

李桓聳了下肩膀,“樑國很注重血脈純正,一個流着燕國血液的皇子是註定不會繼承皇位的,更何況,蕭祈也不喜歡這個孩子,我自然會和他講的。”

“那我可不是能像我爹一樣,當個老師了?”楊槿眯起眼睛笑。

榮真嘆了口氣,“誤人子弟。”

楊槿剛想反駁,卻被木樨拉了一下袖子。

木樨指着欄杆外,原來他們說話的這當,天空中落下了雪。

“這什麼日子,怎麼會下雪?”楊槿不解。

李桓緩緩地側過頭,看着這不斷飄下的純白雪花,忽然想起自己與那個人的初遇。

當時她一身藍衣,插着腰站在自己面前,頭低下來,大大的眼看着自己,“你的手都凍出瘡來了,別幹了!”

那是他在樑國聽到的第一句關心。

他微微闔着眼,榮真他們卻都站了起來。

蕭祈兩隻手拿着一張披風,走了過來,披在了李桓的身上,“進屋去吧。”

李桓像是被他的聲音擾到,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地站了起來。

榮真他們三人站在原地,對着他們兩人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們的腰都微微弓着,也不知道爲什麼,三個人都想到了一個地方,這可能是他們與李桓的最後一面了。

蕭祈守在李桓的牀前,太醫已經全都被他喝出去了,這個空蕩的寢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李桓的眼睛疲憊地幾乎張不開,仍努力開口道,“起碼我能死在楚國了,已經足夠了。”

“……”蕭祈沉默。

“你可以把舒兒帶來……”

“不行。”蕭祈果斷地拒絕了。

李桓的眼怔了下,苦笑道,“你就這是我最後的願望,都不可以嗎?”

“不可以,”蕭祈的臉上毫無愧意,“只有這個願望不可以。”

李桓的嘴脣抖了抖,無奈地呼了口氣,“蕭祈,你我只是一段孽緣,我們都知道彼此心裡裝得是什麼。”

“那我心裡裝得是什麼?”蕭祈看着李桓的眼,平靜地問。

自然是統一天下的野心了。

……

可李桓卻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了。

蕭祈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在他的臉上,順着脖頸流到了後背。

這是什麼意思?

李桓微微搖頭,在和蕭祈經過了這麼多之後,他怎麼也不能相信蕭祈心裡除了野心還有別的什麼。

可那雙深褐色的眼瞳裡分分明明地映着的是自己。

李桓痛苦地發現,他陷進了個三角狀的怪圈裡。

三個人誰都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

蕭祈吸了下鼻子,眼圈通紅,“我答應你的,其他的事都會做到,即使你不相信我也會做到。”

李桓想不明白,他太累了。

他這輩子頭一次被愛,那個人竟然是敵人。

……

蕭祈撫着李桓的臉,李桓並沒有給他說出心裡話的時間。

很好,這纔是李桓最擅長的,逃避一切。

不過他也根本不會說出口,這世界上最沒資格說愛着李桓的人就是自己了吧。

蕭祈自嘲地笑着。

葉侃在寢殿外面等了一夜,實在有些擔心,便悄悄把門開了個縫。

眼前的場景讓他噤聲。

在他們眼裡最尊貴的皇帝,神子的化身,現在就跪在一具冰涼的屍體面前。

蕭祈是連父母都沒跪過的人啊。

葉侃捂着嘴,把門又重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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