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醫療室,病榻上?
奧卡臉色猶是蒼白毫無血色,往日裡總是犀利睿智的眼神此刻也顯得有些黯淡無光,直直地望着面前的虛空中某處,對於四周忙碌着替他檢查病情的醫師完全視若不見。?
若非是利比烏斯走進房間,小聲喚了他幾聲,恐怕就連奧卡也不清楚自己這種茫然的狀態會持續多久。?
格拉蒂安的遇刺讓奧卡第一次感受到天塌地陷的惶恐和驚懼,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天噩耗甚至讓奧卡有一種白日做夢的荒誕錯覺,然而當內心漸漸的接受這一切都是事實之後,緊隨而來的就是如潮水一般的手足無措。?
格拉蒂安的薨逝,不僅僅只是帝國的副帝死亡這麼簡單,它意味着北疆派系失去了偉大的領袖、意味着羅馬的改革派失去了堅定有力的引領者,意味着奧卡失去了最信任的夥伴和最大的依仗,然而這些都遠遠不及失去一位真正的知己好友讓奧卡感到萬分悲痛。?
躺在病榻上,和那位總是帶着和煦微笑的年輕皇帝在日耳曼前線的第一次相識開始,直到羅馬述職時正式加入格拉蒂安的團隊再到後來的一起並肩而戰,清晰的回憶一點一滴地縈繞在奧卡眼前,雖然作爲戰友的時光只有短短兩年不到的時間,然而,奧卡對自己這位年輕仁慈寬容睿智的朋友感到由衷的欣賞,私下裡,他們之間的友誼早已越過了君臣之防的界限。?
如今,突然之間就痛失這樣一位摯友和夥伴,怎能不叫奧卡氣血攻心?然而,恢復清醒的奧卡知道,在痛失摯友的悲慟之餘,自己將要面對的還有更加危險的嚴峻局勢!?
格拉蒂安的死,意味着整個北疆派系失去了擎天之柱,頃刻間陷入羣龍無首的狀態,而不用想就知道,這次卑鄙的暗殺一定與那個野心不死的皇后有關,那麼可以預見的是,那個女人必然會趁着格拉蒂安的死這個大好機會,再一次撐起虛僞的面具,冠冕堂皇地插手北疆事務,乃至是不知廉恥地再一次要求整個西部帝國的統治權!?
一旦皇后野心得逞,無疑將意味着北疆派系的滅頂之災,權力的復辟從來都是伴隨着失敗者的鮮血,那些頑固不化的舊貴族和官僚勢力必然藉着皇后的淫威,迫不及待地推倒改革的基石,重新將剛剛有了一絲起色的帝國拉回腐朽的泥潭之中!?
而對於此,無論是出於自保還是繼承格拉蒂安的遺志、繼續挽救羅馬淪亡的初衷,奧卡都絕不可能任憑皇后勢力的反攻,奧卡只有一條路可選,那就是扛起格拉蒂安的大旗,努力成爲北疆派系的領袖與皇后派系一決雌雄!這一次,奧卡絕不會再心慈手軟,那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已經在權力的**侵蝕下變得無可救藥,格拉蒂安的死讓奧卡陷入深深的自責和無盡的憤怒,此時此刻,奧卡的內心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穩定北疆派系、揭穿暗殺內幕,向皇后復仇!?
可是,要想達到這些目的,卻是異常困難,這也正是奧卡躺在病榻之上始終沒有言語的原因,他在努力清理着思緒,試圖找到一個應對紛亂局勢的辦法。?
就在這時,利比烏斯走進了醫療室。?
“大人。”?
聽到利比烏斯的叫喚,奧卡回過神,偏轉過頭看向他。?
利比烏斯的神情看不出什麼異樣,然而那眼底深處的一抹沉鬱和憂色沒能逃過奧卡的眼睛。?
心神一動,奧卡舉起手,對幾位醫師和護士道:“我的身體已經沒事了,現在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與利比烏斯副官商談,你們先退下吧。”?
聞言,原本正小聲商議着如何爲奧卡安排調養的兩名醫師立刻轉過身躬身行禮,默然引着護士門退出了醫療室。?
“坐吧,你看過那封急報了?”奧卡面色淡然地伸出手指了指牀榻邊的凳子,示意利比烏斯坐下,一邊隨口問道,語氣似乎顯得並不在意。?
然而,聽在利比烏斯的耳中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他很清楚自己看到的那封急報上的內容的分量,而最關鍵的是,他並沒有經過奧卡的允許就私自偷看了,而此刻,奧卡的問話,看似不帶半分斥責追究的意味,實則卻是暗藏十分考驗的試探,一旦自己的態度或是回答不能讓奧卡滿意,利比烏斯毫不懷疑自己即便是奧卡的嫡系,也恐怕只有一死的下場。?
所以,利比烏斯的額頭不知不覺間已然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可見其內心的焦灼和忐忑,所幸奧卡並沒有急切逼迫,只是耐心等待着他開口。?
“是的,大人,那封密報屬下私自偷看了,請大人降罪!”過了片刻,只聽嘩啦的一聲,利比烏斯竟失態地不小心踢倒了凳子,猛地跪在了地上滿臉惶恐激動的潮紅之色道。?
“看了也好,沒必要這樣惶恐。”聽到利比烏斯的謝罪聲,奧卡終於再次轉過頭,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緩緩道:“不過既然你已經看過了,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我希望你能夠做出明智的選擇,我可不希望一手帶出來的部下在關鍵時候在我背後插上一刀,你很清楚我最討厭的就是背叛。”?
奧卡的語速很慢,每當他說一句,單膝跪在地上的利比烏斯便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
“屬下誓死效忠大人!”利比烏斯深深地將頭低下,顫抖着的嗓音中傳出的卻是不敢有絲毫遲疑的效忠誓言。?
“起來吧。”奧卡眼簾垂下,閉目養神着重新躺倒在牀榻上,同時隨口說道。?
“是,大人。”利比烏斯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扶好凳子但卻沒有隨意坐下,而是躬身站在牀榻邊等待着。?
“明日一早,我就會啓程趕往北疆,埃及的一切還如先前一樣全權委託於你,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奧卡閉着眼睛說道。?
“是,大人。屬下絕不敢有半點疏忽。”?
“嗯,不過除非我之前交代你的,現在局勢有了新的變化。行省駐軍你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中,我會留下崔斯特將軍協助你,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插手埃及的事務,若是膽敢有軍事力量入侵不必猶豫,直接消滅來犯之敵!記住,一定不能被人截斷與西班牙行省之間的聯繫,否則埃及孤懸海外,我也是鞭長莫及。”奧卡的聲音終於顯出一絲殺伐果斷的冷厲,奧卡沒的選擇,埃及行省畢竟名義上仍屬於皇后派系,不過皇后既然做出絕戶之計,那奧卡也就沒必要再留什麼臉面了,他要將埃及納入自己的掌握之中。?
“遵命,大人。”利比烏斯神色凜然道。?
“嗯,軍事上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北疆劇變,皇后派系的主要精力必然放在收回北疆諸行省的統轄權上,所以,深入改革,將埃及徹底變爲我們的領地仍然是你的頭等任務!”奧卡接着耳提面命道。?
“還有,關於陛下駕崩之事,在我沒有給你授權之前,絕對不允許向外泄露絲毫,如果機密泄露出去,我就親自摘下你的人頭!”?
“屬下絕不敢泄露半點。”利比烏斯冷汗涔涔。?
“好了,你去吧,從今天開始,你便開始行使總督職權吧,替我通知沙律哈將軍還有崔斯特將軍過來。”沉默了半晌,奧卡的聲音漸漸緩和下去,只見他輕輕揮手向利比烏斯道。?
“是的,大人。”利比烏斯站起身,再次深深俯首:“大人回返北疆定能力挽狂瀾,屬下在埃及翹首以待。”說罷,輕輕退出了醫療室。?
腳步聲遠去,空無一人的醫療室內,奧卡獨自躺在病榻上,再次緩緩睜開了眼睛,幾滴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流淌出來,掩於衾被中的雙手青筋畢露緊緊握起。?
“陛下,我一定會爲你討還血債的!”?
就在奧卡滿心盼着儘快趕往北疆,協助老安德魯等人底定亂局防範皇后勢力的滲透時,他卻渾然不知,此時,北疆的局面早已比他從密報上了解到的紛亂百倍,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是格拉蒂安曾經的左膀右臂之一馬克西穆斯!?
秋狩當日,格拉蒂安向衆人宣講之時突遭暗箭偷襲,不幸脖頸中箭翻身落馬,當大驚失色的衆將急慌慌圍攏上前時,格拉蒂安已是人事不省。老安德魯當即下令,讓諾頓的警衛軍團封鎖營地,不準任何人離開,下了死令一定要找出兇手,同時召來醫師,爲格拉蒂安緊急手術希望能夠扭轉乾坤。?
以當時的情況,包括老安德魯在內,大部分北疆重臣都還只是以爲此事從天到位都是皇后派來的刺客所爲,並沒有想到其他,因而第一波傳出的信使帶去埃及的急報上並沒有事情後續的發展,因而奧卡並不知道,就在暗殺發生的當晚,一場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叛亂髮生了。?
發動叛亂的赫然就是馬克西穆斯!馬克西穆斯公開舉起日耳曼人的大旗,率領自己麾下的日耳曼籍士兵佔絕大多數的兩個軍團向營地發起了進攻,由於事先毫無準備,老安德魯以及一干重臣良將也是束手無策,最後只得讓諾頓和一干將領帶着警衛軍團的一支精銳騎兵護送剛剛做完手術的格拉蒂安突圍,向東方的安奎拉將軍屬地求援。?
就在護衛隊離去不久,警衛軍團寡不敵衆,被馬克西穆斯的軍團殺入營地,馬克西穆斯獸性大發,竟然下令屠殺手無寸鐵的北疆宮廷大臣數百人,屍橫遍野,血流滿地,隨即,馬克西穆斯一邊派出精銳輕騎尾隨追殺護送格拉蒂安的安德魯一行,同時派人秘密前往巴黎附近的日耳曼人集中營,悍然襲殺了守營將士,釋放了數以萬計的日耳曼人,並打開武器庫將他們統統武裝起來,翌日,馬克西穆斯便正式對外宣佈就任日耳曼人國王,下令麾下草草整編完畢的軍團向周邊陷入混亂的北疆軍團發起進攻,更令人爲之恨之入骨的是,馬克西穆斯還派人浮海前往不列顛,號召遷徙過去的日耳曼諸部族回返家園,共同對抗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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