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將走一步三回頭的楊姐送走,樊雅望着遠去的車子,舒了口氣。

已經接近日落時分,絢爛的晚霞濃墨重彩的鋪滿蔚藍的天空,爲翠綠的山林鍍上一層亮眼的金色光芒,秋日山林中獨有的清冽氣息中隱隱飄逸着秋桂的甜香,讓人精神不由一振,整個心情似乎都放鬆下來。

她回過頭,看向身後沐浴在燦爛霞光之中的偉岸建築,方正卻不失典雅,大氣又不失精緻,象徵着這個家族奢富與底蘊,與從爺爺那輩纔開始棄文從商的樊家不一樣,容家是真正的名門世家,歷經五代風雨激盪,百年家族鼎盛至今,自有自別的豪富之家所沒有的氣勢。

只可惜,到如今,人丁寥落,就連人心都開始繁雜了。

樊雅從來都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身份超脫看待容家的,上輩子,是因爲她驕傲肆意的樊家千金,後來又因爲種種變故,導致五年婚姻內,她從來沒有真正融進這個嚴謹守舊的百年家族,而這輩子,她更沒打算融進去。

容家,註定與她的生命旅程是一個交點,卻永遠不會有並行而前的那一天。

身後突然傳來喇叭聲。

她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自知間站在路口,趕緊讓開到路邊,那輛車卻出乎意料的停了下來,俊美魔魅的男子慢悠悠的下了車,斜長的鳳眼微微勾起,壞壞的樣子,“我打擾到你了嗎?”

樊雅面無表情的擡眼,“如果我說打擾了,你會滾嗎?”

一直以來她都對這個男人抱持着戒慎態度,尤其是從沈晏口裡知道了她這些天的無妄之災大半是拜眼前這個男人所賜。雖然她心裡很清楚就算容衍不插手,她跟奉何華之間也註定會走到這一步,但既然容衍背了這個黑鍋,她決定給他這個榮興。

容衍牙痛似的輕嘶了口氣,自知理虧,“我保證,我絕對是站在你這邊的。”

樊雅輕飄飄的掃了眼過去,“既然站在我這一邊,那我待會可以跟奉女士說一說你投資的風騰企業明裡暗裡搶了奉氏集團多少生意了?”

雖然不清楚容衍跟奉何華之間到底有什麼心結,但她可是清楚知道風騰集團是多麼死心塌地的針對奉氏集團,而且上輩子,風騰集團成功併購了奉氏集團,成爲商界‘小吞大’的一個奇葩經典案例,當然,那也是因爲奉氏集團涉嫌欺詐資金鍊短缺,迫不得已才轉手讓人。

等等……奉氏集團雖然不是頂尖國際大企業,但也算是有點聲望的大企業,怎麼會突然間就資金鍊短缺,容衍主事的風騰集團雖然來勢洶洶,但畢竟根基未穩,風騰輕而易舉的吞併奉氏集團……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黑白分明的眼眸微斂,凌厲如刃,毫不遮掩。

容衍一愣,斜長鳳眸微微睞起,閃過一瞬間的狐疑,面上卻帶着懶洋洋的笑,“如果你樂意告訴她的話,我不反對。不過,我相信你不會這麼做的。”

樊雅掩下眼中銳芒,輕輕柔柔的笑了笑,卻讓人無形中生出壓力,“是的,我是不會這麼做,不過我卻可以輕而易舉的讓你的風騰企業年收益下降八成。”

容衍玩味勾脣,忍不住道,“就我所知,你現在跟樊家……”恰到好處的頓了頓,“你覺得你還能說這種大話?”

“那你就拭目以待?”樊雅淡淡一笑,笑的從容,笑的容衍心口突突一跳,猛地生出一種她絕對能辦到的篤定,真可怕,明明他的資料顯示她從來沒有涉過商,甚至連商學院都還沒有正式開始上,爲什麼他會有種對付商場老手的錯覺?

他睞了睞眼,投降舉手,“算我錯,不過,我這裡有個消息,你肯定很想知道。”

樊雅眸光一凝,定定看過去。

容衍迎上樊雅冷靜凝定的光芒,心口突然一陣悸動,像是心臟被什麼重重擊上,蕩起一陣令人不安的震顫。

他下意識靠近,近的可以聞到樊雅身上清雅淺淡的香氣,一陣清風掠過,幾絲輕軟的髮絲輕輕落在他的面頰上,柔軟到近乎溫柔。

“你的那個朋友,想見你。”

樊雅霍然轉頭,眼底綻放出異樣光芒,炫目的近乎耀眼,那光芒卻在頃刻間斂去,黑白分明的眼眸有深沉的意味,“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再信你。”

“你可以選擇信,也可以選擇不信。”容衍退後一步,竟然十分瀟灑。

“地址?”

“說出來並不保險,說句實話,你那位朋友和那個偵探先生查到了些他不該知道的事情,他們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容衍聳肩,“如果你真的想去,我願意陪你。”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帶我進另外一個你跟奉何華安排好的陷阱?”

容衍慢慢一笑,笑容裡竟然有着幾分誘惑的味道,“那你去嗎?”

樊雅沉着的看着男人臉上近乎顛倒衆生的魅惑笑容,眼神清明如鏡,帶着居高臨下的審視態度,好一會,她才慢慢的道,“我再信你一次。”

昏黃的夕陽下,容衍容色奢豔到讓人迷惑,笑容一點點的展露,看起來竟然十分真心,“我的榮興。”

容衍並沒有說什麼時候去見卓天逸跟商秋,只說他會安排時間,他甚至連晚餐都沒有吃就出去了,事實上,今天容家偌大的餐廳裡只有樊雅一個人用餐。容老爺子去參加老朋友的聚會,蘇顏陪同,容閎奉何華夫妻倆參加商會,至於容恬,她最近總是早出晚歸,樊雅已經很久沒有碰見她了。

寬大的餐廳空蕩蕩的驚人,這一月來樊雅也不是沒有獨自用餐過,只不過以前身邊總是陪着楊姐,現在真的只是她一個人了。

突然有些寂寞。

望着擺滿了一整張餐桌的菜餚,樊雅只覺得食慾全無,纔要吩咐傭人撤掉幾盤菜,身後突然有人說話,“把鴨湯撤下去,換一道鮮蔬湯,海鮮雞鴨之類的也撤掉,另外炒幾盤時令小炒,量不需要多,快一點。”

身量頎長的男人在她對面坐下,俊雅的熟悉臉上帶着微不可見的疲憊,隨意的拉了拉領帶,整個人顯得懶散而隨意。見她看過來,抿直的脣角弧度微柔,“本來準備下午翹班的,公司臨時有事,一直開會到現在。”

樊雅抿了抿脣,遲疑了下,還是忍不住問,“你怎麼回來了?”

容潯擡眼,不答反問,“我中午不是說讓你先回來麼?”

——她以爲那只是他隨隨便便的一個藉口。

樊雅看了眼守在一邊的傭人,默默將所有的話都吞了下去。

傭人上菜上的很快,很快就將幾個時令小炒跟湯品送上來,冒着騰騰熱氣,不由勾的人食指大動。樊雅才端起湯碗準備裝湯,一小碗鮮蔬湯已經遞到了她面前,端湯的手指修長而漂亮,隱約可以看見薄薄的繭。

“我記得你吃飯前先習慣喝湯的。”

容衍遞湯的姿勢無比自然,自然的讓樊雅都覺得他給她裝湯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她趕緊去接,一邊忍不住去看容潯。

樊心已經不用回樊家了,現在肯定是被他安排住在了他最近住的那個公寓裡,今天是樊心第一天回來,他不去陪着她,回來做什麼?

難道是擔心她,或者真的只是因爲下午那個輕飄飄的承諾?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又被她斷然否決,她怎麼能因爲他偶爾的溫柔就胡思亂想?

她跟他,現在的關係只是一張紙的協議而已。

“小心燙。”低沉的男音在寂靜裡顯得格外沉靜,有着令人心顫的磁性。

她心不在焉的應了聲,壓根沒聽清楚,直到手指觸上滾燙的溫度,整個人才突然回過神,本能的下意識往後一縮,卻忘了容潯已經鬆開了手。

砰的一聲,湯碗灑落,不算滾熱的湯汁嘩啦一聲直接灑在她的胳膊上,過熱的溫度讓他整個人一個激靈,一直有些暈暈乎乎的腦袋突然清醒起來。

她這是怎麼了,不就是一碗湯麼,用的着這麼大驚小怪麼。

她清醒的快,有人比她速度還快,容潯一個箭步衝過來,看也不看直接半摟住她衝向最近洗手間,冰冷的水柱直接衝到剛纔被湯水澆到的胳膊上,冰涼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下意識揪住容潯的衣襟,眼眶不由自主的微熱,趕緊抿住脣,防止自己不爭氣的呻吟出聲。

她從小就養的嬌貴,最受不得痛,也根本受不得這種燙傷之類刺激,更看不得自己身上這些傷。爲了分散注意力,她左顧右看,視線匆匆掃過又匆匆掃回,最後定格在容潯的側臉上。

他眉頭皺的死緊,目光一瞬不動的凝看在她的肩膀上,線條流利的側臉上崩出讓人目眩的精緻弧度,下巴也甭的很近,顯然是將整個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突然有些恍惚。

恍惚間,竟然真的有了種錯覺,彷彿他真的是愛上了她,彷彿他已經忘記了樊心,眼裡真真切切的只有她的存在。

“你到底在想什麼?”

安靜的水流聲中,女音靜靜響起,隱約帶着幾分掩飾不住的疲憊。

專心替她沖洗胳膊的男人身體微微僵了僵,低頭一看,才發現兩個人居然是以着一種十分曖昧的姿態摟在一起,他單手環住她的腰,她的手則無限依賴似的擱在他的肩頭,兩人的臉頰幾乎要貼靠在一起,近的可以感受到她說話時呼出的熱氣。

十足的親暱。

不該有的親暱。

俊美的麪皮微微繃緊黑沉如暗海里似的眸裡似乎也帶上了幾分錯愕,似乎是想伸手推開她,卻又摟着不肯放手,錯愕矛盾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不若平常那樣的冷峻,反而顯得有幾分孩子氣。

樊雅靜靜看着眼前她上輩子用生命愛着的,而這輩子已經準備放棄的男人,心裡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清雅美麗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抹淺淡似秋風的笑容,她微微傾身,不容抗拒的,有些笨拙的,輕輕吻上男人冷硬的薄脣。

容潯黑眸裡迅速掠過一抹激烈的情緒,理智告訴他應該現在就把這個黏在身上厚顏無恥的女人推開,但感受着她笨拙的像是在啃咬的吻,掃見女人微顫眼睫下掩不住的羞澀與義無反顧的堅定,他的手臂已經像有自主意志一般摟住她纖細的腰,趁着她換氣時低聲警告,“你在玩火。”

樊雅輕輕一笑,擡頭看進那雙黝沉的看不清情緒的黑眸裡,大着膽子伸進他質地良好的襯衫裡,“你可以推開我,然後罵我不知廉恥。”

再度踮起腳尖吻上那已經被她啃咬的潤澤的薄脣,瞥了眼自己已經完全溼透的袖子,她輕笑,“我想我需要換件睡衣,忘了告訴你,我衣櫃裡有很多新睡衣……當然,如果你不想欣賞,或許我可以留到有人欣賞的那一天。”

容潯竭力壓制的蠢蠢欲動在最後一句類似挑釁的話裡火山一樣噴發而出,他猛地打橫抱住今天魅惑的完全不像是樊雅的小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奔進他們的房間。

樊雅手也沒閒着,利落扯掉他的領帶,解開一顆顆的扣子,反正今天沒有大人在家,走的又是專用通道,不用擔心傭人會看見。

她想,她需要放縱。

關門,甚至連燈都沒開,胡亂的毫無章法的糾纏中她軟倒在綿軟的牀鋪上,只剩下長褲的男人以一種不會壓痛她的方式懸在她的身上,昏暗裡,迷亂漆黑的眼眸裡突然掠過一抹清醒,隱約可見俊美臉上全是剋制,大滴的汗水從他額頭上滑落,“孩子……”

她忍不住一笑,惡意摟住他微微汗溼的脊背,咬着脣角嗤嗤的笑,“你覺得你現在還忍得住?”不等他答話,她傾身向前,呵氣如蘭魅惑低道,“我保證沒事。”

男人發出一聲似痛苦又似歡愉的低吼,再也剋制不了

黑夜正濃,屬於夜的歡樂悄然上演,溫度漸漸升高,是讓人眷念的溫度……

悅耳的手機鈴聲在耳邊響起,樊雅迷瞪着眼摸索自己應該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卻摸了個空,她有些懊惱的低咒了聲,閉着眼睛裹着被子毛毛蟲似的往外挪,試圖去抓應該在牀頭櫃上卻可能被她放的過遠的手機。

身體突然一空,她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下滑,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腰上一緊,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人撈進懷裡,手裡還很順便的被塞進一個手機。

手機鈴聲依舊悅耳的響着,樊雅卻完全忘了,愣愣看着頭頂上眼神清明顯然不是剛剛醒來的男人,更不用說他的手臂還牢牢摟着她的腰,十足佔有的姿態。

她不是驚訝他的存在,唔,確切的說,她很明白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麼,她驚訝的是,在那樣不受控制意亂情迷並且甚至可以歸納到一夜情範疇的一夜之後,潔癖如他,居然沒有在清醒的第一刻就離的她遠遠的,還這麼饒有興致的盯着她看?

有什麼好看的?她沒刷牙沒洗臉,她頭髮偏軟,一覺醒來通常會亂的堪比鳥窩……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現在是多麼不整潔,樊雅還有些迷糊的腦子立刻清醒過來,她驚呼一聲,第一反應就是坐起!

蠶絲被滑落,稍顯冰涼的空氣觸碰上溫熱的肌膚,她打了個寒顫,後知後覺的纔想起來自己身上沒有任何遮蔽物……迎上身邊男人帶了些戲謔的眼神,她連驚叫都來不及,本能一把扯過蠶絲被遮住自己的大好春光。

她扯的太快,動作幅度太大,完全忘了考慮牀上還睡着另外一個人,而且那個人昨兒還在她的引誘下這樣那樣……總之,等她反應過來時,她發現自己悲劇了。

穿透窗簾射進來的晨光下,男人容顏俊美到極點,精壯卻絕對不會像肌肉男那樣肌肉賁的身體恍若精雕細琢而成的雕塑,最後一點蠶絲被險險搭在他的腰間,將露半露,卻比完全裸露還要讓人覺得驚心動魄,養眼到令人傻眼。

樊雅真的是傻住了。

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她都沒有機會實習這樣的場面,一貫的機智冷靜完全罷工,只能愣愣看着自己造成的效果。

容潯好整以暇的看了看自己幾乎毫無遮掩的身體,再欣賞了一番樊雅震驚到傻乎乎的模樣,最後確定如果自己不自力更生,恐怕這女人完全不會主動把被子還給他,然後他直接伸出手,連人帶被子完全摟過來,毫不客氣的分享了一半被子。

因爲在外面受凍一陣而稍顯冰涼的肌膚貼靠上來,樊雅打了個激靈,剛纔還罷工的腦子瞬間運轉過來,只是聲音還稍顯結巴,“你、你怎麼還在這裡!”

“今天是星期天,我可以賴牀的。”容潯說的理所當然,薄薄的脣角微微勾起,勾出炫目的淺淡的笑容,成功炫的樊雅還不是十分清醒的腦子又一陣暈乎,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深深吸了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從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你的電話已經響了很久了,真的不需要接嗎?”容潯慢條斯理的捏起被他們忽視很久的電話,盯着手機上那張儒雅的讓人覺得討厭的臉,眼底掠過一抹精芒。

樊雅瞪着今天彷彿外星人附體的容潯,哪裡還有什麼接電話的心思,“別岔開話題……”

“小雅?”好聽的男音輕輕響起,是關切的語氣。

樊雅一口氣堵在喉嚨裡,黑白分明的明媚大眼狠狠瞪着始作俑者!

修長的食指,正以一種十分漫不經心的姿態按上免提鍵,然後把手機擱在了他旁邊的牀頭櫃上,姿態散漫隨意的,就像此時食指的主人臉上掛着的笑容,可惡到極點,令人恨不得想一巴掌扇過去。

樊雅簡直想呻吟了,爲什麼一覺醒來,這個男人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在她睡着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麼,例如火星撞地球的天玄地玄的事情,足以讓一個人個性大大改變,又或者,像她一樣,他突然也有那麼一段不能爲人所知的上輩子?

胡思亂想間,都忘了迴應電話那頭的沈晏的問詢,以致沈晏又擔憂問了一遍,“小雅,你在嗎?”

樊雅醒過神,急急的道,“我在,有事嗎?”她懊惱瞪了眼似乎不打算開口更不打算將手機交還給她的男人,更懊惱自己做不出坐起來去搶奪的動作,要知道,他們兩人現在可是在最原始的狀態,所有肌膚能碰觸到的動作,都是她現在最不願意做的。

電話那頭沈晏聲音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即又恢復了一貫的儒雅,“是這樣,今天是學校的轉院考,我正好負責這件事,剛看了下參加轉院考的學生名單……”

“啊!轉院考!”樊雅霍然坐起,她稀裡糊塗的都忘了這件事了,再也顧不得兩人會不會碰觸,打橫一撲撲抓起手機,壓根沒在意身邊男人眉頭微微一攏,大手及時護住她依舊平坦的小腹,免得她一不留神撞上肚子。

連這個都顧不上,她就真的這麼想轉進商學院?

容潯黑眸微微睞起,想起結婚那一天她的據理力爭,後來沒了動靜,本來以爲她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想到她是完全把他的反對丟在腦後了……

這個事實,真的很讓人不悅。

樊雅沒在意容潯微睞的不悅眸光,急急發問,“還有多長時間開考?”

沈晏敏銳聽到電話那頭稍顯怪異的聲響,眸裡閃過一抹狐疑,聲音卻依舊溫和,“還有半個小時。”

樊雅呻吟了聲,容家距離青藤大學車程就要四十分鐘,就算她現在馬不停蹄的趕過去,也絕對趕不及開考,青藤大學是國內重點大學,校風尤其嚴謹,絕對不會允許學生在轉院考這樣的大事上這樣馬虎,而且這還只是筆試,就算她趕上了,遲到這一項也會給面試官留下壞印象。

她懊惱的揉揉太陽穴,怪不得沈晏鍥而不捨的打了她好久的電話,她如果在第一時間接電話,或許還能趕得上。

可現在……

她完全不抱希望的問,“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嗎?我現在馬不停蹄趕過去,最快也要五十分鐘。”

沈晏看了看手錶,眉頭微微皺起,五十分鐘,就算他可以替她爭取到遲考十五分鐘也來不及。他想了想,低問,“你確定你今年一定要轉院麼?”

“我很確定。”樊雅答的很堅定,重生這麼久,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按照她的設想進行,如果就連轉院考都錯過,她會有種她的人生無比悲哀的錯覺。

“既然這樣,那我會盡力幫你拖延時間……”

沈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懶散低沉的男音打斷,“不需要,謝謝你的好意,我想我需要跟我妻子好好溝通一下。”

沈晏眸光陡沉,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已經被掛斷,傳來嘟嘟的長音,再撥回去,已經提示關機了。

沈晏猛地握住手機。

“沈教授,你沒事吧。”旁邊負責分發試卷的女同事疑惑看過來。

沈晏微笑,“沒事,我現在有急事要出去一下,可能需要你辛苦一下,可以嗎?”

“啊,沒事的,就是歸類一下,小事情。”女同事被沈晏如沐春風的笑容迷花了眼,就算是有關係也要說沒關係,更不要說確實沒什麼事。

“麻煩了。”

“不客氣不客氣。”女同事迷醉的看着沈晏瀟灑頎長的背影,她剛纔怎麼會誤以爲從他臉上看到類似青面獠牙的表情呢,沈教授分明是那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樊雅瞪着自己被毫不留情關機的手機,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現在容潯已經被她凌遲千萬遍了。

不過現在不是跟他算賬的時候,就算知道可能來不及,她也必須要試一試,而且她相信好人如沈晏,一定會想法設法爲她拖延時間的。

她裹着被子猛地坐起,剛剛坐起,腰部就被一股強悍的力道摟住,她猝不及防往後栽,落進那人早就準備好的懷抱裡。那人一臉正色,“樊雅,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樊雅脫口而出,連言辭都顧不得修飾了,直白而刻薄,“談一談的結果是讓我連最後嘗試的機會都沒有,容潯,我沒了愛情,沒了親情,現在連我唯一僅剩下的事業你也要剝奪,你真以爲你自己是上帝?”

容潯望着掩不住怒色的樊雅,深邃眸裡掠過一抹極複雜的情緒,沉默一陣,沒有像樊雅想象中那樣譏誚嘲諷,只問了一句,“那你覺得你的身體狀況可以負荷得了高強度的學習?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懷孕了。”

青藤大學之所以成爲國內首屈一指的重點,不僅是因爲它的生源都十分優秀,更重要是它的課業比其他學校繁重幾倍,甚至一點不遜於研究生。

因爲容潯說的事實,樊雅臉色稍微緩了緩,冷靜自信的道,“我不認爲那些會成爲我的負擔。”先不提她上輩子一手創立了‘左岸’,她上輩子可是在青藤大學經濟學院最嚴苛的古教授手上當過兩年的研究生,經歷過古教授慘無人道的摧殘,普通大學教育她還不放在眼底。

“既然你不認爲那是你的負擔,你完全可以明年直接考經濟學院的研究生,或者,你甚至可以直接開始創立公司,我不認爲你必須要進本科部學習。”容潯公允的道。

“那是因爲我不想再走上輩……”聲音戛然而止。

樊雅猛地頓住,將快要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的壓回去,有些疲憊的轉過臉,“我只是想去而已。”

確實,她當初說轉院完全是爲了幫蘇顏鋪路,但她也是有私心的,雖然可能有些愚蠢有些反骨,但她真的不想再走上輩子走過的路,她的今生纔剛剛開始,她想看一看她的人生有沒有其他的可能。

沒有想象中的諷刺,容潯的聲音在寂靜中低沉而冷靜,“你堅持?”

“對,我堅持。”她苦笑,其實堅持又怎麼樣,她註定趕不上轉院考。

還有二十五分鐘。

就算她插上翅膀也飛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