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求首訂!

容潯一凜,立刻推開車門,衝着司機厲喝,“停車!”

司機沒想到會在這裡撞見容潯,咬了咬牙,當做看不見聽不到似的用力踩下油門!

突兀加速的車輛慣性讓樊心驚呼了聲,仰後栽坐,又掙扎着爬起,驚惶急切的拍打着被司機鎖死的窗戶,嬌美臉上佈滿淚痕,“容潯!容潯!”

容潯眼底滑過一抹厲色,單手一撐引擎蓋利落翻身直接撲向急速行駛的車輛,不過他的速度快,有個人速度比他還快,坐在後座的樊雅迅速出車,直接站在路中間,神情冷靜!

容潯眼角餘光掃見,臉色驟變,這個瘋女人!

他想也不想旋身撲過去!

吱!

車胎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嘯叫,車輛猛地往旁邊一拐,險險的從樊雅身邊擦過,滑出歪歪扭扭的弧度!

容潯堪堪摟上樊雅纖細的腰身,抱着她往後退,兇狠的力度幾乎要將她嵌進他的懷裡,俊臉上全是狂猛的幾乎吞噬掉樊雅的怒火,“你他媽的不要命了!”

樊雅真的被嚇住了!

她不是被擦身而過的車嚇住的,是被容潯的怒火給嚇住了!

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冷漠莫測,即使爭吵時都是涼薄的吐出比刀鋒更傷人的話,這樣直接的怒火,她還是第一次見!

他還說髒話!

迎向容潯佈滿狂猛怒火的俊臉,樊雅生平頭一次被嚇的結巴,“不是……我有把握的……”

“你有把握撞車!你腦子壞了嗎!”容潯不可思議的瞪着懷裡嚇呆住的小女人,他前一秒還覺得她懂事的讓他不悅,下一秒就莽撞像個沒頭腦的孩子,如果不是那車及時閃開,她現在就不是在他懷裡,而是在醫院等着急救!

“我……阿祥叔開了很多年的車,他能避得開的!”樊雅覺得自己真的很有必要解釋一下,她不是那種拿命玩的蠢人,她敢站出去就有把握,事實上,能夠應聘進樊家的司機都有着常人難及的好車技,這樣的車速,阿祥叔完完全全是可以避開的,至於剛纔那麼驚險,八成也是被撲過來的容潯給嚇着了……

“胡鬧!”容潯暴躁低吼,“你有幾條命可以讓你這麼隨便玩!”

樊雅雖然不覺得理虧,但不管怎麼說容潯也是好意,她乖乖巧巧的道歉,“抱歉,我下次會注意的。”

“下次?你還想有下次?”容潯簡直是要瘋了,死死扣住她的肩膀,恨不得把這女人的腦袋剖開看裡面是什麼構造!

樊雅微微嘆氣,從善如流,“好吧,保證沒有下次。”

“……容潯……”輕輕還帶着哽咽的女音怯怯響起。

兩人同時擡頭。

不遠處,穿着粉紅孕婦裝的纖弱女子疑惑驚惶的看着他們,嬌美臉上一片蒼白,黑白分明的美眸裡淚光閃閃,看上去十分楚楚可憐。

樊心!

他們光顧着爭執,都忘了她的存在!

樊雅猛地想起她還在容潯懷裡,下意識輕輕掙扎,幾乎是同時容潯也鬆開了手,她抿了抿脣,主動退開他的懷抱直接走向汗流滿面的司機。

容潯目送樊雅頭也不回的纖弱背影,心口浮上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努力剋制着自己看向樊心,“樊心……”

話音未落,樊心已經倉皇撲進他的懷抱,容潯下意識擁住樊心柔軟纖弱身體,樊心太過纖弱,連氣息都是尋常的蘭花香氣,清雅有餘,卻總是缺少了些什麼……

“容潯,你是來接我的嗎?”

帶着泣音的聲音打斷容潯的思緒,容潯猛地回過神,黑眸一凜!

他擁抱着樊心,卻不受控制與樊雅相比較!

什麼時候起,她們也有了並行比較的機會?

心神尤自震驚,看向懷裡嚶嚶哭泣的柔弱女人,他抿直了脣角,黑眸裡不由滑過一抹愧疚,雖然他確定有樊以航在,樊家絕對不會虧待樊心,但不得不承認這麼長時間他的所有心思幾乎都被樊雅佔據,很少有時間想起樊心,更不用說接樊心回去了……

他抿直了脣,視線落在樊心還未隆起的小腹上,眼底愧疚更深,他真的是太失職了。

樊心得不到回覆,惶然看了眼已經走進醫院的背影,剛纔容潯與樊雅相擁在一起的一幕不斷刺激着她本來就膽戰心驚的心臟,惶然憤怒恐懼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急急抓住容潯的衣服,眼淚成串流下,聲嘶力竭,“你愛上了她是不是!你不要我了是不是!容潯,你不愛我是不是!”

“別胡思亂想。”冷凝面孔上浮出一點無奈,容潯伸出手,輕輕抹掉樊心不斷滑落的眼淚,“對孩子不好。”

“如果沒有了你,我要這個孩子又有什麼用!我情願不要!”樊心撥浪鼓似的搖頭,眼淚落的更兇,“我現在只有你了,如果連你都不要我,我該怎麼辦!”

容潯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環住她的肩膀,是溫柔撫慰的姿態,“樊心,你想太多了,我怎麼會不要你,你放心。”

“那你現在就帶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回樊家,那裡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樊心哭的哽咽,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住容潯的衣服,嬌美臉上全是哀婉急切,“容潯,你帶我走好不好,我怕……我怕他們害我們的孩子,你不愛我,可是你不能不愛孩子!”

容潯心裡一軟,輕輕嘆了口氣,擁住樊心顫抖的身體,“就愛胡思亂想,我保證過要照顧你一生一世的,你再等一段時間,我會娶你。”

像是說給她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冷凝着面孔的男人眸光漸漸堅定,帶着誰也不能轉圜的決心,以及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悵惘。

娶樊心是他早就定下的初衷,不管中間有多少波折,有多少連自己都始料不及的在意,最後,他一定會娶樊心,就如他在那人面前保證過的一樣。

樊心身體一僵,與樊雅十分相似的杏眸裡滑過一抹淺淺的抑鬱,沉靜下來,她剛纔真的是失態了,她知道的,他從來都喜歡溫柔貼心的女人,伯母一樣的女人。

“我不在乎你娶不娶我,我只在乎你愛不愛我,只要你愛我,我就一定會等你。”

她攀上男人的肩膀,輕輕踮腳,準備在他脣上落下一吻。

她知道樊雅就在不遠處,說不定正看着這裡,說不定她會因爲她這個動作招來那個女人的雷霆之怒,但她不在乎,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她的男人,沒有人可以染指,即使樊雅嫁給了他,這個男人也還是屬於她的!

容潯看着樊心的動作,眸裡掠過些微情緒,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微微側頭。

一吻定格在脣角。

樊心眼底滑過一抹錯愕恐慌,下意識捏緊指尖——他躲開了,爲什麼!

容潯將樊心的錯愕收入眼底,恍然醒悟自己做了什麼,抿了抿脣,強行壓抑住心底竄起的浮躁念頭,低下身,專注吻上她的脣,輾轉溫柔。

羅阿祥瞠目看着不管不顧擁吻在一起的男女,勃然大怒,一個是姑爺,一個是心小姐,這兩個人居然在大庭廣衆下這麼做,擺明着不把小姐放在心上!

怒氣衝衝的就要上前,旁邊人影一晃,樊雅堵住了他的前路,朝他微微搖頭。

“小姐!”羅阿祥不可置信,義憤填膺,“我去揍他們!”

樊雅心裡微微一澀,悵然看向那邊緊密相擁的男女,勉強笑了笑,“這是我們樊家欠他們的。”

羅阿祥既然被樊文希派來護送樊心產檢,多少也是知道些內幕,他震驚看向坦然的樊雅,脫口而出,“小姐你知道他們……”猛地壓住聲音,擰狠偏頭,眼底兇光乍露,“可就算那樣也不成!姑爺現在都跟你結婚了,再跟心小姐牽扯就是不對!”

樊雅心裡一陣暖流,又是一陣無奈,果然是典型的樊家人,連護短都護的這麼天經地義不分青紅皁白,分明是他們用手段逼迫的一對有情人分手,最後還用婚姻來隔絕未來的可能,她是該感到高興,還是該悲傷?

她輕輕笑了笑,收回視線,不再去看那幕唯美的讓她心臟微微絞痛的畫面,她本來以爲容潯對她已經有了些微關切,即使那些關切是因爲肚子裡的孩子,她其實也在偷偷歡喜。但現在才知道,他們自成一個世界,她永遠只能在他們的世界外駐足觀望,等待着他偶爾的垂憐。

……真是可悲,真是學不乖。

五年歲月沉凝,她居然還心存妄想。

“祥叔,陪我去醫院好麼,我有些不舒服。”

羅阿祥吃了一驚,狠狠瞪了眼那邊還在擁吻的男女,小心翼翼的護着樊雅往醫院走,一邊走一邊迭聲問,“哪裡不舒服了?走走走,我趕緊陪你去看看。我就知道容家一定虧待了你,少爺跟楊秀回來都說你很好,可是你看你最近瘦的……”

碎碎念中,兩人走進僻靜的小路,近午時分四圍十分安靜。

“小姐,要不你今兒跟我回家吧,你也好久沒回家了……”絮絮叨叨的羅阿祥一不留神撞上迎面走來的男子,他本能往旁邊一閃護住樊雅,惱怒斥喝,“你這人怎麼回事,走路怎麼不長眼!”

男子被他撞的往後一個踉蹌,身上的黑色風衣微微一掀,露出插在腰間的黑色事物!

槍!

羅阿祥大驚,想也不想轉身護住身後莫名其妙的樊雅,“小姐,快跑!”

樊雅猝不及防,倉促間被羅阿祥推着往前跑了幾步,眼角餘光掃見那個男子從懷裡似乎掏出了什麼,砰的一聲悶悶低響,擋在她身後的羅阿祥身體一僵!

“祥叔!”雖然被遮住了視線看不清楚身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樊雅只覺覺得不對勁,努力想回頭,卻被羅阿祥扣住肩膀用力往前一推,“小姐,快逃!”發出一聲類似野獸的痛苦低吼,羅阿祥霍然轉身,像出枷猛虎似的直接撲向執槍男子,平凡忠厚的臉上猙獰扭曲,“老子跟你拼了!”

男子也沒想到羅阿祥會這麼悍勇,猝不及防被他撲個正着,手一滑,手上的槍被撞飛出去,兩人立刻纏打在一起!

樊雅看着地面上扭打纏鬥在一起她根本插不進手的兩個人,咬了咬牙,轉頭死命往前奔!

現在跟剛纔的情況不一樣,這個人明顯是想來殺她的,硬碰硬的話她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她手上也沒有任何聯繫方式,當務之急是要求救!容潯應該還在門口!

腳下不知道絆到什麼,收勢不及一個踉蹌,她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撲,她下意識護住自己的小腹!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穩穩落進一個溫暖的懷裡,她根本來不及看清來人長相,急聲道,“拜託你趕緊報警!裡面有人要殺人!如果有空的話去找下院長常天奇,告訴他羅阿祥需要急救!”

雖然沒看清祥叔的傷勢到底怎麼樣,但她知道肯定不輕,不然祥叔也不可能推她快跑!

“拜託了!”囑託完,她咬着牙就要往回奔,她不放心祥叔!

剛有動作,肩膀卻被來人牢牢扣住,阻住她的腳步,沉聲道,“常院長就在前面門診部,你趕緊去找他,不找到他不準停!”

來人聲音清冷溫和卻隱有威勢,竟然十分熟悉!

樊雅一愣,怔怔擡頭,面前站着的男子容顏俊雅氣質斯文,儒雅面上一派冷靜肅重,眉宇間全是掩不住的關切!

“沈晏!”

沈晏堅定的把她往門診方向推,“快去。”說完,就要往樊雅來的方向奔,樊雅下意識抓住他,“別去,那個人手上有槍!這件事跟你沒關係!”

沈晏臉上露出淺淡的溫柔笑意,“放心,我不會有事,你快去,別耽擱時間。”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寵溺而溫柔,笑了笑,又推了她一把,頭也不回的往那邊奔過去,奔行的動作矯健靈敏,絲毫讓人感覺不到他的身份是個文質彬彬的大學教授。

樊雅只來得及說一聲小心,沈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

她咬了咬脣,轉身就往沈晏指引的方向狂奔!

“啊!”

尖銳的女音突兀響起,劃破寂靜!

容潯一驚,霍然轉過頭。

一個女清潔工跌跌撞撞的跑到門衛口,驚慌失措的大叫,“殺人了!死人了!”

容潯一凜,不假思索直接奔進醫院,都沒在意身後女子已經快要握着他胳膊的手。

初秋的風微冷,樊心怔怔看着遠去的男人,伸在半空的手慢慢縮回,慢慢握起,痙攣的姿態。

負責問詢做筆錄的警察真心覺得眼前的情況十分詭異。

鑑於殺手因爲腦震盪昏迷不醒,當事人之一還在急救室裡急救,唯一見義勇爲的勇士又堅持託着傷臂在急救室外等候,雖然他怎麼看都覺得這位勇敢的男士是爲了陪身邊臉色蒼白的美女,憐香惜玉,這很正常。不過不遠處那位氣勢冷沉目光寒冽的男士又是怎麼回事,那位男士身邊還陪着一位嬌柔婉約顯然已經懷孕了的美女……

最重要的是,他低頭看向手上的筆錄本,“呃,容夫人,你跟……”轉頭看了眼不遠處冷沉的男子,尷尬的咳了聲,“容先生爲什麼會來醫院?來之前有其他人知道你們的行蹤嗎?”

——錯綜複雜的四角戀,其中還有一對已婚夫婦,一對姐妹……有錢人的心思過果真難測。

樊雅一怔擡頭,秀雅的眉頭微微皺起,弧度並不明顯,卻讓剛入職不久的菜鳥警察沒來由的一陣敬畏,吶吶解釋,“那個殺手現在還沒清醒,我們有必要排除他是針對性的行兇還是盲目泄恨,所以……”

“在我律師前我不接受訊問。”平靜柔和的女音。

“等律師來你們再進行詢問可能比較好。”斯文溫和的男音。

以及一道冰冷強勢的聲音——“這件事會有律師跟你們聯絡。”

異口同聲,表達的意思居然十分一致。

一直依偎在容潯身邊插不上嘴的樊心無意識的握緊衣襟,怔怔看着身邊氣勢不遑多讓的三個人,臉色微微蒼白——爲什麼,爲什麼連樊雅都有這樣的氣勢……

小警察楞住,視線從樊雅移到旁邊溫文含笑的沈晏身上,最後落到正緩步走過來氣勢迫人的容潯身上,糾結了會最後還是選擇看起來似乎好說話的沈晏,“沈教授,公民有協助警方調查的義務。”

沈晏微微一笑,雖然手臂上的繃帶隱約顯出一抹紅線,絲毫不損他儒雅的氣質,“我們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無緣無故的遭受這樣的驚嚇,現在羅先生還在急救室裡搶救,我覺得警方應該體諒我們納稅人的心情,以及尊重我們的*權。”

溫和,有禮,卻絲毫不讓,他是不是選錯人了……

小警察含淚自問,再接再厲,矛頭指向樊雅,“容夫人,你也想盡早查明爲什麼會被殺手盯上,爲羅先生報仇是不是?”

樊雅淡淡的道,“匪徒能夠在醫院這種公共場所持槍行兇,警方確實需要儘早查明真相。我十分相信警方的辦事能力,我也相信你們會盡快找到線索給我們一個解釋,殺手不是被你們抓了嗎?”

“……”查到線索也需要警民同心的,小警察內心咆哮,表裡尷尬,“一定儘快一定儘快。”他悻悻轉身,目光落到含煞面冷的容潯身上,滿腔腹誹瞬間萎縮,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會碰釘子,所以還是不問了吧……

目光突然落到容潯身邊柔弱怯怯的樊心身上,他精神一震,下一瞬又被自己掐熄,這樣一個嬌嬌滴滴的美人,肯定沒什麼東西好問的。

樊心看着那警察的視線直接從她身上滑了過去,甚至沒再多看一眼,她咬咬脣,脫口而出,“我跟容潯一直在外面,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四周突然一靜,連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所有人都同時擡眼看向樊心,神色不一。

樊雅首先轉開了眼,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黑白分明的眼眸裡帶上幾分無力——說出這種話,她是真的無心之失,還是想故意顯示她跟容潯的親暱?

前者是笨,後者,是愚蠢!

樊心被那些視線看的惴惴,下意識揪住容潯的衣袖,眸裡晶瑩閃耀,連嗓音都微微顫抖起來,“容潯,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容潯黑眸裡閃過一抹惱怒,但看着樊心的怯怯的模樣也沒辦法發作,按捺住心頭竄起的火氣,淡淡的道,“這些事情會有專門的律師處理,我們有權利保持緘默。”眼角餘光掃了眼樊雅所在,不可避免的將她身邊的沈晏收入眼底,脣角抿的更直。

這人還真是出現的十分恰當,每次緊要關頭都會出現,簡直就像是樊雅自帶的救星了。

不期然的想起那次車禍時沈晏說的話,黑眸裡波濤突生!

沈晏擡起頭,溫雅長眸射向容潯,脣角笑容還在,眼神卻已冷。

兩人視線交匯一瞬,一者嫌惡,一者堅定,交匯出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火星!

樊雅突然站了起來。

兩個男人都一怔,同時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休息室的門被打開,率先走進來的是位風姿綽約神情冷淡的中年美婦,美麗臉上已經不可避免的帶上了些歲月的痕跡,卻依舊美的讓人驚豔,氣質更是長期上位者纔有的從容渾然,即使她並不十分淡漠,卻讓人有一種不敢高攀的居高臨下的距離感。

樊心身體一僵,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下意識緊緊抓住容潯的衣袖。

容潯臉色瞬間鐵青,安撫拍了拍樊心的手,冷冷看着中年美婦。

樊雅抿了抿脣,低低叫了聲,“媽!”

樊文希只是淡淡看了樊雅一眼,清冷眼裡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她直接看向還杵在休息室裡的小警察,跟在她身邊的清俊男子立刻走到小警察跟前,出示了下證件,“我是樊氏企業的法律顧問唐靖遠,我需要跟我的當事人好好談一談,待會他們的筆錄我會直接去警局處理。”

小警察嘴角一抽,有些玻璃心了。

他好歹也是人民的公僕,這樣冷冰冰一點也不委婉的逐客令,實在是太打擊他滿腔尋求正義的決心了!

他剛想說些什麼來證明下自己的存在感,手機突然響了,他隨手接起,“喂……啊,什麼!”最後一聲拔高八度,像極了被掐住脖子的鵝,“啊,是,我知道。”

他放下手機,慎重看向樊雅,“我明白容夫人不想在律師之前透露什麼,我只想問你一件事,你確定看到那個兇手拿了槍。”

樊雅眉頭微攏,“是,怎麼了?”

話音未落,就被樊文希淡淡打斷,“小雅,這是警方的事情,你問的太多隻會讓警方爲難。”

小警察嘴角再抽了抽,他難道能說他其實很想泄露泄露,也好跟這些油鹽不進的當事人好好扯上些關係,讓他們的蚌口別扣的那麼緊。

唐靖遠看了下小警察的胸牌,“莫思安警員,現在可以讓我們單獨相處了嗎?謝謝。”

小警察悻悻摸了摸帽子,推門出去了。

唐靖遠不用樊文希吩咐,直接道,“我去看看羅先生的手術狀況。”朝現場衆人點頭示意了下,快速從休息室另外一個門出去。

沈晏看了看其餘四個人,他是何等知情識趣的人,優雅站起身,淡然微笑,“我正好需要換一下繃帶,先失陪了。”

樊雅目光一凝,這才發現沈晏胳膊上的繃帶已經開始滲血,不由懊惱自己的大意,歉然的道,“傷口怎麼又崩開了?我都沒在意,你趕緊去吧。”

沈晏脣角勾出溫雅和煦的弧度,雙眼填進歡欣,“皮外傷,不妨事的。”

“沈先生可不可以稍微停一會,我有句話想要告訴你。”樊文希淡淡開口。

所有人都一愣,樊雅詫異,“媽?”

沈晏眸光微微動了動,神色一斂,“您請說。”

“樊雅已經嫁人了,我不管她這段婚姻能夠維持多久,但我不想在她婚姻結束之前出現什麼令人不愉快的傳言,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名譽對女孩子而言有多重要。”

休息室瞬間一凝。

樊文希字裡行間是不希望沈晏與樊雅多牽扯,實際上卻已經默許了沈晏對樊雅的追求,暗示只要樊雅離婚,沈晏完全可以光明正大。

容潯眸光驟厲,脣角抿的更直!

樊雅沒想到樊文希會說出這話,一時愣在那裡。

只有樊心眼睛亮了亮,眼底掩不住的希冀,這代表着樊雅會跟容潯離婚麼?她喜悅擡眼看向容潯,卻在看清容潯臉色後神情一僵,眼神裡染上一分抑鬱。

沈晏迅速反應過來,正色點頭,“您放心,我跟你一樣不希望樊雅受到傷害,這一點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保證。”

樊文希看向沈晏的目光竟像是柔和了幾分,“我相信。”

樊雅急急走到樊文希身邊,白皙臉上微微漲紅,“媽,你在說什麼……”

啪!

一記清脆的巴掌!

樊文希的左手扇上樊雅的臉頰,巴掌聲在寂靜中異常響亮!

兩個人影一晃,兩個男人一前一後攔在樊雅身前,毫不掩飾的護衛姿態!

樊雅愕然捂住臉,臉頰上火辣辣的辣痛!

“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要打你?”樊文希根本無視面前擋着的容潯跟沈晏,冷冷看向樊雅。

樊雅一窒,瞬間明白樊文希的意思,臉色微微蒼白,嘴脣翕了翕,“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非要追逐一個不屬於你的男人,好,我成全你,你跟我保證你會竭盡所能抓牢這個男人,我也相信你,你結婚那麼久沒有回家訴苦,我以爲你長大了懂事了,可你給我看到的是什麼?”樊文希厲喝,“自己的男人跟別的女人拉拉扯扯,你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還因爲你的無知連累了一條性命,你當婚姻是什麼,當我們樊家的臉面是什麼!”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樊雅臉上血色褪的乾乾淨淨。

這些話,她上輩子也聽過,那是在小雋出事之後,媽媽的斷聲厲喝喝醒了沉迷不醒的她,沒想到這輩子她居然還能再聽見。記憶與現實重疊起來,她驀的心口發涼,“媽……”

“我今天在這裡,當着他們的面給你兩個選擇。”樊文希臉色沉凝,果然說出了樊雅最不想聽見的話,“一個,你馬上解除這段婚姻,不準跟容家有任何牽扯,你是不是選擇跟其他人共度一生都無關緊要,因爲你會獲得15%的樊氏企業的股份,足以保證你這輩子都衣食無憂。”

樊雅心口一沉——果然,跟上輩子一樣。

她看向沈晏,沈晏眼底華彩灼灼,溫潤眉眼間蘊着淺淺的溫柔笑意,堅定,卻並不是讓人覺得侵略,潤物細無聲,偏又讓無法無視。

她從來都知道的,選擇他,她會一輩子幸福,直到終老。

“第二個,你繼續留在容家,從今往後,樊家就沒有你這個女兒,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再跟樊家無關!”清冷的神態,不容置疑的語氣,讓人絲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樊雅脣角無奈揚起,沒有去看容潯是什麼反應,他肯定是巴不得她選擇第一個吧,如果她選擇繼續留在容家,就算一年後他們真的離婚了,她也會成爲他不得不管的一個拖累吧。

上輩子,她選擇了第一個,因爲小雋出事,她心灰意冷。

如果是半個月前,她會稍微猶豫,但既然這段婚姻註定會結束,即使她對小雋心存愧疚,她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第一個。

可是……

“媽,真的必須要選嗎?”她輕輕嘆息了聲,聲音疲憊。

樊文希看着冷靜從容居然沒有耍賴逃避的女兒,目光微微一跳,雖然這些日子,各個渠道反饋給她的消息都是樊雅脫胎換骨彷彿換了個個性,如今見面了,才真正覺得驚訝了。

但也因爲這樣,她才更加確定她沒有做錯。

樊文希有自己的考量。

以航能力雖強,性格卻更偏向他那個多情善良的父親,管理樊氏這樣大的跨國企業,需要的不僅是能力,更重要的是殺伐決斷毫不留情的魄力。

小雅雖然仍有些不足,但樊文希相信,只要她多加教導,小雅一定能成爲合格的管理者。

這一切的前提是,她的女兒,不能再跟容家有任何牽扯,她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教導出來的管理者,爲他人做了嫁衣。

而且,她並不以爲這是個困難的選擇。

樊雅已經知道容潯跟樊心的關係,她樊家的女兒從來都不是委屈求全的性格,雖然樊雅沒有回家哭訴,但她不認爲樊雅會容忍這種畸形的關係。

容潯定定看着蒼白着臉的纖弱女人,黯黑眸裡翻滾了自己都不自知的驚濤駭浪,像是有塊石頭壓在心上,沉甸甸的讓他突然有種想要離開的衝動。

一方面是癡心守護的情人與呵護備至的家人,一方面是與別人恩愛的丈夫還有斷絕關係的籌碼,況且,他們之間已經簽訂了一份爲期一年的協議。

多簡單的選擇。

他絲毫不認爲會有第二種答案。

“小雅,我時間並不多。”樊文希淡淡催促。

樊雅沉默一瞬,脣角苦澀揚起,“沒辦法了啊……”

容潯微微側身,脣角抿直。

樊心惶然看了眼不對勁的容潯,再看向冷靜的樊雅,無意識的咬住脣瓣,緊緊握住衣襟,眼底閃耀着夾雜着擔憂與希冀的複雜光芒——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要他們不再維持這段婚姻,就一定沒關係的。

是……吧。

只有沈晏,看着沉默不語的樊雅,溫雅眸裡滑過一抹淺淺的抑鬱,微不可見的,輕輕嘆了口氣。

還是遲了嗎?

“媽……”清冷的嗓音與樊文希如出一撤,一直垂着眼的女人慢慢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眸裡閃耀着堅定的光芒,輕輕的道,“對不起。”

休息室裡突然靜了下來。

容潯霍然轉頭,黑眸深處耀出一抹異亮!

樊心脫口而出,“你怎麼可以這樣!他愛的是我!”

沈晏……沈晏悵惘微笑,視線在胳膊繃帶上落了落,嘆息似的笑了笑,目光逐漸變得深沉。

就知道她會這麼選。

短短一個月,她跟容家已經有了脫不了的關係,雖然容衍拒絕告訴他樊雅在容家到底發什麼了什麼事,但那場莫名其妙的車禍以及這次殺人事件,他很明白她肯定遇到了麻煩,而這個麻煩絕對跟容家脫不了關係。

發生了那麼多事,驕傲如她,怎麼可能輕言放棄?

算了,不管她怎麼選,他都會幫着她的。

或許,他也該走出校園那座象牙塔了。

樊文希好一會沒說話,美麗臉上是難得一見的震驚,看向對面蒼白着臉卻神態堅定的女兒,恍惚間,彷彿看到還年幼執拗的女兒,這才恍然驚覺,小女兒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成家立業,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二十二年,她永遠都扮演着嚴母的角色,因爲公事的關係,又總是聚少離多,甚至連最基本的關心都做不到。

她似乎,都有些不會做母親了。

一股陌生的愧疚情緒涌上心頭,她一反平日裡的果斷,放緩了聲音問道,“你確定要爲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放棄家人?”

樊雅心口一澀,長長的眼睫微微一顫,顫落即將涌出的眼淚,她不得不這麼選。

卓天逸跟商秋還沒找到,祥叔還在急救室裡搶救,她做不到就這麼一走了之,更做不到饒了那個在背後使手段的人。

雖然回到樊家會更方便她的行事,但那樣不可避免的就會引起家族間的對峙,到時候就註定不可收拾了,她不想,也不願意看到那樣的局面出現。

她也有她的驕傲。

“……我很確定。”

“既然這樣……”樊文希依舊美麗的臉上慢慢浮上一抹無奈的笑容,笑容疲憊乏力,連一貫的驕傲都有些撐不住,竟讓人恍惚覺得她瞬間蒼老了幾歲,“我尊重你的選擇。”

“媽……”樊雅心臟微微絞痛,這一刻,甚至懷疑起自己的決定。

爲了那些所謂的驕傲和顧慮,傷害這些真正愛着她的人們,真的有必要嗎?

她爲什麼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意恣性,什麼都不管不顧……

咚咚!

房門被人輕輕敲響,唐靖遠走進房間,敏銳察覺到屋內氣氛的古怪,不自覺的看向樊文希,眼底閃過一抹掩飾的極深的關切,“董事長,警方已經開始催促了。”

“這裡的事不需要你處理了。”樊文希剎那間恢復了從容,彷彿剛纔的失態根本沒發生過,她又已經是驕傲不可違逆的女王,冷淡而威嚴,即使在看向樊雅時,眼神也沒有絲毫溫情。

唐靖遠嘴脣翕了翕,還是應聲,“是。”

樊文希緩步往外走,快要走到門邊時腳步一頓,冷淡的眼神掃向一直躲在容潯身後的樊心身上,“樊心。”

樊心一顫,不可自主的顫抖起來,緊緊抓住容潯衣袖,“容潯……”

容潯直覺護住她,黑眸裡全是堅定的煞厲,“樊夫人……”

樊文希冷冰冰的笑了笑,打斷容潯的話,“不用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既然我跟她已經沒有了關係,我也用不着費盡心思維護她,你的去留我不會管。”不再看剎那間欣喜欲狂的樊心,她漠然掃了眼蒼白着臉的樊雅,“這就是你想要的,希望你別後悔。”

樊雅渾身一顫,目送樊文希緩步往外走的背影,那背影如此優雅,驕傲,堅不可摧,鋼鐵似的表象之下,是不是含着不爲人知的脆弱傷心?

樊文希慢慢往前走,慢慢走出她的世界。

從這一刻起,她所有的依持,將會土崩瓦解,再也回不到原樣。

咚的一聲,房門輕輕合上。

隔絕了她所有的視線,以及所有的堅持……

一股後悔情緒突然涌上心頭,她匆匆衝出去!

她不管了,她什麼都不管了!

容潯看着樊雅衝出去的身影,下意識拔腿就追,卻被一股力量牽制住。

樊心緊緊摟着他的胳膊,盈盈淚眼間全是喜悅與傷痛,“容潯,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你開不開心?”

——這樣開心的時候,你爲什麼要丟下我,去追別的女人。

——你是不是愛上了她?

就在容潯被迫停頓的一瞬間,旁邊一個人影衝出去,與他擦身而過。

擦身的瞬間,伴隨着的是冷冰冰的視線,毫不掩飾的輕蔑鄙夷。

——你沒資格。

容潯身體一僵,怔然看向緊緊摟住他的樊心,剎那間,追去的衝動湮滅濃重黑沉的現實中,再也興不起任何波瀾。

他確實,沒有資格。

沈晏追了沒多久,就看到了樊雅,以及一個令他都覺得訝異的人。

容衍打橫抱着樊雅站在窗邊,俊美臉上帶着幾分驚訝,樊雅縮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昏睡過去。

沈晏心頭一緊,溫潤長眸裡有精芒一閃而過,快步迎上去,不容置疑的接手抱過樊雅,“怎麼回事?”

容衍眸光微微一動,瞥了眼自己空蕩蕩的還呈擁抱姿態的雙臂,若無其事的將手抄入口袋,懶洋洋的倚着牆邊一副慵懶恣意的模樣,“這個我要問你纔對吧,我才上樓就見着她呆站在窗邊,我不過上前說了一句話她就暈了。”想起剛纔情形,眉頭不由微蹙,“你們在醫院,就沒人看着她?她現在的狀況,能亂跑嗎?”

沈晏也沒在意容衍意味不明的後半句話,抱着臉色蒼白的樊雅匆匆走進電梯,她應該是因爲情緒太過激烈負荷不了纔會昏倒吧,這樣也好,至少等她清醒過來可以冷靜些。

容衍也跟了進去,看着沈晏懶懶勾脣,“她現在可是容家少夫人,你這樣堂而皇之抱着,同學,你從來都是最珍惜羽毛的人啊,爲了個女人鬧的身敗名裂,值得麼?”

沈晏看也不看他,下樓,找醫生,確認樊雅確實只是情緒激動過度所以暫時昏迷需要休息才鬆了口氣,凝視着牀上昏睡中尤自蹙眉中的樊雅,過往一幕幕在腦際迴轉,溫潤眸裡漸漸顯出沉鬱光芒。

既然你這麼痛苦都要留在容家,不管如何,就算化身爲魔,我也會幫你。

樊雅似有所感知,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緊緊咬着脣瓣,似乎是在恐懼。

沉鬱眸光微微放柔,他低下身,輕輕吻上她蒼白的脣瓣,微微用力,免得她在無意識中傷了自己。

“放心,我會護你。”

沈晏直起身,退出房間,冷冷看了眼倚着門口百無聊賴狀的容衍,率先走進無人的樓梯間。

沈晏轉身剎那,容衍臉上的百無聊賴狀微收,略顯複雜的眸光落向房間裡昏睡的樊雅,那抹複雜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又是平日的懶散隨意。脣角微勾,他帶着笑跟進樓梯間。

“今兒到底怎……”

聲音戛然而止!

筆直長腿帶着千鈞之力直接迎面踹來,勢如破竹!

容衍猝不及防,本能向後退,退了兩步腳後跟微空,他恍然響起自己身後就是樓梯,及時扣住欄杆穩住身形,幾乎是同時,褐色的牛皮皮鞋也踢上了他的胸口,帶着強大的力量!

容衍被強大的力量震的往後一仰,連帶着手上的欄杆都哐啷微響!

“你在容家到底幹了什麼?”沉怒的辨不清息怒的聲音。

容衍踉蹌着退到靠牆的位置,萬一再來這麼一腿,他可能真的得滾下去了。捂着胸口痛苦咳嗽了兩聲,好不容易纔緩和過來,俊美蒼白臉上卻還掛着從容慵懶的笑容,“同學,我不記得你是個武力崇拜者啊,今天這麼失態,真的讓我驚訝。被別人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你一貫謙謙溫潤君子的形象可就是毀了。”

相比較容衍的狼狽,暴起踢人的沈晏紋絲不動,包裹着筆直長腿的米色休閒褲甚至連絲褶皺都未起,神色冷峻,“容衍,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容衍一怔,眸光微微動了動,隨即一攤手,“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而且容家上下那麼防着我,我能幹什麼?”

沈晏緩緩看過去,儒雅斯文的眸裡閃耀着令人心驚的冷芒,“我說過我不會阻止你要做的事,但前提是你不能傷害她,你如果傷害了她,別怪我翻臉!”

容衍怔了怔,不由看向昏睡中的樊雅,臉上懶散笑意微斂,有些不耐,“到底怎麼了?”

“樊家跟樊雅脫離了關係。”

容衍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答案,眼眸微微睞起,一反平日的懶散隨意,詫異低道,“你確定?她可是樊家最尊貴的公主!”

公主註定受盡寵愛,怎麼可能會被王國驅逐?

“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問樊文希女士,我想她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容衍眼眸微動,真真正正的感到震驚了。“爲什麼?”

“她不肯離開容家。”

不是不想離開容潯,而是不想離開容家。

經過兩次接觸,沈晏看的很明白,或許樊雅內心深處還深深迷戀着容潯,但她已經不再瘋狂,愛情已經不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堅持留在容家,肯定有更重要的原因。

而這個原因,八成與容衍脫不了關係!

冷電一般的視線射向容衍,沈晏冷冷的道,“我想你應該知道她不肯離開容家的原因。”

容衍抿直了脣角,細長鳳眸掠過一抹極爲複雜的光芒,他承認他確實在其中動了些小小的手腳,但他絕對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至少他絕對沒想到樊家會突然抽風把公主趕出家門。

擡眼看向表情冷肅的沈晏,他嘆了口氣,主動道歉,“抱歉,這是我的失誤。”

“我不要抱歉,我只想知道到底發什麼了什麼,你又做了什麼!”

“失手了?”不悅女音自昏暗安靜的車廂裡突然響起,女人煩躁的來回走動,“怎麼會這樣,你們不是向我保證一定不會失手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包廂裡坐着的中年男人煩躁吐出一口菸圈,往沙發上一癱,襯衫解開,露出大半個胸膛,胸膛上一道疤痕彎彎扭扭的像是蜈蚣,異常猙獰。

“我的人現在都栽進去了,你現在還說這種廢話!我他媽的怎麼知道會突然換人了!”

“我不管,總之這件事你一定要給我處理乾淨,”女人不安揮動手臂,“絕對不能牽扯我身上,否則剩下的尾款我絕對不會付!”

“你以爲老子真的在乎那些錢?”望着女人被改良式旗袍襯托的更加窈窕動人的身段,眸光一深,中年男子放緩了語氣,“不過,我突然有個很棒的主意,這次,或許是一石二鳥的好機會,既可以洗清你的嫌疑,還能達到你原來的初衷,讓你最痛恨的人自相殘殺。”

女人腳步一頓,霍然轉身,“什麼意思?”

“想知道的話……喝杯酒?”男人聲音不懷好意的低沉下去,漫不經心的晃了晃手上喝了一半的酒杯,酒液微晃,男人露骨看着女人纖細的腰身,修長優雅的頸項,粗俗的眼底全是毫不掩飾的露骨,“最好的紅酒,配的上尊貴的你。”

女人眼底一閃而過的嫌惡,卻很好的掩飾下去,抓起沙發上的包往外走,“總之這件事你給我處理好,我走了。”

一股大力猛地扣住她的胳膊,她驚呼一聲,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男人壓在身下,刺鼻的煙味直衝鼻息,令人作嘔!

女人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惶,隨即激烈掙扎起來,“你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做什麼!”

男人輕輕鬆鬆壓住蠢動女人,“從你敢單槍匹馬的跟我聯繫開始,還這麼趾高氣揚,你難道就沒想到會有今天這一天?還穿這麼誘惑人衣服,你知不知道老子想很久了?”

女人身體一僵,一向驕縱的臉上再也掩不住驚慌恐懼,尖叫出聲,“你不能這麼做!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敢這麼做,容家一定不會放過你!”

“容家大小姐買兇殺人,還被我這種人睡了,說不定還會拍上些藝術照片,事情暴露出來,你覺得是我倒黴些,還是你更慘?”男人大手毫不留情的繼續往上……

昏暗的燈光下,肌膚勝雪,女人年輕甜美的臉也蒼白如雪,佈滿淚痕,“不要!我會給你很多錢,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求求你,不要這麼做!”

“我的人被抓了,我很惱火,我的火用錢可擺不平。”男人低下頭……

“求求你,求求你……”

“不要就乖乖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你要對付的人我會幫你對付,你要毀了的人我幫你毀了,只要你乖乖做好你的本分,我什麼都會給你。”

容恬恐懼看着男人獰狠的表情,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慄起來,表情卻已漸漸空茫,各種各樣的畫面走馬燈似的滑過腦海,半晌,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喃喃的道,“我要他死……”

男人獰笑,身體重重壓下,“寶貝,我跟你的目的一致,我們都要他死。”

昏暗的包廂裡,交織纏繞的身影彷彿猙獰扭曲的怪獸,又彷彿出賣給惡魔的靈魂,在神的冷眼下,翩然起舞。

樊雅自黑暗中醒來。

意識迴歸身體,還帶着讓人戰慄的荒誕感,她一動不動,睜着眼睛看着無窮無盡的黑暗,心裡全是茫然灰心。

重生那刻,她有千種萬種的想法,躊躇滿志,滿心籌謀,覺得一切輝煌就在腳下,可是不過短短一個月,物是人非顛轉流離,沒有功成名就,沒有夫唱婦隨,有的只是孤單一人,連親人都丟了。

她居然潦倒到這個份上,真是滑稽。

她疲憊微笑,笑自己真是矯情。

這一切都是自己選的,她現在居然還有臉灰心喪氣,如果從醒來的那刻起,她就選擇離開,或許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商秋跟卓天逸不會失蹤,祥叔不會重傷,她還可以做她驕傲的樊家公主。

真可惜,老天似乎不會給她第二次反悔的機會。

真的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嗒的一聲輕響,光亮從門外透進來,腳步聲清淺,一個身影出現在門邊,籠罩在光影之下,高大,健朗,彷彿足以頂天立地。

真可惜,他頂的不是她的天,立的也不是她這塊貧瘠荒涼的地。

黑暗中,樊雅無奈扯了扯嘴角,沒有出聲的打算,輕輕閉上眼。

她現在真的很累,沒有力氣跟他爭執那些煩心的事情,讓她好好緩一緩,這樣她纔有力氣思考未來該怎麼辦。

腳步聲不輕不重,逐漸靠近,幾乎可以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凝視的目光,目光若素卻綿長,恍惚間,竟讓她覺得他是真的有些在乎她的。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他似乎也是驚了一跳,急急接起,壓低了聲音,“喂?”

房間裡太安靜了,靜的可以聽見樊心驚惶的聲音,“容潯,你在哪?”

“……我這就來。”容潯掛斷電話,回頭看向牀上昏睡的女人,黑眸裡閃過複雜難辨的情緒,放緩了聲音,“祥叔手術很成功,已經轉入加護病房,你不用擔心。等你醒來你就能看見他了。”

樊雅心口一顫,安心之餘沒來由的滑過一陣暖流,卻又有幾分惘然,就算是有些在乎又怎麼樣,他心裡根深蒂固重視着的,永遠是樊心。

腳步聲再度響起,漸漸輕下去,咚的一聲輕響,房門開了又關,房間又恢復了平靜。

樊雅睜開眼,有些費力的撐站起來,雖然說祥叔手術成功了,她還是想去看看。拖着虛軟的身體走到門口,手還沒碰上門把手,門把手突兀一轉,有人進來了。

來人似乎也沒想到樊雅站在門口,楞了楞,吶吶的道,“你醒了啊?”迅速掃視一眼房間,沒看到那個應該在的人,心裡一安,“我擔心你,所以來看看你……”

樊雅看着楚楚可憐的女人,眼底掠過一抹淺淺的厭煩。

平心而論,撇開她們兩個同父異母的尷尬關係,她跟樊心也註定成不了朋友,樊心柔婉嬌怯,她是肆意明朗,性格相差太多,再加上十年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所以就算後來樊心住進了樊家,她跟樊心關係也很寡淡。

更何況……

她冷冷笑了笑,真的沒想到有一天她們還會愛上同一個男人。

而且她還輸的很徹底。

她抿了抿脣,心裡涌起一陣不耐,冷淡的道,“我跟你從來都不是親密姐妹,你的擔心很多餘。”

樊心臉色煞白,眼裡淚光閃現,伸手去握樊雅的手,“小雅,我是真的很擔心你……”

樊雅往後一退,避開樊心抓握過來的手,“行了,我知道了。我現在還有急事要做,沒工夫跟你玩姐妹情深……”聲音突然一頓,她慢慢看向門口突然出現的男人。

容潯站在光影之中,俊雅臉上辨不出表情,黑眸暗海似深邃,也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看見了多少。

樊雅扯了扯嘴脣,是湊巧還是有人故意爲之,她已經不想分辨,也不想解釋什麼了,反正無論如何,她都是不折手段搶自己姐姐情人的壞女人,現在添上一條欺壓樊心,也無關痛癢。

樊心回頭看見容潯,臉上也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急急走過去他的手,“容潯,你別怪小雅,她只是心情不好。”

容潯淡淡看了一眼過來。

眼神犀利淡冷,有一瞬間的精光閃耀。

樊心一驚,她怎麼忘了他是多麼精明聰明的男人,心裡不由惴惴,慢慢縮回已經握住他胳膊的手。

下一瞬,她的手被包裹在溫熱的大手裡,容潯微微使力,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在他懷裡。

樊心驚喜擡頭,“潯……”

容潯輕輕安撫似的拍了拍懷裡怯怯的女人,眸裡閃過一抹淺淡的無奈與縱容。

嗤,好一齣狗血倫理劇。

樊雅冷冷一笑,脣角扯出一抹不屑弧度,冷淡看向杵在門邊郎情妾意的兩個人,“就算你們要秀恩愛也別擋着我的路,我還有事。”

容潯沒有讓開。

樊雅皺眉擡頭,迎上容潯深邃暗海似的眼眸,那裡一閃而過的是……歉疚?

她隨即苦笑,怎麼可能,況且就算真的是歉疚,恐怕也只是因爲小雋,對她,不過愛屋及烏罷了。

“祥叔還在加護病房裡休息,你就算現在去也見不到他。”容潯頓了頓,聲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溫和,“你……你的臉色很難看,要不要先去檢查一下?”

“我沒事。”樊雅一怔,撇開臉。

容潯緊緊盯着樊雅過於蒼白的臉色,直覺皺眉,“你別逞強!”

“我再逞強也不用你擔心。”

容潯臉色難看,這個女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樊雅,你到底在氣什麼?”

“誰說我生氣了?”樊雅微惱,她只是好好一個人靜一靜都做不到,“你有什麼值得我生氣的嗎?”

“你!”

“我們也是關心你。”樊心無意識捏緊指尖,忙打斷兩個人越來越激烈的對峙,“小雅,你看你臉色那麼難看,還是去檢查一下吧,樊姨肯定會擔心的。你別傷心,樊姨說的那些話一定是氣話。”

容潯臉色微變,“樊心!”

他很清楚樊心的不安,甚至隱約能猜到他是被故意引到這裡來的,他可以容忍她的不安,包容她的任性,卻無法容忍她用這種事來刺激樊雅。

被家族掃地出門,會是樊雅心口最深的痛。

雖然明知樊心極有可能是故意的,樊雅心臟不可自抑的微絞,臉色微白,她深吸了口氣,驕傲直起身,“這是我的事情,不勞費心,讓開!”

容潯眉頭微攏,爲樊雅異乎尋常的冷淡,“樊雅,這件事我會負責解決。”

“我說過不勞費心。”樊雅冷淡回答,瞥了眼一臉委屈的樊心,心裡突然生出一點惡意,“容潯,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就算你再急着想抱嬌妻幼兒,恐怕也得忍一忍,不過我不介意那孩子掛在我名下,我會是個很好的媽媽。”

樊心臉色一白,她怎麼忘了,樊雅現在還是容潯名正言順的妻子,就算樊家不管樊雅,只要樊雅堅持不肯離婚,她短期內也不可能嫁給容潯……她下意識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驚惶擡頭,“容潯,不要!”

樊雅輕蔑掃了眼過去,“你有資格說不要麼?跟他結婚的人可是我,所以別惹我生氣,否則我讓你孩子一輩子叫我媽。”

這句話挑釁意味極強,應該生氣的,但沒來由的,容潯卻只覺心口突然一鬆,彷彿壓抑堵着心口的巨石被輕而易舉的挪開,渾身輕鬆的感覺讓他精神一振,纔要說話,身後突然有人說話,“醒了?正好吃點東西。”

沈晏捧着餐盤慢慢走過來,巴掌大小的陶瓷小甕,蓋的嚴絲合密,淡淡甜香一絲絲的飄出來,勾的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明亮的光影下,男人穿着米色襯衫,褐色麻布質地的休閒長褲,越發顯得他身量頎長氣質出衆,儒雅俊美的臉上掛着和煦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他看也不看容潯樊心,直接走到樊雅身邊,仔細端詳她的臉色,眼底閃過一抹憂慮,“睡了這麼久,站起來走走也好,今天不算冷,前面有個露天陽臺可以透透氣,去那裡好不好?”

樊雅下意識看向手錶,時針已經接近十點,“怎麼還沒回去?這裡離你住的地方挺遠的。”

“沒事,常院長給我安排了一間休息室,我明天早上回去就可以了。”沈晏微笑捧高手上餐盤,“還借了我一個廚房,要不要嘗一嘗我的手藝?”

樊雅心口滑過一陣暖流,忍不住笑,“有沒有毒?”

“當然有,敢吃嗎?”

“當然不敢吃,我又不是不要命了。”樊雅煞有其事。

“要不小的替您試吃?”

“好啊。”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微微笑開,樊雅本來臉色蒼白憔悴,這麼淺淺一笑,黑白分明的眸裡笑意流連,剎那間,竟然嬌俏豔美,讓人轉不開眼。

容潯眸光陡沉,突然想起自從結婚以來一個月,見過她從容冷靜,見過她孱弱憔悴,甚至見過她憤怒悲傷,卻從來沒見過她這麼微笑。

她在他面前笑不出,居然在沈晏面前笑的這麼歡暢?

脣角抿的更直,冷淡臉上更加沉肅,渾身散發着凜然的冰冷氣息,他冷冷開口,“我不會忘了約定,你自己也別忘了,你現在還是容家少奶奶,別做出丟人現眼的事情。”

樊雅臉上笑容一斂,有些不置信他的譏誚,更覺得荒謬。

他可以堂而皇之的當着她的面摟着樊心,她跟沈晏隨意談笑在他眼裡就成了丟人現眼,還真的是嚴於律人寬於待己。

她當初真的愛錯了人?

一時間不由有些灰心,她微微苦笑,“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的事,不用容總裁操心。”也不理會容潯會有什麼反應,她漠然舉步,像個驕傲的女王,與他擦身而過,頭也不回!

仁德醫院雖然建院不足十年,但當初創建時選址十分有眼光,雖然選在市郊,但距離鬧市區並不遠,而且旁邊就是省道國道,更加方便患者求醫。所以即使時近午夜華燈初上,坐在頂樓的露天陽臺上,遠遠的還是能看見醫院行車道里川流不息的車輛,燈光交匯閃爍,彷彿映襯着求醫者急切的心情。

“看什麼?”溫潤乾淨的聲線,在寂靜夜色裡十分悅耳。

“仁德醫院建院總投資將近一億,而且長時間都處於虧本狀態,董事局一度想要放棄,是媽咪力排衆議,果然,前年醫院開始有了靜收益,上漲幅度十分驚人,今年還成功上市。”樊雅輕輕的道,“商海浮沉,需要的不僅是眼光,還有力排衆議的決心勇氣。”

沈晏沒插話,安靜聽着。

“我以前一直很不理解媽咪,她都已經是董事長了,手下有那麼多得力干將,爲什麼每天還那麼忙,忙的甚至連跟我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覺得她根本不愛我。”樊雅淡淡一笑,有些悵惘,“後來……後來我才知道商場有多麼複雜,才知道身處她那個位置,操心的事情更多。”

她頓了頓,遙遙看向遠方,眼神放空,“她那麼忙,還得操心我這個不孝女無關痛癢的感情瑣事,也許現在這樣也好,她可以少煩點心,也不會每天那麼晚睡。”

沈晏靜靜看着樊雅,心臟微微發軟。

他從來都知道她驕傲肆意,也知道明朗恣性的外表下藏着與外表截然相反的細膩心思,樊家希望她熱烈的笑,她便將所有的脆弱都壓進不見天日的深處,開懷熱烈沒心沒肺,久而久之,她自己都認爲她是這樣開心的。

心裡微微嘆息了聲,他柔聲道,“雅,伯母是愛你的。”

“我知道她愛我,甚至就算斷絕了關係,她還是會繼續愛我。”樊雅落寞笑了笑,“可我卻因爲我的私心傷着了她,她那麼驕傲,可能連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排解不出來,會很傷身的。”

“從這裡到樊家,只需要半個小時。”

樊雅怔了怔,臉上漾出一抹苦笑,黑白分明的眼眸裡卻全是堅毅光芒,“我當時只是情緒激動了些,所以有些不冷靜,就算現在給我重新選擇的機會,還是會做同樣的抉擇。”回頭望向沈晏,視線在他胳膊繃帶上落了落,臉上露出幾分歉然,“抱歉,連累你了。”

沈晏眸光深邃,毫不掩飾眼底灼熱,“我心甘情願。”

樊雅不自在的撇開臉,輕輕嘆息,“……沈晏,我以爲上次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真的給不了你想要的。”

“我可以等。”沈晏微笑,“你知道的,我從來都是最有耐心的。”見樊雅張口要說話,他伸手,手指輕輕點上她的脣瓣,“你可以拒絕我,但你不能拒絕我的守候,你不能干涉我的決定。”

樊雅撇開臉,“你這是在給我壓力。”這樣濃郁真摯的情感,她真的承受不起。

沈晏眼底一閃而過的精芒,淡淡的道,“如果壓力能夠讓你正視我的存在,我不討厭做這個惡人。”

樊雅心裡微動,恍惚覺得面前站着的沈晏與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下意識擡頭,沈晏已經轉過了身,走到桌邊一勺一勺的將小甕裡的甜品舀入青花瓷的小碗裡,燉的粘稠晶瑩的銀耳湯,白色的蓮子,裂開了口的紅棗,鮮紅可愛的枸杞,翻滾在瑩潤的湯水間,清甜香郁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空氣都彷彿溫暖起來。

“過來吃,餓了吧。”

樊雅走到桌邊坐下,看着一看就熬煮出來的湯水,也不知道是熱氣薰着了她的眼,還是酸澀的情緒實在是壓不住,原本清明的視線剎那模糊。爲了不失態,她立刻低下頭,甜潤的銀耳湯,伴着身邊這個男人毫不遮掩的情意,全部吞入喉間。

“你接下去打算怎麼辦?”沈晏脫下身上外套蓋在樊雅身上,“容衍根本不知道你的朋友跟卓天逸在什麼地方,確切的說,他只知道他們最後出現在奉家在天圍區的別墅,雖然奉女士看守很嚴密,最後還是給他們逃了。抱歉,我沒想到容衍會做出這種事。”

樊雅一怔,若有所思看過去,“容衍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沈晏欣賞看她一眼。

聰明的女孩!

“我只能告訴你,容衍扮演着一個十分不光明正大的角色,他故意挑起奉女士對你的戒備,激化你跟她之間的矛盾,所以她纔會鋌而走險在你的剎車上動了手腳,知道你讓卓天逸調查後,她怕事情敗露才又對卓天逸動手,卻沒想到連累了你的朋友。”沈晏眼底一閃而過陰鷙,現在想想,他出手還是太輕了。

樊雅若有所悟,自言自語,“怪不得……”

怪不得她覺得這輩子奉何華太急躁了,她素來深沉冷靜,怎麼會那麼急躁的對她出手。原來是有小人在裡面挑撥離間搬弄是非。

“所以,這次槍殺案也是奉何華的手筆?”眸光微冷,奉何華傷害她沒關係,三番五次連累她身邊的人,她絕對不能容忍!

“不是。”

樊雅詫異擡頭,“什麼?”

“容衍試探過奉何華,他很確定不是她的手筆,而且你應該明白,奉女士心思深沉,這種很容易出岔子的方式不會是她選擇的。”

樊雅眸光微斂,這樣的方式確實不是奉何華常用的招數,若有所思,喃喃低道,“不過如果不是她又會是誰,難道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我聯絡過警局裡裡朋友,那個殺手到現在都沒有開口說話,雖然沒有交代幕後黑手到底是誰,但我覺得意外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沈晏提醒,“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仇家,足以致你死地的那種?”

樊雅皺眉,如果是上輩子,她可能會因爲擋了人家的財路結了幾個仇家,不過這輩子她到現在應該還算比較單純的富家千金,頂多遭遇過幾次綁架,這種明目張膽的槍殺還是第一次見……

腦海裡突然浮上一個人的身影,她脫口而出,“孟之薇?”話一出口,她自己就覺得不對了,“應該不會,她雖然討厭我,但應該沒有討厭到恨不得殺了我的地步,相比較之下,樊心比較符合她的要求。”聲音陡然一頓,臉上微微露出怔忪之色,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沈晏詫異她突然而來的怔忪,“怎麼了?”

樊雅猛地回過神,擡頭看了眼沈晏,眸光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低頭繼續喝湯,“沒什麼,可能是我想多了,謝謝你的銀耳羹,熬的很香。”

沈晏眸裡閃過銳光,俊雅臉孔上卻全是讓人放鬆的微笑,“如果喜歡喝,我下次繼續幫你熬。”

樊雅心裡滑過一陣暖流,真心誠意的道,“謝謝。”

“我只希望你不要跟我說謝謝。”

“沈晏……”

“什麼都不用說了。”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夫人說,請容夫人不要再打電話過來。”

“抱歉,董事長跟總經理現在正在開會,沒有空見您。”笑容甜美的董事長特助歉然看向樊雅,“需要幫您留言嗎?”

樊雅微微嘆了口氣,“……不需要了。謝謝。”就是因爲聯繫不上大哥跟媽咪,她才迫不得已選擇來公司找他們,不過看來他們是真的不想見她這個不孝女了。就算真的留言了,他們也不會在意吧。

媽咪說斷絕關係,果然連最後一點退路都不留給她。

朝特助點頭致謝,樊雅轉身離開,心神不屬,沒察覺一個人與她擦身而過。那人腳步一頓,古怪看着她的背影一會,走到特助身邊,“怎麼回事?”

“唐顧問。”特助忙朝他點頭,遲疑了下,“樊小姐想見董事長,但董事長不肯見她……唐顧問,這個……”

唐靖遠眸光微沉,“不該你問的事情別多話,禍從口出的道理不懂嗎?”

特助一凜,“是。”

唐靖遠走進董事長辦公室,推開門就看見坐在辦公桌前處理公事的女人身上,歲月十分厚待她,在她身上竟然沒有留下多少痕跡,與少年記憶中樣子毫無二致,美麗,冷靜,優雅,充滿讓人轉不開眼的魅力。

“站在那裡幹什麼?”樊文希頭也不擡。

“我在樓下看見了樊雅,她似乎有事……”

樊文希手微微一頓,淡淡打斷他的話,“你加緊處理下對張革文的起訴案,外泄公司機密的罪可大可小,我不想他只是賠錢了事。”

唐靖遠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選擇放棄,“我這就去處理。”

房門輕輕合上,坐在桌邊埋頭公事的女人才慢慢擡起頭,冷靜睿智的眼裡一閃而過的疲憊,怔怔看着桌上擺着的相框,相框裡的照片早就被取了下來,空蕩蕩的看的人心裡一陣陣發空。

她無意識的摩挲上木質相框,眼裡閃耀着複雜光芒,輕輕嘆息了聲。

樊雅走出樊氏企業大樓,熱烈炫目的陽光刺的她眼前一陣發花,不由自主晃了晃,旁裡突然斜伸出手,牢牢扣住她的肩膀以防她跌倒。

樊雅回過頭,怔然看着身後突然出現的男人,“你……”

冷沉着臉的男人強硬扣住她的腰,冷峻看着她在陽光下更顯蒼白的臉色,全身都是不怒而威的煞氣,“醫生不是讓你留在醫院休養嗎?”

樊雅詫異,她今天早上確實是做了檢查,醫生也建議她在醫院休養調理身體,但當時只有她一個人在,他怎麼知道的?

“就算出來怎麼一個人都不帶?連司機都沒帶一個,你想找死麼!”容潯神情陰鷙,黑眸裡火色瀰漫,他剛纔收到司機的電話驚的他連會議都擱下了,這個女人,居然一聲不響一個人跑到樊氏大樓,還這麼一臉蒼白恍惚的給他看!

心底怒火更熾,他脫口而出,“樊家能給你的,我照樣能給你!”

話一出口,兩人都一愣。

氣氛倏地變得古怪起來,有尷尬的分子在流動。

樊雅首先撇開臉,她現在只慶他誤以爲她是因爲捨不得樊家所以來這裡,有些事情,在她沒確認之前必須只能是秘密。輕輕掙扎開他的手,“我會聯繫司機,不用擔心,就算是爲了孩子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

容潯眸光陡沉,這個女人,非要氣死他嗎?

他氣極反笑,“是啊,要不是因爲孩子,你以爲我會管你的死活。”跨前一步,也不管憐香惜玉了,直接把人打橫抱起,塞進車裡,稍顯粗魯的動作讓樊雅悶哼了聲,等她好不容易坐直身,車子已經疾馳出去,很快就將樊氏企業丟在身後。

樊雅看了眼窗外飛逝的景緻,面露詫異,雖然她不清楚路,但也知道容家老宅在北,他這分明是往南。

“你要帶我去哪?”

“宰了。”

冷冰冰的聲音,一絲不苟的冷靜臉龐,居然莫名的喜感。

樊雅怔了怔,不由眉眼微彎,一直抑鬱的心情居然好了很多,爲自己找了個舒適的姿勢,“昨天的話,沒給你帶來什麼困擾吧?我當時心情不好。”

容潯瞥了後視鏡一眼,扯了扯脣,“說這話時,你如果不笑,說服力會更大些。”

樊雅揉了揉臉,想把臉上淡淡的笑容揉下去,這麼明顯麼?

她昨天真的是太幼稚了,不過不得不承認,當時真的很痛快。

她甚至感覺有點找回了當年年少時的瀟灑。

雖然一堆事情亂如麻,這一點還是讓她有些開心的。

她微微一笑,“作爲你的妻子,即使我們有了約定,我個人覺得我昨天做的事並不算出格。”她想了想,“我不介意你把我們之間的協議告訴樊心,不過我暫時還需要你妻子的身份,有些事情,我必須要解決。”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她反而覺得一陣輕鬆。

大抵就是所謂的破罐子破摔吧,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了。

既然少了樊家的支持,當務之急,她必須要仔細處理好她跟容潯之間的關係,既然做不了夫妻,至少可以做個合作同盟。

容潯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聲線冰冷,“我說過,這些事用不着你插手。”

樊雅眸光微動,沒有對他這個充滿大男子氣概的話發表評論,淡淡的道,“我想你也不想樊心入主樊家之後面對奉何華吧?恕我直言,她根本不是奉何華的對手,就算有你護着也沒用,你現在在容家的根基根本不穩,就算你跟容衍聯手,你們也撼動不了她的地位。”

容潯臉色愈發難看,該死!容衍到底告訴了她多少東西!

“這些都跟你無關!”

“容潯,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有沙豬主義。”樊雅搖搖頭,“她現在的矛頭都針對我,只要我還在一天,她就不可能對我放鬆警惕,她心一亂,就會露出馬腳,到時候不管你們還是我,想找到她的把柄就容易多了。”

“你想把你自己當做誘餌?”容潯咬牙憋出幾個字,如果不是在開車,他幾乎要忍不住掐這個女人,她把她當什麼了!

“誘餌?”樊雅皺眉,“如果你想這麼認爲,我也不反對,我不過是就事論事。你要是願意跟我合作或許事情能進展的更順利些,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還是會出手。”

“……你就這麼恨奉何華?”掃了眼神色凜然的女人,容潯聲音不由含了幾分古怪——她的恨,完全不像是短短一個月積累出來的。

樊雅淡淡一笑,“如果我說前世今生新仇舊恨一起算,你相信嗎?”

她跟奉何華之間的恩怨,上輩子沒辦法解決,這輩子必須要有個了斷!

她輕輕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就算不爲了別人,光爲小雋的平安,她也必須要動手!

容潯沒再說話,精光四射的眸光微斂,面上滑過一抹冷然。

她想做誘餌?

那他就讓她做不成!

車子一路疾馳,一刻鐘後安穩停在容氏企業的大樓前,容潯本來是想直接把樊雅送回樊家的,但臨時接到秘書的奪命連環call,他纔想起來自己還丟了重要的年度部門會議在那邊,又實在擔心這個女人亂逛到別的地方去,乾脆就直接把她帶回了辦公室,請司機直接在那邊等候。

到了公司大樓,又接到容家司機的電話,路上發生連環車禍嚴重堵車,可能要晚一些到。

樊雅看着容潯鐵青着臉掛電話,忍不住無奈,“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然後讓你又不知道失蹤到哪裡,我再滿大街的找你?”容潯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你當我時間真那麼多?”

——其實他真的沒必要找她的,她又不是樊心。

樊雅心裡忍不住嘆息,但爲了容潯的顏面,自覺把這些話壓下去,“那邊有咖啡店,我可以過去坐坐等司機來接的。”

容潯臉色驟變,隱隱有暴怒的趨勢,“你現在的情況還想喝咖啡?”

“咖啡店也是有牛奶的……”樊雅趕緊反駁,但容姓暴龍根本聽不進去她的解釋,直接抓着人上樓,一進辦公室就對急的快要掛不住斯文面具的白秘書直接下令,“給她打包一份牛奶回來!”

“不需要了,謝謝。”被容潯打橫抱在懷裡的樊雅尷尬而不失優雅的朝張目結舌的白秘書笑了笑,一邊狠狠不着痕跡的掐住容潯的胳膊,堅實的觸感令她忍不住蹙眉——這人到底是怎麼鍛鍊的,怎麼硬的跟鐵似的?

疑惑間,白秘書已經撿起了自己掉了的下巴直接出門,或許不只僅是爲了替她打包牛奶,更重要的是避免杵在這裡尷尬吧。

一邊暗歎自己今天丟臉丟到家了,她力持鎮靜的看向始作俑者,“可以放我下來了吧。”

容潯看着懷裡女人極力掩飾的鎮靜,沉鬱的心情陡然好了些,故意不順應她的要求將她放下,反而直接把人抱到沙發上,看着她手忙腳亂卻依舊優雅的迅速坐正並打理好的儀表,甚至還抽空賞給了他一個優雅的白眼,他抿直的脣角不由微微一鬆,隱約有上揚的弧度——他還真從來沒發現她還有這麼一面。

“司機過會就來,如果閒着無聊的話,那邊有電腦和雜誌,可以打發時間。”

樊雅看着容潯主動打開電腦,皮笑肉不笑,“容總裁就不怕我外泄了機密?”

容潯正在快速翻閱白秘書準備的資料,雖然大部分內容他很清楚,還是需要再過一遍。一聽這話戲謔勾脣,“前提是你真的看得懂哪些是機密。”想起一件過往,他忍不住輕笑,“不知道是誰當年拿着一份三年前的開方案煞有其事來寰宇談合作案?”

樊雅臉皮面頰一抽。

當年她爲了製造跟容潯相處的機會,特地從大哥桌上偷了一份開方案,她只看了開發案上標註的金額,壓根沒在意開發案內容裡的日期是三年前,而那份開發案,是大哥特地找出來爲新的開方案做基礎參考的……可憐她,什麼都不知道的,自以爲有型的,穿着特地添購的職業裝,抓着一份過期開發案就這麼雄赳赳氣昂昂的叩開了他的辦公室大門……

這絕對稱的上她人生中最不想提及的黑歷史之一了!

她惱羞成怒,反脣相譏,“也不知道是誰還煞有其事的跟我討論了三個小時!”

想起當時她的七零八落,他的侃侃而談,她就有一種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的衝動。

容潯摸了摸下巴,仔細回憶了下,“是這樣,那份開發案對當時寰宇爭取的一個開發案有很重要的示範作用,爲了詳細解構那份開方案的構成,所以我只能選擇對牛彈琴。”記憶像是繩索,一拉一大串,他毫不費力的想起當時樊雅目瞪口呆像聽天書卻硬撐着自己很懂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樊雅懊惱瞪着開懷大笑的男人,想也不想直接把沙發的靠枕扔過去,“你夠了!”卻被他一手穩穩接住,俊美臉上笑意越來越大,簡直像是止不住。

“笑、笑死你算了!”樊雅氣悶,乾脆抓過身邊的雜誌擋住自己發燙的臉,天,她爲什麼開啓這個話題!

容潯失笑看着像極了遇着危險就把自己腦袋埋起來的鴕鳥的女人,笑着搖搖頭,識相的不再挑事,將抱枕隨便往座椅後一塞,倚着抱枕繼續看文件。

白秘書打包牛奶回到辦公室,一推開門就看見站在沙發的科長,他纔要說話,容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怔了怔,仔細一看才發現容夫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倚着沙發睡着了。他不由放低了聲音,“會議?”

“我這就去。”容潯以低音回答,將從壁櫥裡取出來的被子替樊雅仔細蓋上,順手掖了掖被角,站起身,無意中掃見她翻的那頁雜誌。

雜誌那頁上,溫柔端莊的美婦人笑的十分慈善,旁邊加粗的標題十分顯眼:當代名媛熱心慈善,天灃基金等待您的善舉。

奉何華。

容潯溫雅一笑,笑意,卻未到達眼底。

房門聲輕輕響起。

沙發上熟睡的樊雅慢慢睜開眼,黑白分明的眼眸裡閃過一抹明顯的驚疑,她撐坐起身,身上薄被跟着滑落,簡單利落的褐色紋路,是他慣常用的。

無意識撫着薄被,心跳微微加速。

她向來淺眠,雖然看雜誌看到睡着,其實他走近時她就已經醒了,她還有些惱還有些羞,乾脆裝睡,沒想到會有這麼一牀溫暖的薄被輕輕壓蓋在身上,輕微而小心,彷彿怕驚擾了她的好眠,彷彿……她是他手心裡小心翼翼護着的珍寶。

這種真真切切被人呵護的感覺,她並不陌生。

雖然她不算傾國傾城,但顏色尚好,雖然有些驕縱任性,勉強也稱得上明朗肆意,更不用說她讓人驚豔的家世,所以她一直是世人欽羨的天之驕女,不管是爲了利益還是真心,身邊的人總是呵護珍寶似的呵護着她的驕傲。

也正因爲如此,當初她一反常態相中容潯跌破了多少人的眼鏡,他容貌出衆,但絕對不是最俊美的,他能力出衆,但也只是經營着中型企業,他氣質冷傲,偏偏這是圓滑的上流圈子裡最不該有的氣質,最重要的是,他只是容家一個私生子,而且還是主動上門認親的那種,多少讓人懷疑他的居心。

她不顧一切的追逐,換來的是他的不屑一顧冷嘲熱諷,換來的所有人明裡暗裡的恥笑――原來堂堂樊家小姐,只是個沒眼光的花癡。

想起過往,剛纔還不由自主悸動的心臟瞬間冷靜下來,一點若有還無的希冀徹底被她的理智碾落成泥不留任何痕跡。

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愛情,尤其是他的愛情。

將被子疊整好收進隱藏壁掛裡,接到了司機的電話,看了看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如果這時候回去到家也要半個小時以後了,於是請司機先找個地方用午餐,兩點去houserome接她。

掛斷電話,手指滑開聯絡簿,在容潯名字上頓了頓,還是放棄。

他這時候應該在開會吧,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容潯結束會議回到辦公室時已經接近十二點半,一進門,看着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提前結束會議的美好心情瞬間低入谷底,這個女人,連最起碼的告別都懶得做?

跟進來的白秘書臉上也滑過一抹訝異,不過他更訝異的是自家boss形於外的不悅表情,要知道,他這位boss從來喜怒不形於色,這樣明顯的情緒還真是少見。

“估計夫人應該是去吃午飯了。”身爲秘書總肩負着體察上意的責任,也爲了防止自家boss會遷怒,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太高,但能讓boss心情愉悅,有些話還是很值得解釋的。白秘書推了推金框眼鏡,“可能她不想打擾您開會。”

容潯眸光冷寒,怕打擾連個短訊都沒有?恐怕是存心想跟他劃清界限吧。

“你先下去吃飯吧。”

“需要幫您帶一份午飯嗎?”

“也好,謝謝……”容潯隨意坐回辦公桌前,聲音突然一頓,“不用了,我出去吃。”說着抓起西裝外套,剛纔還冷沉的臉色也陰轉晴,眉眼都彷彿柔和了。

白秘書眼角餘光一勾,正好看見容潯似乎將一張便箋收進口袋,便箋上隱約有字跡,他心裡一動,很知情識趣的問,“需要我將下午的會議取消嗎?”

“不需要。”容潯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走了兩步腳步一頓,回過頭看白秘書,“下午的會議重要嗎?”

有工作狂嫌疑的boss主動徵詢工作是否重要,就算是再重要也絕對不能重要,況且確實並不十分重要。白秘書立刻回答,“只是覈實分工廠月度進出貨金額,不過我想我需要再覈實一遍。”

容潯詫異的看了眼從來做事妥帖的白秘書,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極淡的笑意,“我知道了,謝謝。”

白秘書推了推金框眼鏡,邊緣精光一閃,“不用客氣。”

“樊小姐,這是您點的意大利麪,請問還需要別的吩咐了嗎?”houserome的服務生笑容滿面的將餐盤放下,houserome是一家經營西餐的高級餐館,不僅口味地道,最重要是它最注重客人的私隱與安靜,是個很不錯的用餐環境。

最重要的是,這裡離容氏企業只有一個路口。

“不需要了,謝謝。”樊雅給了服務員一個完美的微笑,但等服務員一走,笑容一斂,她有些懊惱的抿脣。

她到底在想什麼?

明明理智告訴她他難得的溫柔呵護完全不是因爲她,但還是不受控制的選擇了這家西餐店,還愚蠢的留了那麼一張便箋,她到底在期望着什麼!

蠢女人!

雖然是這麼想,黑白分明的眸子還是不能自抑的掃向由綠竹花木隔離的門邊,帶着竭力掩飾都掩飾不了的希冀光芒。

突然間,一個熟悉人影掠過眼角,俊朗的熟悉面孔上掛着疏離淡漠的笑意,赫然正是她今天找了一天都聯繫不上的樊以航!

樊雅心口一跳,立刻站起身匆匆跟過去,走到門外時樊以航已經沒了蹤影,她趕緊拉住過路的一個服務員,“請問有沒有看見樊以航?”

他們兄妹都喜歡吃西餐,是這家店的常客,也經常兩個人一起來吃午餐,服務員見是樊雅問,不疑有他,立刻微笑回答,“樊先生在樓上定了間雅間。”

樓上雅間?

大哥一般很少需要雅間的。

樊雅心口微動,看了眼服務員手上的紅酒,認出是大哥前些年存在這裡的一支紅酒,“這是給我大哥送上去的麼?”得到肯定回覆後,她臉上綻開了笑容,“我想給我大哥一個驚喜,這個讓我送上去可以嗎?”一邊說着,一邊將小費塞進服務員手裡。

有消費收,又不用幹活,服務員爽快的將紅酒交給樊雅。樊雅點頭致謝,捧着紅酒上樓,進房間,還沒走到雅間門口,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已經面無表情擋在她跟前,表情兇惡渾身充滿戾氣,“做什麼的?”

樊雅一眼掃過,心裡一驚,這兩個人她見過,就是那天容潯帶她去那個地下街,容潯失蹤後出來時跟着的人中的兩個,這一刻,她無比慶幸自己記憶力不錯,匆匆掃過一眼的人都能記的清清楚楚。

不過看這樣子,他們似乎沒有認出她來,也是,他們出來的時候她打架打到最後披頭散髮跟個瘋婆子似的,跟今天的樣子應該有很大區別的。

大哥吃飯爲什麼要找這麼兩個人看門?大哥什麼時候跟這些人也扯上關係的?本來是純粹想找大哥說說話,這時候這個念頭反而淡去了。她心裡一動,鎮定的道,“我是來送紅酒的。”

其中年紀稍大些的狐疑打量了她一眼,“現在服務員也穿的這麼體面?”

樊雅微微笑了笑,一邊暗自慶幸自己今天穿的衣服偏向於職業裝,一邊道,“樊先生是我們的常客,又取了這麼名貴的酒,作爲經理,我自然得親自上來服務。”

“經理啊,”另外一個年紀輕些的則淫邪的摸着下巴,眼光露骨肆意的掃着樊雅全身,“這麼年輕,看不出來啊,不會是跟那位樊先生有一腿吧啊?”說完,自以爲有趣的哈哈大笑。

“別吵着天齊哥。”當先說話的那人立刻低斥。

笑容一頓,大笑的那人一時間有些掛不住臉面,板着臉瞪樊雅,“聽見沒有,酒給我,你可以出去了。”

樊雅一側身躲過那人的動作,微笑,“還是我來吧,不瞞二位,前段時間儲酒室出了點小問題,樊先生這瓶酒足以抵得上我們一整家店了,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我也好當面跟樊先生討討情面。”

“呦,你倒是會做生意。”那人嘖嘖稱奇,趁機伸手摸了樊雅一把臉,“果然臉嫩,怪不得那樊先生指明要來這兒吃飯。去吧,快點出來。”順便再拍了樊雅屁股一記,“騷娘們……”

“多謝。”樊雅不着痕跡的掃了眼那人的長相,確保自己十年之內絕對不會忘記。女子報仇,十年不晚。

推開房門,隱隱約約的陌生聲音就從裡面傳出來,“……容家不會善罷甘休,我也很難辦。”

樊雅心口一驚,擡眼看見的就是一方古色古香的屏風,隱約可見裡面坐着兩個人正在談話,屏風上雕花刻玉,朦朦朧朧遮擋住視線,根本辨不太清誰是誰。

“誰在那裡!”低沉的陌生聲音突然響起。

樊雅遲疑了下,壓低了聲音,“我是來送紅酒的。”

沉着臉把玩着玉石鎮紙的樊以航動作突然一頓,直直看向屏風外隱約的女人身影,眸裡閃過一抹錯愕驚訝。

她怎麼來這裡了,還偷偷摸摸的混了進來?

不等對方發話,他咳了聲,急急的道,“酒放下就出去吧,這裡不需要你服務。”

樊雅咬了咬脣,知道樊以航肯定是聽出她的聲音了,她眼珠微轉,“樊先生,樊小姐現在就在樓下,她希望和您一起共進午餐。”

樊以航真的是要咬牙了,這個小妮子,到底想要幹什麼!

“告訴她我現在有事要做,讓她不用等我。”

“既然這樣,何不請樊小姐一起上來用餐?”那個陌生聲音同時響起。

樊雅心口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樊以航已經沉聲慢道,“我那個小妹脾氣太沖,還是等下次有機會吧。”冷眼掃了眼屏風外的隱約女影,“還站在那裡幹什麼,下去吧。”

樊雅抿了抿脣,眼底閃過一抹掙扎,站着沒動。

她很明白大哥並不想她跟那個人碰面,只是這不想,是爲了保護她,還是不想與那人碰面從而知道一些她不該知道的事情?

“還不下去!”樊以航聲線驟冷,已經帶了幾分沉凝的怒意,“連這邊本分都不懂了?”

樊雅微微握拳,經過幾秒的激烈掙扎,最終還是歸於沉靜。她擱下酒,轉身往門外走。

樊以航眼角餘光掃見那轉身往門外走的身影,懸着的心的微微一鬆,臉上笑容還沒有重新展開,又一僵。

因爲對面那人微微笑了笑,“等等,我好久沒出來吃飯了,這位小姐可不可以幫我介紹一下店裡的招牌菜色?”

樊雅腳步一頓,沒來由的心跳加快,這人聲音語氣雖然溫和,卻帶着幾分不能違逆的霸氣,縱然是她,都不由自主的覺得畏懼!

大哥見的到底是什麼人,有這樣的威勢!

樊以航臉色微變,勉強笑了笑,“她不過就是個普通的服務員,能懂什麼,您要是需要,我可以請houserome的大廚幫您介紹。”

對面那人似笑非笑的掃了眼樊以航,樊以航身體微僵,卻還是堅持道,“如果您不嫌棄,我也可以幫您介紹幾個菜色,正好配我存在這裡的紅酒,可以嗎?”

那人微微沉默一瞬,那一瞬,屏風裡外的兄妹居然同時感覺到千鈞壓力!

“話雖然這麼說……”

房門砰的聲突然被撞開,樊雅驚惶着臉擡頭,正迎上容潯黑沉深邃如暗海似的長眸,長眸裡翻滾着各種毫不掩飾的情緒,焦急、關切、擔心、緊張,種種情緒不一而足,全部都在看見她安好時變成了如釋重負,他一個箭步上前。

糟糕!

要露餡了!

樊雅心口一緊,張口才要說話,他的速度比她更快,淡聲道,“你去告訴樊小姐,我跟樊先生餐敘,讓她不用等我們了,早點回家休息。”

容潯淡淡看了眼傻住的女人,眼底深處滑過一抹無奈,吃個飯也能惹出這麼多的事情,真不知該說這個女人是惹事精還是天生運氣不好。

樊雅一愣,不僅是因爲他的反應靈敏,更因爲,他不準備跟她一塊走?

留在這裡……她下意識看向屏風,直覺告訴她屏風裡面的人危險,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心裡隱隱的那個猜測是真的……

容潯看出她的猶豫,眸光倏地凌厲——還不快走!

樊雅定定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裡有些微掙扎,執拗抿脣,手指微微曲起,做了個手勢——要走一起走!

容潯看着她執拗的表情,沒來由的心裡一軟,放緩了聲音,“你讓她先吃飯,如果待會趕得及的話,我會送她回去。”

樊以航不耐冷聲,“磨磨蹭蹭幹什麼,還不快走!告訴小雅我不會吃了她男人!”

樊雅心裡一定,同時也明白自己在這裡根本沒有任何用處,說不定還會成爲容潯跟大哥的麻煩……她點點頭,朝容潯做了個口型,快步退出房間。

臨出房間她腳步一頓,回過頭,正好看見容潯邁着修長的長腿走進屏風,頭也不回。

樊雅心神不屬的下樓,意大利麪不知何時早就被撤走了,她還在猶豫着是再點一份還是直接出去,被這麼折騰了一場,她一點也不餓。正在猶豫間,服務員已經端着熱氣騰騰的雞絲燴麪走進來,甕蓋一開,濃郁芬芳的香氣撲面而來。

西餐店還有中餐賣?

看出樊雅的疑惑,服務員抿脣一笑,眼底全是毫不掩飾的欽羨,“這是容先生讓我們特地爲您準備的,他說等您下來之後立刻送上來給您,您看,您是打包還是在這裡用呢?”

“你們還提供打包服務?”

houserome從來都拒絕客人打包,不僅是爲了防止秘方外泄,更因爲打包的食物會喪失剛做出來時的美味。

服務員含蓄一笑,“顧客都是上帝,有錢的上帝,特別是身爲大股東之一的有錢上帝,我們都是十分尊重敬仰的,雖然我們也同樣不建議您打包,但如果您堅持,我們也是可以幫您辦到的,畢竟這份中餐是我們開店以來獨一無二的一份,並不會損壞我們的店規。”

樊雅吃了一驚,有些不可思議,“容潯有houserome的股份?”

“容先生一直持有houserome的原始股份,事實上,這家店不僅是我們老闆從他的手上盤下的,連一些菜品的製法也都是他提供的。”

樊雅怔住,有些不可思議的環視四周,她追逐了容潯那麼多年,結婚了五年,如今突然發現他居然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偶爾蹦出一個謎底,都讓人措不及防,簡直讓她快要懷疑她那麼多年的追逐真的只是追逐而已,她似乎,從來沒有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認識清楚他。

服務員有禮貌的又問了一遍,“您看你還需要打包服務嗎?”

樊雅從怔然中回過神,客氣一笑,“哦,不需要,我就在這裡吃,謝謝。”

服務員體貼的關上門,樊雅舀着雞湯,熱氣衝面而來,帶着讓人心軟的溫度,他那時候衝上去應該還很匆忙的,居然還惦記着這個。

她試探性的喝了一口,濃郁鮮美的讓人咂舌的好滋味流連在脣齒間,湯水裡混雜着筍絲菌菇的淡淡鮮香氣,連最簡單的青菜裡都濃郁着雞湯的鮮美湯汁,鮮的幾乎要令人舌頭都要融化!

美食總是會讓人心情變得很好,即使樊雅現在一直惦記着樓上,心情也不由稍微好了些。吃完滿滿一碗雞絲燴麪,樓上還是沒有動靜,上面的人似乎也沒有下來的打算。她在猶豫是繼續在這裡等還是到外面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大哥的笑臉。

她一個激靈,立刻接起,“哥!”

“我是容潯。”熟悉的男音簡潔乾脆。

樊雅下意思拿開手機,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確實是大哥的手機啊。

“我的手機沒電了。”容潯言簡意賅的解釋,電話那頭隱約有人說話,但聽的不太清楚,樊雅也不敢在電話裡多問那邊的具體情形,只嗯了聲,“你們聊好了沒?什麼時候回家?”

不知爲什麼,電話那邊微微一頓,隨即容潯的聲音重又響起,冷靜的彷彿剛纔那停頓不存在,“你先回家,我這邊可能還有事。”

“嗯。”

兩人平心靜氣聊天的機會實在不算多,樊雅嗯完之後,發現自己居然無話可說,於是,電話裡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麪條味道怎麼樣?”

“雞絲燴麪很好吃。”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都一愣,樊雅不可自抑的彎了彎眼,“很好吃,謝謝。”

容潯脣角弧度微揚,眼底冷厲竟然融化了些,“那是我媽的秘方,做的也是houserome的大廚,你要謝也不該謝我,你得謝她們。”

“那你就幫我謝謝媽。”樊雅脫口而出,脫口而出時才覺得尷尬,她抿了抿脣,想要說些什麼補救,那頭容潯已經淡淡的道,“要謝的話以後自己過去謝,我不做傳聲筒的。”

樊雅不由瞠目,忍不住咕噥,“小氣。”

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語氣多麼像是在撒嬌,臉上一熱,無意中掃見牆壁上的裝飾鏡,鏡裡年輕女人雙眼發亮,原本還有些憔悴的臉上抹上一層淡淡的胭脂紅色,竟然十分嬌豔,嬌豔的讓人轉不開眼。

心裡不由微窘,她趕緊轉開眼,“我會自己回家,你……小心。”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長音,容潯盯着手上的手機,一時間不由有些失神,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跟樊雅談笑說話的時候,而且感覺居然還不是很壞,只覺得無比自然。

容潯的脣角微微揚起,看的樊以航突然覺得無比刺眼,他有些不耐煩,伸手討要自己的手機,“可以把我的手機還給我了吧,我就不相信你手機是真的沒電了。”

容潯視線迅速在手機上掃了眼,隨即坦然還給樊以航,淡淡的道,“你可以選擇不借。”

樊以航磨牙,突然很想一拳直接砸上那張他看的很礙眼的俊臉,眼角餘光掃了眼窗邊坐在輪椅上自斟自飲的矍鑠老者,壓低了聲音,“你爲什麼過來?”

“那要問你爲什麼過來。”如果不是他的話,樊雅也不可能好奇上樓。容潯看向樊以航的臉色變得冷沉,“我以爲你不想讓她摻和進你們樊家那些破事裡。”

樊以航怎麼不知道容潯什麼意思,不由牙痛的嘶了聲,他怎麼知道今天這麼巧會被小雅撞上,這丫頭還膽大包天的混進來,幸虧九爺沒在意,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收拾。

容潯淡淡掃了他一眼,冷道,“你以爲九爺真的不知道剛纔外面的人是她?”

樊以航臉色微變,斯文貴公子的面具一時有些掛不住,驚疑不定的掃向窗邊怡然自得的矍鑠老者,矍鑠老者正好回過頭,朝他遙遙舉杯,清雋蒼老的臉上笑容淺淡,“我上次有幸見過一次令妹,倒是有你爺爺的幾分風範。”

樊以航臉上笑容有些僵,“九爺見過小雅?”他怎麼不知道!

“是我的失誤。”容潯淡聲接口,眼底滑過一抹極淡的懊惱,雖然他也沒料到那天他們二老居然也在,但他被她的挑釁氣糊塗帶她下去這件事本來就是一個最大的失誤。

“好了。”九爺失笑於容潯毫不掩飾的態度,無可奈何的搖頭,“我們又不是什麼毒蛇猛獸,你們這樣如臨大敵,實在是傷我的心了。”

容潯擡眼審慎看向窗邊矍鑠老者,心裡不由暗自驚異九爺似乎蒼老了許多,臉上卻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九爺也不想一個普通女孩子與龍焰盟過多接觸吧,尤其是樊家的女孩。”最後幾個字,特地加重語氣。

九爺略略沉默,眼底滑過一抹複雜,半晌語重心長的道,“容潯,有些事不得不做,命運如此,不是我們人力所能阻止的。”

容潯眼底光芒驟然寒冽似冰,一字一句的道,“我只相信人定勝天。”

“幼稚。”九爺淡淡的吐出一個評語。

容潯冷冷的道,“所以道不同不相爲謀。”

樊以航驚疑看着容潯與九爺熟稔的態度,眸光微閃,“你們……”

九爺微笑打斷樊以航的話,“既然你拿着你爺爺的信物找上我,這件事我一定會幫忙調查,一有消息,我會讓人通知你。”

樊以航一凜,知道對方說話的分量,立刻道謝,“多謝。”

容潯看了樊以航一眼,大概猜出樊以航找九爺約略是爲了什麼事,眸光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九爺微笑,“我就不陪你們兩個閒聊了,年歲大了,身體大不如從前,你們如果有事就趁我活着的時候趕緊解決,等我這把老骨頭進了黃土,到時候就算想幫你們,你也有心無力。”

這話大有深意,饒是容潯都不由心中一動,擡眼看過去,九爺已經敲了敲輪椅,守在門外的兩個人立刻走進來推輪椅,其中年長些的那人擡眼看了容潯一眼,兇戾臉上有一瞬而過毫不掩飾的殺氣!

容潯冷冷看過去,眼神凝定,不怒而威。

“走了。”九爺卻彷彿根本沒看到身邊人的殺氣,淡聲吩咐,聲音雖淡,卻在無形中多了幾分平板的寒厲,讓人不寒而慄。

那人握了握拳,不敢違抗,狠狠瞪了眼容潯,推着輪椅往外走,三個人很快就出了包廂。

看着那個輪椅者的老者消失在視線範圍,樊以航一直凝着的心神整個鬆懈下來,他雖然不懼,但人對未知的事物總是有一種本能的戒慎,更何況光憑他的粗略瞭解就知道對方手上有多麼一個龐大的帝國,他即使不爲自己考慮,也得爲樊家考慮。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會選擇跟對方合作。

他瞥了眼居然沒有立刻甩門就走的容潯,到桌邊替自己倒了杯酒,“要不要來一杯?”

他等着容潯的甩門。

出乎人意料的,容潯居然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也替他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一口灌下!

樊以航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詫異盯着容潯粗魯的動作,想了想,乾脆主動替他倒了一杯,“你跟龍焰盟到底什麼關係?”他是知道容潯以前跟那些人有些聯繫,但從來不知道他跟龍焰盟關係居然這麼密切,而且聽起來關係還匪淺。

容潯目光一凝,毫不客氣一口灌下,兩杯酒下肚,俊美臉上連點紅暈都沒有浮上,眼神也清明的可怕,“你想查槍殺案有很多種方法,爲什麼要扯上龍焰盟?”

樊以航惋惜看了眼自己手上一滴沒碰的酒,擱下,慢條斯理的捏了捏手指,然後,一拳狠狠揮出!

砰!

容潯猝不及防,他反應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樊以航蓄勢待發的一拳,臉上登時火辣辣的一陣劇痛,巨大的力量連帶的他往後一跌,重重撞上身後的屏風,嘩啦一聲重響,連人帶屏風全部倒地!

門外立刻響起服務員驚惶的聲音,“樊先生?”

“沒事,不用進來。”樊以航活動了下微痛的拳頭,居高臨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容潯,目光森狠,“如果不是因爲你這個混蛋,小雅怎麼會被趕出樊家,連我想查個槍殺案,都只能找我媽接觸到的途徑!你他媽的混蛋!”

容潯搖了搖腦袋,呸的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一撐手腕,整個人迅速躍起,像蓄勢待發的野豹一樣直接衝上去,手肘一勾,便肘爲拳,重重砸上樊以航的肩膀!

樊以航早有準備,立刻往後一退,沒留意容潯長腿已經踢過來,小腿悶痛的他痛的悶哼了聲,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跌,反應過來時,已經劈頭蓋臉的捱了容潯幾記重拳,拳拳都是狠手,而且都是腹部之類最致痛的部位,痛的他一張俊臉扭曲變形!

容潯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呸的又吐了口帶血的唾沫,沙啞着聲音道,“要不是你讓樊雅嫁進來,還把樊心扣在手裡不肯放,今天的事情會弄到這個地步!”

樊以航破口大罵,“少給我拿樊心做藉口!你當初明明有機會帶着樊心離開,是你自己捨不得容家,你他媽的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少給我裝情聖!”撐着一口氣想要站起身,悲哀的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痛的連擡手指的力氣都沒有,舊恨加上新痛,樊以航雙目通紅,“我把我的寶貝交給你,你看看你怎麼對她的!你知不知道上次見到小雅的樣子,我多想殺了你!”

小雅衣衫凌亂的通紅着眼站在路邊的樣子,他一輩子不會忘!

容潯一窒,心裡突兀浮上一點心虛與後悔,黑眸裡驚濤駭浪洶涌起伏,一時間無話可說。

樊以航看着容潯的樣子,突然間福臨心智,脫口而出,“你愛上她了!”

容潯眸光倏地一沉,翻滾着令人看不懂的意味,剛纔還有些凝滯的表情瞬間冷沉,“你想太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樊以航哈哈大笑,笑的扯痛了剛纔被拳風掃到腫了一片的臉頰,痛的他齜牙咧嘴,還是忍不住大笑,“你就是愛上她了!容潯,同學那麼多年,我還不知道你!活該!”

容潯看着猖狂大笑笑的一點斯文貴公子臉面都不在乎的樊以航,突然有種想要一拳再揍上去的衝動,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揮拳的衝動,“隨便你怎麼想,我警告你,少跟龍焰盟扯上關係,他們不是你能碰得了的人。”

看也不看樊以航,他轉身就走,走到門邊,身後傳來樊以航冷狠宣告,“我不管你到底愛不愛她,容潯,你都沒資格再擁有她!你不懂得珍惜,會有別人替你珍惜!”

容潯動作一頓,冷冽回頭,“就算不是我,那個人也絕對不是你。”砰的一聲,他重重甩上門,也將身後樊以航狼狽的表情關在身後。

門內,樊以航慢慢拳起拳頭,手背上青筋微現。

等樊雅回到容家,已經是下午三點,剛到門口就見到了守在門邊的楊姐,楊姐一見她,立刻急急迎過來,“小雅,你怎麼到現在纔回來,到底發什麼了事?我先是聽說你遭遇了槍殺案,又接到夫人電話……”瞥見路過的容家傭人,楊姐立刻止住聲音。

樊雅看了眼不掩好奇的容家傭人,“回房間說。”

相比較樊雅的不緊不慢,楊姐恨不得現在就飛回房間,她不惜違抗夫人的命令堅持等到樊雅回來,就是想要知道究竟。一回到房間,她立刻關上房門,“小雅……”

“媽咪讓你回去是不是?”樊雅冷靜打斷楊姐的話,“這樣也好,媽咪年紀大了,有你在家裡照顧她,我也放心些。”

“小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斷絕關係是什麼意思?你昨天不是被人襲擊了嗎,怎麼一轉眼就成了跟樊家斷絕關係?你到底做了什麼?”

“沒什麼,媽咪讓我在樊家跟容潯間選,我選了容潯。”她言簡意賅。

楊姐震驚呆在原地,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麼……那你爲什麼要選容潯!那個男人有什麼好的!你居然不要樊家要他!你知不知道他跟樊心什麼關係,樊心都懷了他的孩子!”震驚看着樊雅平靜的臉色,“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還要留在這裡!不行,我們現在就回去找夫人,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你跟我回去!”

說着她拉住樊雅的手,就要拉她就往外走。

“楊姐!”樊雅一動不動,輕輕而堅定的掙脫楊姐的手,“我現在真的沒辦法離開,你幫我回去好好照顧媽咪跟大哥,等事情結束了,我會親自回樊家的。”

“小雅!”楊姐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瘋了!”

“在我決定嫁過來的那一刻我就瘋了。”樊雅輕輕笑了笑,上前輕輕擁住暴怒的楊姐,“你別擔心我,你都說我長大了,我會爲自己的決定負責,也會好好照顧你自己。你回家後別在媽咪大哥面前提我,他們現在肯定很生氣,我不想給他們添堵。”

楊姐淚已落下,緊緊抱住自小帶大的孩子,“傻孩子……爲了那麼個男人,你值得麼?”

樊雅感覺到肩頭的溼潤,出乎意料的,她此時的心情居然異乎尋常的平靜,“我必須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