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要求隨便你提

樊雅走出浴室,屋裡靜悄悄的,她下意識環視四周,沒有找到容潯的身影。

她淡淡一訕,他不過一時興起,她怎麼能期待他的持之以恆,就算真的是有孩子,他更在意的應該是樊心的孩子,小雋,只是他的無心之失……

雖然如此想,脣角仍然掀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弧度苦澀。

“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休息?”冷淡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她霍然轉身,怔怔看着身後換了身休閒服的男人,米色休閒襯衫,褐色亞麻質長褲,鼻樑上架着一副不太常用的金框眼鏡,就連頭髮都似乎柔軟了幾分,原本俊雅出衆的相貌平添了幾分儒雅斯文,似乎也比白日裡冰山模樣更加好親近些,也更顯得年輕些,隱約有幾分家常的煙火氣息。

容潯推了推眼鏡,似乎對她的怔住感到玩味,連語氣都不像平常那樣淡漠,添了幾分溫度,“怎麼,沒看過?”

樊雅回過神,急急收回眼,臉上滑過一分不自在,心裡暗自懊惱,又不是沒看過他這個模樣,怎麼表現的像是個花癡。

她有些難堪,撇開臉,“我要去休息了。”

“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

幾乎是同時,容潯開口,兩人又同時頓住,視線相交的剎那立刻錯開,眼底都有一分自己都不知道的尷尬。

這種話……太像解釋與交待,像極了尋常夫妻之間的日常相處,可他們根本不是尋常夫妻。

他們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這樣的話,含了那麼多完全不符合他們彼此處境的親暱。

樊雅低低應了聲,看也不看容潯急急走向臥室,倉促的樣子倒像是身後有鬼在追。

容潯站在原地,看着女人逃也似的背影,黑眸裡眸光一斂,含着幾分若有所思的意味。他在原地站了一會,轉身走進露天陽臺。

已經接近黎明,四野更暗的驚人,黑暗中幾點燈光星星點點的綴在黑暗中,彷彿地下的星星。一陣風過,濃郁的草木清香氣息讓人心曠神怡,讓人不由自主的冷靜下來。

他打開還處於待機狀態中的電腦,電腦屏幕迅速亮起,一份已經起擬好的文件直接跳出來,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醒目的躍入眼簾。

他迅速拖動鼠標,將文字拖曳到某個條款上。

……雙方之子容雋暫由女方撫養,女方不會干涉男方探視的權利……

視線凝在容雋兩個字上。

容雋……

所以,今天她半昏迷時叫的小雋其實就是容雋?

鼠標繼續拉動,時間早就寫好,是明天的今天,正好符合她今天在電梯裡所說的一年的約定。迅速點擊屬性,文檔草擬時間,正是新婚第二天。

她在新婚第二天就草擬好了離婚協議書,甚至十分先見之明的知道自己會有一個孩子,還是個叫容雋的男孩,她是哪裡來的篤定,更重要的是,她又是哪裡來的篤定他們一年後肯定會離婚?

這個女人,真的那麼想離婚?

容潯整個人重重靠近椅子裡,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結婚以來樊雅一反常態的表現走馬燈似的掠過眼前,讓他不由自主的開始懷疑自己一開始的判斷。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樊文希的策劃,毋庸置疑,樊雅會是最完美的演員,她成功的演繹了一個努力想逃離他逃離這段婚姻並且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力的角色,但如果不是,那些改變以及那份未卜先知的離婚協議書,就真的是個謎。

或者說,是真的因爲其他男人,讓她迫不及待的想逃離……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容潯不可抑制的想起剛纔在二樓看到的那副兄友妹恭戀戀不捨的曖昧場景,那樣毫不掩飾的自在隨意,隨即又想起容衍意味不明的笑容以及他眼底偶爾泄露出來的灼熱,最後定格在那個名叫沈晏的斯文男人身上。

溫和,堅定,執着,甚至是不顧生死的拼命勁頭,讓人毫不懷疑他的感情。

容潯神色複雜的看向緊緊掩着的臥室門,恍然驚覺,自己曾經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女人,在其他人眼裡其實如珠如寶。

或許,她的逃離真的只是因爲她發現她的迷戀毫無回報,所以想轉身尋找屬於自己的春天……

胸臆中驀然生出一股難以言訴的情緒,交織在一起,錯綜複雜的讓他簡直在這裡坐不下去,他想也不想掏出手機,隨便撥通一個電話,當電話那頭含含糊糊聲音裡全是睡意的熟悉聲音響起,他才突然反應過來,瞪着電話屏幕上的名字,有種當機立斷想要掛斷的衝動。

樊以航。

“呦,稀客啊,怎麼,找我有事?”含義不明的聲音裡掩不住的戲謔,顯然樊以航已經清醒了。

容潯眸光微沉,突然有種自投羅網的錯覺,眸光動了動,他施施然的勾脣,“想向你討教一件事。”

“什麼?”聲音跳脫,充滿幸災樂禍的意味。

容潯淡道,“聽說你最近真忙着離婚,我想問問起訴離婚與協議離婚的步驟,我相信,我總有一天會用的上的。”

“……”被戳中心臟還一戳就是兩次的男人沉默一陣,發出一聲咆哮,“滾!”

啪嗒!

電話裡傳來急促的忙音。

容潯脣角冷冷勾了勾,又撥了電話,不出意外,電話在長時間的等待音中自動掛斷,依舊沒有人接聽。

容潯眸光更沉。

相比較樊雅的焦急,他其實並不十分擔心卓天逸的安危,跟樊以航高高在上前呼後擁的貴公子形象不同,卓天逸更像是藏在任何角落裡都能安然無恙平安順遂的雜草,他擁有平常人沒有的韌勁,同樣的生命危機,他永遠是那個能笑到最後的人。

不過這時候,他才覺得勢必要費點心找找失蹤人口了,因爲少了風流平凡無家累的卓天逸,他似乎連個陪着喝酒的人都沒有。

瞪着手機半晌,他撥通最後一個電話,不等那邊發話,直接說,“半個小時聖伯利亞酒吧見,要求隨便你提。”

聖伯利亞酒吧,其實是間十分簡單的小酒吧。

位於喧囂繁華的酒吧街最盡頭的一個巷子裡,巷子十分窄小,甚至連車都開不進去,人只能選擇步行,一不留神,甚至還可能踩上幾坨狗屎。因爲巷子盡頭,就是一個流浪狗的定居點,那些流浪狗也習慣了不算稠密的人流,看見有人進來,有時候甚至連頭都不擡,充滿着上位者對下位者的鄙視。

容潯運氣十分好的踩到一坨狗屎的邊緣地帶,再看向盡頭那些懶洋洋瞥眼過來一副‘老子的排泄物就配你這個魚脣的人類來清理的’表情,最後看向杵在聖伯利亞酒吧門口一臉懶散笑意的男人,臉上表情徹底僵凝,堪比冰山。

“老闆清理狗屎的費用十分高昂,雖然你很有錢,但我還是介意你可以自行處理。”邱昱亨笑眯眯,一臉幸災樂禍的狐狸模樣,對於一個摟着老婆好夢正酣卻不得不放棄睡眠趕到這裡的苦命人而言,他完全認爲自己有幸災樂禍的資本,完全忘了他能在這裡純粹是被那句‘要求隨便你提’而打動的絕對利益者。

容潯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在店門口脫下皮鞋換下店鋪門口準備的一次性拖鞋,沾了狗屎的皮鞋立刻被店裡請來的‘絕對超過十八歲但實際上絕對沒超過十歲’的黑瘦小男孩搶了過去,他們都是店主從附近找過來的窮人家的小孩,他們可以取得高昂的擦皮鞋費用中的六成收益,基本上擦一次鞋就夠他們一家老少一個月的生活費。

看着歡天喜地抱走他的皮鞋的小男孩,容潯突然想起那個離婚協議書上容雋這個名字,荒謬的竟彷彿看到了一個粉嫩可愛的小男孩抱着狗屎鞋離開的情形,情緒登時惡劣到了極點,嫌惡看向酒吧門口弓着身擦黃銅製大花瓶的年輕男人,“你要是想做公益乾脆就直接散錢,這樣很好玩?”

年輕人趴在地上將花瓶底部最不顯眼的一處黑點擦乾淨,這才慢慢直起身,一米九的身高,削瘦幹練的體型,卻有張十分俊俏可愛像極了少年的臉盤子,聽見容潯的問話後,櫻桃小嘴微微一張,眼神漠然的像是帶着刀鋒一般的銳利,“我就愛看他們抱着狗屎歡天喜地的樣子,要你管?”

容潯深吸了口氣,壓抑住咆哮的怒氣,轉身就向酒吧裡面走,他是正常人,他不需要跟個怪人費腦筋。

早就笑的打跌的邱昱亨捧着肚子跟過去,充滿興味的看着臉色沉鬱的男人,慎重的問,“你真的隨便我提什麼要求?”

容潯冷冷掃了眼過去,“有關我私事的方面不準。”

邱昱亨眸光一動,狐狸似的勾脣,咳了聲,正色的道,“誰說我是想問你那個,我是想要請問你今天爲什麼突然離開,你難道不知道我們跟大生企業正在談一筆開方案,不管什麼樣的原因,你今天做的實在是太失禮了,作爲寰宇企業的總經理兼第二大股東,我覺得很有必要請你給我個詳細且系統的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