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回山內府中城,聽到管領居然不發兵的消息,大廣間內的數十位家臣或急或氣,或惱或怨。
這個消息對山內家來說等同於當頭棒喝一般,雙方几個月前剛剛訂立的婚姻同盟,守望相助的誓言幾乎還就在眼前。
另一方面山內氏的衆人對於上杉輝虎的援軍萬分期待,而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上杉輝虎不來這一趟,甚至有可能讓山內氏部分家臣產生不滿乃至於怨恨。
如小平太所想的一般,這些山內武士完全不能平靜對待這個驚人的消息。綱良叔父用手捶了一下地,“小平太,管領殿下怎麼會是這樣的人?以往來看是個豪氣干雲,忠義無雙的人啊。”
綱良叔父雖然不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但畢竟十幾年二十年爛仗打下來,基本的修養水平還是有的。連他的問話中似乎都透露出了一絲絲的憤怒和不滿,以及猜疑。可想而知其他山內家臣的心理活動如何了,小平太不憚以最壞的想法去揣測。
“叔父莫急,且等主公說完。”小平太用手向下壓了一壓,示意綱良叔父莫要心急,一切都等聽完了來信傳言再說。以小平太本人的思量來講,越後估計發生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了,不然關東那麼多上杉氏的領地,甚至連自己寵愛過的男人都在關東,上杉輝虎總不會不管的。
“越後的管領殿下不曾想遭到一向一揆暴起,中越下越地方總崩,春日山已被四萬餘一揆軍包圍,管領殿下守兵不過一千餘衆而已,春日山已在風雨飄搖之中了。”山內義治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在哀嘆自己的氣運不佳,還是在哀嘆上杉輝虎形式的危急。
越後一向一揆總爆發與上杉輝虎被困春日山兩條爆炸性消息被一下子拋了出來,這比上杉輝虎不發兵出陣關東還要令人震驚。
戰國時代的盟約大家心裡都有數,對自己有益的盟約自然會一直遵守,覺得對自己無益了,一腳踹開也不是什麼大事。最典型的不就是甲駿相三國同盟,說好的攻守同盟不離不棄,但最後三家還是猛烈的互撕起來,根本不講任何情面。俗話說人情比紙薄,那戰國的盟約估計比人情還不如,只有互相利用,爾虞我詐。
山內氏一開始是以爲傍上了一個無敵金大腿,能隨便躺贏吃雞。可是剛剛訂立盟約的管領越後上杉氏居然已經被人打到本領城下,眼見着就要不預。龐然大物,五十萬貫的東國第一豪強大大名,居然只有一千多人守護本城,而敵軍卻有四萬。
不過山內義治還沒說完,上越地方的平林城主色部修理進勝長已經得到了上杉輝虎的命令,上杉輝虎命他協調揚北衆,剋期發兵二千人南下上野地方,支援平井的先管領御料代官甘糟長重,先把上野和下總兩國的局勢平靜下來。如果能讓上野和下總的軍勢抽出來手來,再把武藏給擺平了,那就完美不過了。
大家聽了這個名字,表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這號人,屬於揚北衆的一員,而且是很有力的一員。後來色部家的地位甚至在本莊家之上,本莊繁長二五仔,但不妨礙他能征慣戰的本質,色部家能壓本莊家一頭,可見是有幾分本事的。色部勝長本人也是原本的越後長尾家如今管領上杉家的家老之一,但是此人聽調不聽宣的光輝形象小平太還是很有印象的。
由於小平太是親自去過越後領國的人,山內義勝看了看自己的父親,接着就問小平太:“小平太你知道這位平林色部修理進是何等人物嗎?”
小平太搖了搖頭,“臣下在越後停留時並未見過這位色部修理進,但是這位色部修理進出身可是揚北衆,他能夠不和一向一揆勾勾搭搭,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指望他再拉一把管領家似乎不大可能。”
“難道管領殿下的御書御命他都敢不聽嘛?”山內義勝接着問,他有點不敢相信,畢竟上杉輝虎那麼剛強的人,能容得下這麼跳的刺頭搞七搞八?
“管領殿下的生父長尾信濃守當年和越後守護上杉氏爭權,可是和揚北衆好生廝殺了一場的。管領殿下年輕時也是出鎮櫪尾地方,以壓制威懾揚北衆。除了上越中條氏以外,其餘的揚北諸將實在不可信任。”小平太可是知道這幫揚北牛皮癬專治越後四代老中醫,誰不服就治。
小平太不過是闡述了一遍事實,把當年的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翻出來擺在大家的面前。大家也不是不清楚,畢竟越後靠着信濃,消息往來也不閉塞。只是想想新任的關東管領居然連自己領國內的國衆都使喚不動,實在是令人唏噓。
可是這又是最淺白的事實,京都的幕府將軍連個癟三臭蟲都使喚不動,只能當一個搖旗吶喊的傀儡。比之上杉輝虎這位管領更是悽慘,可又能怎麼辦?
於是大廣間內一陣長吁短嘆,管領上杉家遭遇到如此大變,以大家對上杉輝虎的觀感來看,普遍認爲他能鎮壓叛亂。可是援軍呢?關東呢?誰去管?山內氏的一萬人不濟事的呀。
北畠大學看大廣間內諸人都有些喪氣的樣子,覺得命運這玩意還是由自己把握着最好,他認爲還是動員軍勢最保險,自從去年十月到現在,小半年的時間,整個東國的局勢是個人都感受到了,非常的混亂,但是混亂中又有些微秒的感覺。
如果大軍集合起來,那麼起碼不管發生啥情況都可以立刻應對,在當下的時景裡,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上萬大軍的行列裡。君不見天下名城春日山都被圍了,還是軍隊裡最安全。
小平太也覺得召集軍隊,以不變應萬變是當下最妥帖的辦法。
正準備散會,小平太一拍腦殼,靈光乍現,“事急,事急,武田大膳大夫與本願寺顯如上人可是連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