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拉德的神情有些尷尬,他在襟前,紅色的十字架前畫了個十字:“讚美天父,您的話語宛如金子與寶石一般珍貴,我很期待,也很榮幸有跟您並肩作戰的機會。”
拉撒路藥劑的療效早就在耶路撒冷傳開了,雖然只是對外傷有效,但戰場上,最易發生的不就是外傷嗎?
一瓶拉撒路藥劑灑在傷口上,能迅速止血,一天下來就能結痂,一個星期就能癒合,對衛生狀況堪憂的軍旅生活,無異於第二條命。。
這種珍貴藥劑,烏爾丁都能獻出來,還聲稱會參與到戰爭中,相較之下,那些修道院裡的隱修士們,包括他們背後之人,就顯得更加卑劣了。
傑拉德其實也看不慣這種行爲。
但聖殿騎士團作爲直屬於教宗的武裝修會,雖然現在已經坐大,但歸根結底,還是要受教宗節制的。
一紙絕罰,要不了一個封建領主的命。
後世人們只記得亨利四世皇帝,卡諾森之行,被教宗格里高利關在門外,赤着腳悔罪三天,受盡屈辱。
卻不知道只過了三年,亨利四世平定叛亂後,轉手就給格里高利來了個囚禁,罷黜,重立教宗的套餐。
但一紙絕罰,絕對能要了聖殿騎士團的命。
幾家修道院背後,站着的是教宗陛下的代言人,樞機主教塞巴斯蒂安,他是新教宗的代言人。
教宗塞蘭斯廷三世剛剛接替去世的克力門三世的教宗之位,這是個有手腕,有能力,也有野心的教皇,鮑德溫四世前不久寄出的求援信,就是給的此人。
有直腸子的貴族半感慨,半譏諷道:“烏爾丁主教纔是真正有德行的神職者,相較之下,那些只會收贖罪券,連教義經文都解釋不清的蠢蛋,簡直如蒼蠅一般令人作嘔。”
“呵,阿斯卡隆修道院的‘光輝事蹟’可多得很,我聽說基爾大主教最喜歡年輕英俊的小男孩兒。”
有貴族冷笑着開口:“那小小一間修道院裡,還不知孕育着怎樣的罪孽,那些醜陋行徑,如果不是實在無法在這大殿上宣之於衆,我肯定要好好說給大家聽聽。”
傑拉德急得滿頭大汗。
修道院里居住的都是一羣修士,不可擅離修道院,一羣男人終日處於封閉環境,最容易醞釀出怎樣的罪惡可想而知。
“諸位誤會了,只是神樹的確是天父偉力造就的神蹟,這一點,想必諸位都無法否認,一些神職者想要遵循慣例,將神樹納入到教會掌控,也是理所應當的事,不應苛責。”
傑拉德輕輕咳嗽了一聲:“不過,這件事我也覺得不太妥當,還是等到洛薩侯爵回來之後再議吧,我會勸導他們儘可能捐獻出足夠多的錢財,充當軍餉。”
一衆貴族們對此不屑一顧。
他們不知道這幾家修道院背後的力量,不過猜也能猜出個大概,對於教宗在這種關鍵時刻,不僅不立刻號召十字軍支援,反而想爲自己攫取利益的行徑十分不滿。
傑拉德看着衆人的反應,輕嘆了一口氣。
教宗也沒辦法。
前任教宗號召十字軍,幾個國王口號喊得震天響,就是不挪屁股,亨利皇帝更是一點也不給面子,頂着教宗的壓力也要幹這羣抗稅的倫巴底城邦。
使得前任教宗克力門三世威望掃地,差點被氣得一命嗚呼。
若是聖地就勢淪陷了也就罷了。
他還可以藉此機會,好好斥責諸王一番,換取到足夠多的利益,並在接下來收復聖地的戰爭中,爲自己博取到大把的威望。
結果聖地守住了。
諸王的墨跡,倒成了薩拉丁不足爲慮,他們有先見之明瞭。
這也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消息傳來沒幾天——甚至大概率是爲掩蓋聖地守住,教宗反而被氣死了的原因纔有了這幾天,克力門三世就直接死了。
烏爾丁神情嚴肅道:“神樹所在的新哈布斯堡,屬於阿蘭德勒主教區的管轄範圍,不勞他人操心,我會好好輔助洛薩侯爵治理這片土地的人們,勸導更多的異教徒皈依正信。”
“諸位,請恕我直言,聖地若是淪陷了,諸位的財富,地位,名望還能剩下什麼?”
“到那時,再計較這些所謂的利益得失還有何意義?神木所帶來的千里沃土,都將成爲異教徒放牧駱駝和牛羊的牧場,甚至於被他們一把火燒成灰燼,獻祭給他們那異教神也不是沒可能。”
烏爾丁的眼神掃過衆人。
其實還真不是這些貴族或是神職者們愚蠢,而是薩拉森人,已經輸給十字軍太多次了,在歐陸,許多貴族,神職者們都沒想過聖地有朝一日會淪陷。
他們堅信“天父”的輝光照耀着他們。
這種哪怕敵人表面上再如何強大,終將會被自己戰勝的自以爲是,既愚蠢,又有些理所應當——就像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時那樣,這一過程,本就有種傳奇小說般的史詩感。
“貪婪,是原罪。”
烏爾丁的直視,令傑拉德有些不敢正視。
他是個正直且虔誠的人,哪怕聖殿騎士團的寶庫裡,財富堆積成山,個人生活依舊極盡簡樸。
但身居高位,總是難免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情,比如他跟醫院騎士團的大團長羅傑的私交不錯,可等到他繼任大團長之後,依舊要跟羅傑老死不相往來。
他在身前畫了個十字,默默退回隊伍當中,不發一言。
雷蒙德起身,在衆目睽睽之下,來到烏爾丁面前,低頭親吻他手指上的主教指環:“讚美天父,讚美您的虔誠與慷慨,讚美您的義舉與善行,您的德行,就如天空中的星辰一樣璀璨。”
“您過譽了,泰比利亞斯大人。”
烏爾丁平靜地看着雷蒙德:“大人,聖地之安危,實乃重中之重,失去聖地的人,將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這是足以將一切過往聲譽抹銷乾淨的災難。”
“放心,烏爾丁主教,我以一個基督徒的名義向您承諾,耶路撒冷終將擊敗一切外來之敵。”
“願天父保佑你。”
烏爾丁面向衆人畫了個十字,便轉身離去了。
他是個嫉惡如仇的人,看不慣這些蠅營狗苟,但卻不是不懂得裡面的彎彎道道,不然在昨日鉅艦的世界,他也做不到大主教的高位。
只是人的忍耐總是有限度的。
當烏爾丁做到教區主教時,發現自己依舊奈何不得橫行無忌的狼族,高高在上的法蘭西神聖教會,也不願冒着全面開戰的風險,懲奸除惡時,心態直接崩了。
這也是烏爾丁很佩服讓娜的原因。
要知道,黑暗生物憑藉超凡脫俗的實力,很容易就能在世俗中經營起一片勢力,哪怕後來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有問題,但礙於利益輸送,許多達官顯貴不僅不會清除黑暗,反而很可能淪爲其保護傘。
讓娜在清除這些黑暗生物的過程當中,得罪了不少人。
如果不是她實力過硬,怕是早就跟那些剛出道不久,不知天高地厚的獵魔人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衆人目送着他離去。
雷蒙德的神情才又正色起來:“烏爾丁主教是值得每一個基督徒學習的榜樣,誰還願意爲了保護聖地,捐出額外的錢財,請注意,這是在距離天父最近的地方,天父正看着你我。”
話音剛落下,便紛紛有人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