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蓉坐着火車走了。我一人呆在車站看着那火車在風中奔騰,迅速駛向遠方,最後隱在雙眼的迷茫中。
我腦海中一直是賀蓉進車時扭頭的微笑,那微笑很柔和,也很甜美。我在車站呆了好久,感到心中空空的。賀蓉說她明年就會回來。讓我等着她。我拼命的點了點頭,在揮手時,有些衝動,想拉住她,眼淚也滾落下來,那時我忽感到自己是那麼的愛她。和她在車廂內待了好久,默默的凝視着她的雙眼,我感覺自己越陷越深,彷彿沉溺在那深邃的雙眼中,無法自拔。忽然有和她一起走的衝動,要不就和她一起走吧,到她的那個城市去,這種思想控制着我,並且越來越強烈,我知道在這樣想,我真的就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了,恍惚的搖了搖頭。就這樣我與她緊緊的相擁在那狹窄的臥鋪角落裡。過道中人來人往,搬行李的,擁擠的,彷彿都不在我們的世界。“等我回來。”那時她轉頭有些抽噎的說到,我能感覺到她打溼我肩膀的熱淚,我不知何時也止不住的哭了,偷摸了把眼淚,拼命的點着頭。何時變得如此脆弱,我不知道,這個雨季般的年紀與自己最愛的人分別,是如此的痛苦,只是感到堵得慌,心裡空空的,很難受。
車還是鳴笛了,“送朋友家人的趕緊下車了”列車員喊道。我僵硬地走下車,可是我感覺我們這將是永別,感到失魂落魄,就這樣我將自己深愛的人送走,我臨到最後,還不敢伸出手拉住自己最愛的人。她在車內,我在窗外,分別就是這一窗之隔,能看到彼此,卻不能拉手擁抱;看得到呼喊,卻聽不到聲音。我又流了眼淚,火車漸漸遠去,我就這麼呆呆的望着、望着、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我一邊揮着手,一邊跟着列車跑着。車越來越快,最後一切都湮沒在迷霧般的雙眼中,看着火車奔跑着,奔跑着,我再也忍不住,人淚流滿面。就像電影中分手時情人擁抱、揮手,但沒有出現將要離去的人最終爲了愛留了下來的情景。爲何我們一觸及現實,就會這樣殘酷?既然我們是相愛的,爲什麼卻要我們擦肩而過?我在站臺上呆了好久,漸漸平靜下來。一切都是註定,既然她堅決地離去,我又何必來追尋,即使追尋到那有該如何?實際,我明明預感到這樣的結局,我爲什麼不在昨晚盡力挽留她,爲什麼不會坦然說聲我愛她?是啊,我是否對她說過我愛她?我愣住了,我實在想不出自己是否說過。直到火車漸漸模糊在我的雙眼中,杵着雙腿大口的喘息着,淚水不爭氣的嘩嘩流下,擡起頭,我就這麼看着火車消失在視野中,熙熙攘攘的人羣各自走出站臺,我不知道站了多久,最後站臺的工作人員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從迷霧般的鐵軌上收回眼神,道了句謝,擡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儘量不想讓人看到我眼眶中的淚水。
緩慢的走出車站來到順安賓館,回到昨天訂下的房間,收拾了隨身物品,一件外套和上午與賀蓉一起買的東西。下了樓,走向前臺說了句退房。出示了身份證與房卡,老闆退了錢就低頭忙手上的的活了,沒在和我多說一句話。拎着隨身物品,從褲子口袋拿出車票看了看,凌晨2點的火車,現在是才中午3點多,一個人也沒什麼事做,就走向新華路,我不知道往哪裡去,路邊沒什麼飯館,肚子在咕咕叫。我記起朋友說的龍山公園在市區,決定去那裡看看,緩緩失落的心情。打的二十多分鐘就上了交通環島路時,我遠遠的看到一彎河水,就問司機那裡是不是孔雀河,司機嗯了一下,就沒說什麼。我改口說不去公園了,去河邊。車子停在天橋邊上,我給了錢下車,徑直往孔雀河走去。孔雀河並沒有我想象的美麗、清澈,也許是現在這失落的心情。這裡的維族人還是很多,遠處一個行乞的維族人拖着破舊的衣衫,上面佔滿了油垢的條狀褲子,一瘸一瘸緩慢的從我身邊經過,他很長的頭髮沒有梳理,雞窩般雜亂;還有幾根枯黃的雜草毅然在上面晃盪着,臉色黯然,沒有一點光澤;幾天沒洗的污垢在臉上顯得更加灰暗;那雙眼若玻璃球一樣,直勾勾的看着遠方,沒有一絲神采,偶爾轉動一下,傳達着無法描述的絕望。我心中不是味來。背倚着天橋的欄杆,看着面前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我腦海衍生出恐懼,感到自己在一個漩渦中央,最終都要沉下去。隔着胡楊擡頭看着陰沉沉的天空,失落感讓我更加無助起來。我爲什麼義無返顧地來送她?難道就是爲了不放心她一個人?還是像我們來時那樣說的,我們永遠是朋友?我一下子不明白起自己來。我本可以不用管她,可我爲什麼還過來送她?我無意間感到一種被淘空後的寂寥和悲愴。我又想起剛纔天橋邊上經過的乞丐來,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我感到有什麼扼住我的喉嚨,使我胸悶。
阿克蘇沒有直達西安的火車,所以送她來到庫爾勒,不然只有送她到烏市。不過我倒希望和她一起去烏市,這樣可以和她一直待到明天了,我自嘲的笑笑。她來疆時與她姑姑一起過來的,她一個人還從沒回去過,火車上維族人很多,又要轉車又要住店的,讓我送她到庫爾勒。思緒還在流淌,我胡思亂想着,任由時間流水樣地逝去。昨天晩上凌晨2點多下的火車,出了車站,各形各色的招待所老闆來準備幫我們提行李箱,問我們住不住旅店,我們紛紛避讓拒絕,緩慢的擠出來,她去西安的火車是第二天中午的,就近看到順安賓館,我拖着行李箱和她並肩走進賓館,前臺的收銀是個看上去二十來歲的姑娘,正打着磕睡。聽到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音,打着哈欠擡起頭,好奇的看了看我們,便說了價格,當她聽到我們只要一間房的時候,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我倆。
“身份證拿出來,需要登記。”
“陸赫泉,90年的,還沒成年就準備.....”看到我手中提的行李箱就沒在多說什麼,忙着在那登記我們的身份證了。
“這是304的房卡,右拐有樓梯,上三樓左手第二間就是了,對了還要交200的押金,明天退房的時候會把押金退還給你的,這是你們的身份證。”我給了錢,接過身份證與房卡。
轉頭看着賀蓉眼中帶着睡眼惺鬆的倦懶,一臉的疲憊姿態,我不禁心疼起來,忙牽起她的手,放下行李箱,輕輕拍着她的肩,什麼也沒說,就這樣默默的注視這她,她個頭不是很高,正好到我鼻尖。想起一個月前還在多浪河邊一起比着身高,那時她踮起腳尖笑着說和我說一樣高,她漂亮清秀,活潑開朗,尤其是臉上的兩個小酒窩,笑起來非常的迷人。可是明天,我就將把自己最深愛的人送走,心中該是怎樣的情愫,我描繪不出來,只是感到堵得慌,心裡不是味來。不明白她爲何就如此掠取我的思想,佔據我的閒暇。後來我想,我真的愛上她了;再後來,我閉着眼,儘量不讓自己想下去。
看到待了好久,緩緩的長嘆了一口氣,我順着河邊沒有目的的向前走着,看到一張張陌生的臉,形形色色的人,有和藹可親相互攙扶的老人,有故裝老成行色匆匆的少年,有冷若冰霜表情麻木的女人,有目不斜視神色略顯慌張焦急的男人。當我緩緩經過時,感覺這些人看我的眼神似乎帶着一絲嘲諷。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河邊,我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着。天漸漸暗下來了,只是順着河邊就這麼走着,我不知走了多遠,感覺肚子又開始咕咕叫了。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下午8點了,失落感讓我更加飢餓,遠遠看見一家川味小炒店在馬路對面,獨自穿行馬路,躲避着車輛,推門進了店。店中客坐了一半,就近在門邊坐下,點了兩個小炒要了瓶啤酒,就在等着上菜了,因爲賀蓉要走的緣故,這幾天都沒怎麼吃好,所以感覺飯菜非常香,把酒喝完了,我纔出來。天已經黑了,河邊泛黃的路燈照的人眼朦朧的,感覺那麼的不真實,飽脹感讓我失落的心情稍微好受點,路邊打的說去火車站,隔着車窗看着外面,當這彎泛着路燈倒影的孔雀河,最後也消失在視野中,車緩慢地前行着,路邊顯得無序混亂,匆忙的人流,高矮參差的樓羣,一會是立交橋,一會是紅綠燈,這些都讓人心慌。感覺穿梭在上空的高架橋似乎隨時會垂壓下來,讓人透不過氣。旋風在樓宇間盤恆,灰塵和枯葉愈揚愈高,天空顯得渾濁灰暗,我透過車窗茫然地望着狹隘、擁擠的街道。我感到迷茫,臉上不禁流露出無所適從的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