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時分。
在吃過早飯之後,以譚文學、章有爲爲代表的朝廷出使使團,就正式準備出發。
廣東路轉運司官員以及廣州本地官府代表地方相送。
船隻和人員都是準備好了的。
朝廷命令下達之後,廣東路承擔起了派遣、護送的工作。
派遣嚮導翻譯,護送使節團一路向西。
這次出使自然沒有鄭和那麼大動靜,浩浩蕩蕩數萬人之衆。
但也有五千餘人。
除了使節團自己的一百餘人以外,還有大量船隊水手、隨從、士兵以及諸多向導翻譯帶的一部分人員。
不過廣州水軍則率領了五千人出海,隨行的又有靖海軍的一艘鐵甲艦和數艘補給艦。
如此至少船隊在南海時期,保持着百餘艘船,一萬三千人的規模。
這些年來大宋的海軍並沒有得到發展,依舊是七支艦隊,每支艦隊五千人,在編現役海軍士兵數量爲三萬五千人。
即便是加上相關的後勤、維修、輔助、補給等人員,總計也就五萬餘衆,並沒有太大的規模提升。
然而海軍的實力卻得到了質的飛昇。
從慶曆七年第一艘鐵甲艦下水,到如今已經有六艘,第七艘也在建造當中,以此保證每支海軍至少有一艘鐵甲艦。
並且隨着鐵甲艦的技術越發成熟,後面產出的鐵甲艦更加強大。
如第一艘鐵甲艦排水量僅爲五百噸,到了第二艘就是一千二百噸,第三艘一千八百噸,第四艘兩千六百噸。
到了第六艘的時候,就已經達到了五千九百噸,全長七十二米,寬十六米,平均巡航時速爲13節,全力啓動的最高時速能達到18節。
因而在提升質量的情況下,大宋並沒有提升軍隊數量,只需要保證鐵甲艦不斷產出足以。
畢竟以目前的海軍規模,已經能夠保證絕對的海洋控制權,足夠大宋稱霸整個世界海洋,從而佔據全球貿易的主導地位。
至於繼續提升,暫時還沒有這個必要。
因爲如果把大宋海軍的戰鬥力比喻成100的話,那麼目前全世界所有國家的海軍戰鬥力只能算是5。
加一起也只是戰鬥力5的渣渣。
甚至很多國家連超過20米的大船都沒有,都是小漁船似的小舟,數量再多都沒用,他們沒有火器,根本近不了大宋海軍的身。
因此不管是100打5,還是1000打5,其實都沒什麼區別,繼續提升海軍戰鬥力,也只是在浪費國力而已。
所以大宋目前的國策是全力發展經濟和科技水平,軍隊的戰鬥力穩步保持持平提升足矣。
等到工業化積累足夠,軍備升級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知院說過,開啓工業化之後,就像是一輛永遠都在前行的火車,只能向前,不能後退,如今我大宋如朝陽般升起,勢頭已經是不可阻擋。”
辰時過後,碼頭上王罕看着太陽東昇,目光中露出了一抹冉冉升起的自豪感。
旁邊蘇緘等廣州官員,亦是昂首挺胸。
灼熱的烈陽下,珠江碼頭上不知道多少艘商船升起了風帆,又不知道多少艘大船浩浩蕩蕩向廣州駛來。
而在這萬千巨舟當中,一艘極爲龐大,有着兩個高大的風帆,中間冒出一個巨大的煙囪,滾滾白煙直衝雲霄,外表猙獰的艦船極爲耀眼。
這艘船就是大宋第二艘鐵甲艦——廣州號。
因爲北方戰事已平,第一艘鐵甲艦台州號在交付給駐紮在臺州的寧海軍以後,大宋的注意力就開始關注起了南方。
準確來說是東南亞。
所以第二艘鐵甲艦就第一時間裝備給了駐紮在廣州的靖海軍,以此開拓麻逸、室利佛逝等地。
相比於台州號長不過33米,寬不過6米。廣州號長有46米,寬有8米。看上去不過多了10餘米長,2米寬,可載重和排水卻是成倍增加。
主要也是台州號並不是全甲,只是外表裹甲,裡面大部分地方和工藝都是大宋海船,所以主體部分與大宋普通海船差不多,只是多了外表鐵甲,裡面有兩臺蒸汽機的構造。
而後面的鐵甲艦則一步步提升鋼鐵的比例以及蒸汽機的數量。
比如到第六艘山東威海軍擁有的登州號鐵甲艦的時候,這艘巨舟已經把絕大多數船體都更換成了鋼鐵,蒸汽機數量更是達到了10個。
建造當中的第七搜鐵甲艦,全身鋼鐵,預計長130米,寬19米,排水量達到9000多噸,蒸汽機數量爲12個,堪稱巨無霸。
廣州號的提升雖然比台州號並沒有提升多少,然而跟停在碼頭港口的那些普通商船比起來,體型上已經非常誇張。
大宋最大的海船能達到一百多米,雖不能跟鄭和下西洋的福船比,卻也差不太多。
不過卻少有人會選擇它出海。
一來那麼大的船隻,價格也非常昂貴,普通商人根本負擔不起。
二來古代的木製船抗風浪的能力較差,船隻如果太龐大,即便能裝非常多的貨物,一旦遇到暴風雨,很有可能傾覆。
後世泉州、廣州近海就出土過不少宋代商船,卻很少有長度過50米者。
幾乎都在30餘米長,10米寬,排水量約600噸,載重約800噸的程度,體型與台州號接近。
原因就在於商人逐利,雞蛋不會放在一個籃子裡,不可能選擇那麼大的海船,從而給自己帶來一次風浪就全軍覆沒的危險。
所以停在碼頭的都是30米長度以下的海船,普遍在30-20米之間。
在這種情況下,比這些海船近乎大一號,甚至大一倍的廣州號在一衆海船當中,就顯得鶴立雞羣,璀璨奪目。
“這就是廣州號嗎?”
譚文學等人目光也都聚集在那艘巨大的軍艦上,露出驚訝的目光。
“不錯,這就是廣州號!”
蘇緘讚許道:“當場我看時亦覺得蔚爲壯觀。”
“真乃大國重器也。”
“據聞航線多有海盜,有此神艦護佑,又有何懼之?”
“是啊,此番我等出使,想來必然無恙。”
其餘禮部外交部官員紛紛稱讚。
而除了廣州號以外,附近還停了大大小小多達八十餘艘各類船隻。
如果算上廣州水軍的護衛船隻,總數量有一百多艘。
它們被單獨劃分出了一塊碼頭停泊,周圍都有軍士站崗,看得遠處圍觀的百姓、藩商議論紛紛。
“天吶,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船。”
“這有什麼,據聞山東威海軍的登州號長20餘丈,寬5丈,是廣州號的倍餘。”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你沒看過報紙嗎?”
“聽說廣州號就駐紮在廣州,爲什麼我們以前沒有見過?”
“因爲靖海軍的駐地不在廣場城外,而是在東莞縣的香江銀場那邊,防備海盜。”
“原來如此,難怪這些年不見海盜的身影。”
百姓們這才知道爲什麼他們以前從沒見過靖海軍,也從沒見過海盜。
後世人以爲海盜在明朝才猖獗。
實際上宋元時期,海盜的規模就已經非常龐大。
從北宋時期開始,朝廷就在後世香港、澳門等地駐軍,防備海盜的襲擊。
但海盜還是非常猖獗,如南宋時期,泉州知州汪大猷就在澎湖列島擊潰了來犯的一千多名海盜,抓了四百多名俘虜,就可以知道當時海盜有多厲害。
因而廣西、廣州、福建等地都有地方水軍,靖海軍與安海軍則分別是廣州與泉州的主力海軍,不僅鎮守地方,甚至經常出海獵捕海盜。
在他們的圍殺下,原本廣西廣州福建等近海猖獗肆掠的海盜一時銷聲匿跡,最近些年海邊漁民已經很少聽說海盜的事情。
此刻朝陽當空,以廣州號爲主,烈陽下大宋龍旗遮天蔽日一般插滿穿透,在狂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
使節團一行人徐徐來到了船隊所在的港口碼頭附近。
到了近前才知道廣州號比想象中的還要大,人站在旁邊,像是大象與螞蟻的區別一般。
不過使節團一行人並不在廣州號上。
因爲廣州號需要面臨隨時可能遇到的危機,一旦有敵襲,就需要四處出擊打仗,起防衛和反擊作用,不能像主艦那般被保護起來。
所以使節團的船是一艘風帆動力的槳輪船,長36米,寬11米,跟普通海船沒太大區別。
當年大宋派出船隊去美洲,裡面有不少一百多米長的巨型福船,只是美洲船隊只走近海邊緣,沿着海岸線走,稍微安全許多。
加之路程太遠,且沿途沒有國家補給,就只能派大船帶更多的補給品遠航。
這次大宋出使西方各國,路上都有國家補給,倒也不需要擔心補給的問題,且中途很多都要穿過海洋,不走近海,因而自然要安全爲主。
“這船亦是十分壯觀啊。”
“此船雖是木船,但乃我大宋工藝最好的船隻,鐵甲艦不出,此船當是第一。”
“後方還有那麼多大船咧。”
“那是馬船,乃運輸貨物的船隻,那些稍微小些的是糧船,用於承載糧草。還有煤船,給鐵甲艦補充煤炭。又有戰船,可協助鐵甲艦作戰。”
“原來如此。”
“另外就是在一些戰船側面,還掛了衝鋒小舟,速度奇快,一旦遇到敵襲,可以迅速進行反擊。”
“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在我家鄉漳浦,卻從未見過這般場景。”
衆人登上了主艦,使節團諸多官員嘖嘖稱奇,雖然朝廷選的人基本都以南方沿海地區,熟悉水性不暈船的官員爲主。
然而即便是這些從小在海邊長大的官員,也很少見過如此威武雄壯的艦隊,令他們歎爲觀止。
此刻隨着官員們登船,諸多軍隊、水手、隨從也都開始陸陸續續上艦。
貨物早就準備好了,昨日使節團抵達之後,碼頭的工人們被廣州官府衙門僱傭連夜搬運貨物,除了食物、淡水等資源以外,還有煤炭、炮彈、子彈。
眼下已經是萬事俱備。
沒過多久,所有隨船人員就已經上船。
王罕見時間差不多,就對着譚文學、章有爲說道:“二位,此番已經就緒,還需要做其它準備嗎?”
“不需要了。”
譚文學知道他的意思,搖搖頭拱手說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與有爲兄身負皇命,當宜早出發。”
“好,那就祝諸君,一路順風!”
王罕拱手回禮。
蘇緘亦是說道:“諸君遠赴重洋,揚我大宋國威,此番路途遙遠,且當珍重。”
“皇命在身,請王漕司、蘇太守幫我們轉告朝廷,我等必幸不辱命,回程的時候,一定會帶上諸國使者,一同參與明年新年朝會!”
譚文學認真說道。
鄭和下一次西洋時間約在兩年左右,不過那都是因爲長時間待在當地,經常去了某國,在港口一停就是數月。
實際上正常情況下,根本不需要這麼久。
根據南宋地理學家趙汝適在《諸蕃志》中的記載,當時阿拉伯商人從波斯灣出發抵達泉州,順風航行加上在各地港口貿易花費,只需要160天的時間。
而且並不是直達,而是要先從波斯灣南下至亞丁灣,到也門王朝與薩格威王朝(埃塞俄比亞),與當地先進行東非貿易。
等補充好貨物之後,然後繼續南下到弼琶羅(索馬里)和層拔(坦桑尼亞)貿易,最後再去大宋。
如此單程航行要5個多月,往返需要一年,並且中途還是有貿易的情況下。
若是直接從波斯灣直達,不去非洲一趟,那麼只需要兩個多月的時間就能抵達泉州,行程約一萬一千公里,平均每天行駛約150公里左右。
大宋使節團就不需要做貿易,只是在沿途各個國家的港口停留,以大宋朝廷的官方身份,邀請當地國家前往大宋參加朝會,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在路上,不會在地方停留太久。
因此廣東轉運司衙門經過與當地藩商多次溝通交流,最終確定一切順利的話,只需要半年的時間他們就能往返。
即便遇到意外,也最多不超過十個月。
如此三月份出發,最晚十二月份之前,應該可以趕回來,屆時再坐船到襄陽,直接坐火車去汴梁,趕大宋明年的年會!
“甚妙!”
王罕點點頭,舉着的手握住了譚文學的抱拳的拳頭道:“我在廣州等你們回來!”
“諸君,保重!”
“保重!”
衆人互相道別。
王罕等人便下了船隻,站在岸邊。
譚文學等人亦站在船舷,向他們揮手致意。
“嗚嗚嗚嗚!”
隨着一聲出發的令下,汽笛聲音響起,廣州號率先開始預熱啓動。
後方船隻徐徐移動,駛離碼頭。
譚文學等人主艦船也漸漸向着寬闊的珠江水面行去。
王罕他們依舊站在岸邊,揮手致意。
過了一會兒,船隊正式在珠江上擺開了陣勢,在靖海軍與珠江水軍的協同指揮下,各種旗語飄蕩,井然有序地離港。
“知院說過,大宋要向全世界展示我們的強盛,此次去,就是要宣揚我天朝上國之威!”
王罕負手而立,輕聲說道:“此番,當效仿大漢。”
“即便當年大漢也只不過威震西域,而我們這一次,要威震世界了!”
蘇緘迴應說道。
二人對視一眼,隨後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鐵甲艦帶上了足夠的煤炭燃料,只要有廣州號在,一艘戰艦和一些中小型戰船帶了上百門火炮,加上兩千餘帶着步槍的士卒,足以威震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