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治家如此,再比如世家子弟們的品德,諸如自稱忠誠,謙卑,真誠,正直,憐憫之類,也只有面對同類時,纔會表現出來。
因爲長輩的教育和潛移默化,除了相當少數的人外,他們根本就不視自己和親人之外的普通凡人是同一種生靈,而是視自己爲天潢貴胄,天生就應該是高高在上的。
視凡人如家畜,想殺便殺。
對於新興豪門,這種歧視就表現在無形當中,那些新興才俊丰神俊朗,文武兼備,也得不到世家精英的尊重。
畢竟底蘊擺在那裡,在這個紅塵濁世,每一個歷史悠久世家不僅有自身控制武力,更多多少少和仙門攀上關係。
畢竟仙門修士所需的珍禽異獸、物品良材百奇百怪,種類繁多,而且有很多天地造化的非可再生資源,都必須人手採摘芳鮮、精心培育。
而這些收集和培育良材的事,修士自然不可能親自去做,必須把大部分的工作交付給凡人。
而從這一點就可看出仙門玄修、血脈靈脩兩者的不同,出身門閥世家的後者純粹是驅之以力,靠的是強迫。
而仙門玄修則是驅之以利,他們收集造化夙所稟的寶物良材,是以僱傭和購買爲主。
而錢財,主要是從束脩中獲得。
下島三洲世間的二百餘個仙門玄修,除了接受世俗基業的供奉之外,都在自己所控制的區域,徵收除妖安民稅,此外一些仙門的外門弟子,還在世俗間控制有大量的產業和地產,每年的收入都是以百億五銖錢記。
從這裡,又可看出凡人們對仙門的同化程度。
而門閥世家出身血脈靈脩,雖認爲普通凡人是他們的根基,但也視他們爲螻蟻。
不管凡人的行爲是對是錯,只要觸犯到他們的利益,豪門家主們絕不乏雷霆手段。
不過相比官商勾結的老牌豪門來說,新興的後來者卻多少遵守一點世俗市井的規則和秩序,這些人認爲,既然收了田稅,那麼他們就有義務保護交過稅的鄉民,有義務驅除消滅自己地盤上的那些妖鬼,即使賠上一些家生子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當然,如果不定時清理妖鬼,那麼倒黴的首先就是他們自己,血脈激發者在那些強大的異獸和異族的眼中,可是上好的食物。
而且他們所控制的世家產業,在交易的時候,只要和約達成,無論交易對象是凡人還是豪族,是賺錢還是虧本,他們都會遵守白紙黑字上的條款。
不過如果虧本虧得太多,事後總有些人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後財富又莫名其妙的回到原本那些持有者的手裡。
不過至少在表面上,他們是還非常遵守世家風範,渴望褪去銅臭氣。
而就這件事來說,姓陸的雖然出身老牌家族,卻是個貪婪得毫無底線的人,而沈萬三在官商一體的他眼中又是個凡人。
在他看來,凡人如同豚狗,爲門閥世家付出一切是理所當然的。
如同人們吃豚肉,把豚的性命奪走了,也不可能產生一點點歉疚,他也是一樣。
沈萬三就算此番忍氣吞聲,籌劃勵精圖治自己充實自己兩年,他也只會覺得能夠取悅他是沈萬三這個凡人的榮幸。
”錢幽蘭沉吟未決,“這般神憎鬼厭的人……他不留下一點餘地,不給下等人出路,別人也只能不給他活路!”“所以我更不喜了,誰想被人當了槍使?”施恩苦笑,
這女人真是……分析出來的絲絲入扣,果然是蕙質蘭心,不是單傳的花瓶,而是水杯,而且是在從小就被灌輸知識的兩腳水杯。
是的,錢幽蘭地悲哀根本不在於她的身世如何,她的親族如何,她身邊的男人如何,最本質的問題是,即使再高高在上,身份再尊貴,她卻沒有一顆強大的武道心志。
世界是大環境,大環境卻不代表必然,世事如棋,乾坤莫測,笑盡英雄。
清醒、理智、堅忍,種種條件,她無一具備,成爲這個那個男人的私人訂製只是時間問題,如果靠習武的小聰明就能解決問題,那隻能說明這個世界太簡單了,簡單又不實用的世界,根本沒有長久存在的理由。
所以他故意道:“推己及人,這麼說,我要是不給你出路,你也不給我活路了?”錢幽蘭突然笑了起來,用手掩口咯咯的笑個不停,道:“可是您不是那樣的人啊,永遠也不是,否則我不會自取其辱的……
你我可是從不打不成交下來的,又足足用了半個月時間收集材料,您沒有從骨子裡那種自戀,覺得別人的好都是理所當然,否則您就不會一直旁敲側擊,追問我爲什麼花費這麼大代價,而是會以爲我傾慕您,或者貪戀您的未來地位,想要自薦枕蓆,就這麼受用了軀體!”
施恩沉吟未決道:“你又從哪看出來的?我不過是比別人多一份清醒,對王者霸氣不以爲然罷了!”錢幽蘭一直噗嗤嗤的笑,道:“那個騷狐狸教了我不少東西,我覺得只要我付出得夠多,不等我提什麼要求,您也會自己提出來的,您可是個受不了人家人情的靦腆人!您說呢?”
施恩轉過頭去,道:“養在深閨人未識,你長處宮闈深閨之中,難說也有走眼的時候!”錢幽蘭道:“看錯了也不要緊,日久見人心,來日方長啊。
施恩臉色一紅,轉移話題的說道:“公主殿下,你所述的二徐真君是不是大宗派出身啊,比起大宋朝六賊……六派如何?”錢幽蘭一笑說道:“你想說六賊是吧?二徐是吳國徐溫一系出身的徐知諤與徐知證成仙,走的是神道設教,寬仁愛物,忠君孝親,崇信三寶,同心好善,精勤至道,修齋設醮的路子。
所謂朝中有人好做官,公門裡頭好修行,他們依靠國勢加持,積累香火願力,立祠於鰲峰,後遂爲鬥中都水使者,出入天宮,積行累功,一爲力天金闡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真人,主管上清天文院,一爲九天玉閥宣化扶叔上仙昭靈博濟真人,主管下界地府諸司。
靠着日計歲計,終於突破了瓶頸,成就了九天金閥上仙真君和九天玉閥上仙真君,俗稱爲金閥帝君和玉閥帝君。
而大宋六賊,蔡侯府、金精公、燕北天、神宵官、花石綱、西城所都是血脈靈脩出身建立的小門派,掌教不過是人仙真人,可我要說,二徐真君算什麼東西,作爲神道出身新興,他們還沒有資格進入下島三洲修真世界主流的行列。
怎麼敢和出身上島道統一脈的他們相提並論,這三島十洲紅塵濁世,自三代以後,九洲天海大地,就是仙家無數,數不清的宗門教派在大地上出現,經過數萬年優勝劣汰的天選,留下了三教九流。
就是俗稱的上島宗門,個個都是大型宗派,弟子無數,高手無數,連外門都會有數個地仙級的高手坐鎮,幾乎控制着十洲修真界。
中島都是三教九流分支的中等門派立足之地、歷練之所,俗稱修羅場,臥虎藏龍!至於下島三洲
,那都是各派下院駐留的地方了,如儒門天下雖然衰退時期,其書院中至少都有一個地仙真君或者數個人仙級的高手坐鎮。
諸子百家傳道招提,至少有一個人仙級的高手坐鎮,但是都有着自己特殊的修真傳承。
其他的野狐禪,要不是有大國國勢扶持、又或是出身於上島大宗旁支,它們早就灰飛煙滅了。
大宋朝國勢蒸蒸日盛,是下島三洲中的土著門派首選地,蔡侯府、金精公、燕北天、神宵官、花石綱、西城所能紮根在大宋帝國自出一家,是因爲蔡侯、金精王出身於上島儒門天下外門弟子建立家族、燕北天童姓、西城所楊姓原是出身百家之一黃門,漢末宮變之難時門派招劫,現在四分五裂,破落到如此程度。
神宵官梁姓是道宗的分支旁門,花石綱朱家曾經也是江東帝姓天人之一,但是做出無數逆天冤孽,最後被人剿滅,現在這個是那時被清剿時,及時悔改的殘弟子組成的破落門派,真是滄海桑田!”這話最後說出口,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自豪之情。
施恩聽着,露出一副難言羨慕的表情說道:“原來修行有這麼多的門派,這都是誰排的位置啊?”錢幽蘭回答道:“最開始時由上島的儒道釋三教主牽頭,聯合其他九流,對三島十洲、紅塵濁世門派,每隔百年,進行月旦春秋評定!
實力強橫者拔擢上中島,實力減弱者或者還有一席之地,或者夠糟糕的沉淪下僚,史稱是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南北,煙雨莽蒼蒼,龜蛇鎖大江,黃鶴知何去,剩有遊人處,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已經延續到現在七千餘年了。
紅塵濁世門派如同夜空繁星之多,但是誰又能永保輝煌啊,當年開始牽頭的儒門天下、釋教十三宗現在或者都已經沒落,或者則是徹底的消亡了。
九流十家有幾家禍起蕭牆,同室操戈,分解爲百餘弱小門派,更有無數個小門派了無蹤跡,”錢幽蘭又說道:“其實你就很奇怪,在這個紅塵濁世,一個血脈能力者如果沒有世家和門派勢力的大力栽培,出人頭地可是相當難的。
你遠道而來投親靠友,病的五勞七傷,正式踏上武道修行路不過一年,卻已經達到武道宗師層次,這速度就很是驚人,要不是知道有華陽真人背後支持你,我一定以爲你有問題!當然,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像我的劍道真師,兩朝冠劍、十上不第羅隱師範,所出身的太平匡濟劍派屬於劍修一脈,也都是新興道統之一!”燈紅酒綠中,她的眼瞳明亮如月。
施恩露出笑容,不管怎麼說,這次交流不但有了一個好地開始,還有了一個好的過程……起碼對施恩來說是如此,他對錢幽蘭有了更深刻的瞭解,這應該算在意外收穫裡。
何況,一個有求於人卻有底線和希冀,在酒池肉林中不染淤泥,在宮闈府中不沾名利的女子。
這纔是他喜歡的那種,錢幽蘭有讓他出手的資格。
“酒酣耳熱,那我們出去走走!”施恩握住錢幽蘭的手腕,在人們豔羨的目光中向屋子外面走。
錢幽蘭輕輕一掙扎,但隨後不由自主地跟着施恩走去。
施恩領着錢幽蘭撿着僻靜處行走,走到了亭臺樓榭處,自然而然的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然後,似乎是酒醉,手指輕撫過髮髻。
向下十指緊扣,“登門拜訪,總有些禮物奉上,我想,我們應該有些東西要與彼此分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