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雲海強自平靜了好久,才繼續道:“我本來膽子也算不小,然而當時見到這種不可思議的慘事,也被駭傻了,見到他們對着我指指點點,其中一人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紅色的鈴鐺,這才醒過神,知道他們又要對我下手,一時也不知從那裡聚起了些力氣,盡施展輕功衝出了屋去,一下子躍進了我家的一個水池,跟着從水池下的甬道游出了莊外。等過些時候,我又鼓足勇氣潛回馮家莊,那三個邪人已經走了,莊內已再沒有活口,大哥和二哥的死狀最慘,而莊裡其他的人卻死得更是離奇,每個人身上都沒有什麼傷痕,臉上也沒什麼痛苦的表情,就像是忽然間失去了魂魄一身,而在大哥和二哥的屍體旁邊,我發現了那三個小布人,仔細一瞧,才見到上面帖着我們三兄弟的生辰八字,這才明白爲什麼我逃過這次大難。”
任天棄對這事一直好奇,追問道:“爲什麼?”
馮雲海道:“我出生的時候,我娘碰巧正在郊外,根本就記不清具體生的時辰,因此只是估計了一個大概,卻想不到會救了我一命,而我大哥和二哥的生辰八字卻是清清楚楚,半點兒也沒錯。”
任天棄這才明白,道:“所以你就逃到這裡來了。”
馮雲海眼中露出一種仇恨之色,道:“不錯,那些妖人的底細我雖然不知道,但一定是來自一個神秘的地方,他們也一定不會放過我,我一定要活着爲兩位兄長報仇,所以就到這西南之地來做了一名不會引人注意的龜公,就是要讓別人認不出我。”
任天棄道:“堂堂的大俠在咱們這個小妓院做了龜公,這當然不會有人留意,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說的那些妖人那麼厲害,你又不知道他們的底細,怎麼能替你的大哥二哥報仇?”
馮雲海道:“這此妖人會邪法,武林中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只有向那些劍仙法師一類的求救了。”
要是在過去,任天棄對神仙的之類的傳說必然是要嗤之以鼻,但天羅仙子他卻是親眼瞧着,親口聊着,親手摸着,自然不得不信,當下道:“這些人可難碰到,你找到沒有?”
馮雲海忽然露出了一種非常神往的眼神,點着頭道:“我花了三年時間費心艱辛的去求神拜佛,走遍了天下的道觀寺廟,才知道那些什麼高僧什麼仙長全是騙人的,正非常失望的時候,卻碰上了一個曾與我爺爺有八拜之交的前輩,他聽了我講的遭遇,也非常氣憤,要我十二年後到崑崙山紫氣峰去,那裡會有斬妖出魔的劍仙出現,要我好好的去求他們,這仇說不定還能報,這位前輩在武林之中的地位極高,他的話我自然信得過,因此便那裡都不去了,一心要等到那十二年後到崑崙山去,無論如何,也要求得那些劍仙替我馮家三百多口報這血海深仇。”
任天棄忙道:“那還有多少年?”
馮雲海道:“快了,我是九年前來到這裡的,算起來還只剩下三年了。”
任天棄道:“好,你要報仇,又爲什麼不能對二孃表白感情?也不能對她好?”
馮雲海嘆道:“你年紀還小,自然不明白,麗娟雖然陷身妓院,但這麼多年,也已經習慣了,若是我對她有所表露,或者對她好,她必定會傾心於我,而我卻是亡命天涯,自身難保,若是被那些妖人發現行蹤,更會給她帶來殺身之禍,所以這段感情還是不要開始爲好,要知道用情越深,人就會活得越痛苦,天棄,你今後就會知道了。”
任天棄聽到“要知道用情越深,人就會活得越痛苦。”一句,想起那日天羅仙子忽然說不能與他成爲真正的夫妻時,自己那種失落與惆悵,倒是略有些明白這話的含意,點點頭道:“這事就算了,老馮,你自己有什麼打算?”
馮雲海道:“曾老爺子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這事很快就會傳遍江湖,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不過那袁姑娘和你,必須隨我一起出這合州城,然後大家再分道揚鑣,各奔前程。”
任天棄也知道這馮雲海一走,那馬花嬌是絕不會放過自己的,儘快出得合州城,的確是明智之舉,但他有一千條理由可以走,但一個理由卻讓他不得不留下來,天羅仙子說過一段時間就要帶着蛛兒回來,她雖是仙女,但也曾說過自己的法術是近的還靈遠的就算不到了,他要是離開了合州,茫茫人海,天羅仙子又怎麼能夠找到自己。
當下道:“好,你和袁姑娘就從水路上走,晚上江邊雖然罷了渡,但還有可以載人到恭州的漁船,只要多給銀子,就沒有問題。”
馮雲海一愣,道:“天棄,那你呢?”
任天棄道:“我在這裡還有些事,你別管我,我不會讓馬花嬌抓住的。”
馮雲海知道他向來古靈精怪,絕不會傻乎乎的等到馬花嬌來對付自己,點點頭道:“那你自己小心,我和袁姑娘先走,她跟着我自然不怎麼方便,但河南觀玉庵的主持是我的姑母,等我修書一封,袁姑娘可以到她那裡去棲身,如果機緣到了,當可終身受益。”
任天棄聽馮雲海口氣,便知道他這個姑母必然也不簡單,過去多半還是俠女一類的人物,也替袁寶琴高興,道:“好,就這麼定了,我去叫二孃給袁姑娘收拾幾件路上用的換洗衣服,順便給你把筆墨紙硯拿來,別人那裡可沒有。”
說着就走了出去,見範麗娟正拉着袁寶琴在一邊說話,便將馮雲海要走的事說了,袁寶琴聞說他替自己找了一個棲身之所,頓時笑意盈盈,而範麗娟聽了之後,卻默默沉寂了好久,但什麼也沒說,讓任天棄進屋拿了筆墨紙硯,自己一個人在屋裡收拾。
過了一陣,範麗娟便拿了一個包裹出來交給袁寶琴,自己又到廚房裡燒火,不久就做了十來個餎餅,拿着一塊乾淨布包好,袁寶琴想上前去接,但範麗娟卻沒有給她。
這時馮雲海也寫完信收拾好東西和任天棄走了出來,範麗娟走到他面前,並不去瞧他的面容,只是低着頭,捧着那包餎餅,遞到了他的胸前。
任天棄一瞧這樣子,暗忖道:“原來二孃也知道這老馮對自己有意思啦,不過二孃對他好像也不錯。”
馮雲海將那餎餅收下,凝視了範麗娟片刻,忽然抱拳向她一揖,向白芳芳等也點了點頭,便帶着袁寶琴要出門,見任天棄也跟着,並不多問。
白芳芳見狀,卻道:“小王八蛋,老孃養了你這麼多年,要走了招呼也不打麼?”
任天棄道:“我和他們不一樣,暫時出去躲幾天,等過些日子風頭沒這麼緊了,我還要回來,用不着打招呼的。”
範麗娟聽了,卻連忙道:“天棄,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馬花嬌是不會放過你的,你遠走高飛去吧,你不是說自己還有些銀子麼,夠不夠,二孃給你。”說着就要進屋。
任天棄知道她沒什麼生意,銀子也少得可憐,連忙道:“不用,二孃,銀子我夠了。”
白芳芳卻道:“滾,滾,小王八蛋,你也該到外面闖闖了,記住你的話,發了財別忘了回來報答我。”
任天棄哈哈一笑道:“大娘,財我一定會發的,你可別急。”說着已跟在馮雲海的身後走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