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你們這樣的修士

這個世間叫做朝青秋的人應當是不止一個,恰巧叫朝青秋又恰巧練劍的人,也應當是不止一個。

喜歡穿白袍還練劍的叫朝青秋的,或許也不止一個。

但提起這個名字,世間絕大部分人都一定會想起那個最有名的朝青秋。

不因爲別的,就因爲朝青秋這三個字。

朝青秋站在這羣人面前,原本什麼都不該說,就該隨意出一劍,才最是符合他劍仙的身份。

可是他看了看不遠處的師徒兩,然後又看了看那羣人,還是說了句話,“我不覺得練劍會有什麼問題,也不覺得練劍是讓你們欺負他們的原因。”

朝青秋微笑道:“我覺得我不是個管閒事的人,但是現在我想管一管。”

想管一管,朝青秋貴爲世間第一人,是這世間境界最高,殺力最強的劍仙,當他開口說要管一管閒事的時候,無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甚至都還未出劍,便有一股劍氣席捲而去,沒有給那羣野修半點說話的機會,這道磅礴劍氣,直接將那羣野修逼退數十丈,在他們尚未站穩身形之前,朝青秋便說了個滾字,毫無氣勢,一點都不像是一位劍仙該說的話。

聲音平淡的一個滾字,但是卻在那羣野修耳中如炸雷一般,再無人懷疑這個人的身份,即便不是朝青秋,光憑這一道劍氣,便足以說明很多問題,至少可以說明,那人的境界遠非他們可以抗衡的。

無數人提氣而掠,兔起鶻落,很快便不見了蹤跡。

朝青秋轉過身,看向那對師徒,然後想了想,輕聲說道:“練劍挺好的。”

朝青秋活了數百年,練劍的時光便佔去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時間裡,又有一大半用於廝殺,最後的這小半時間和人打交道,卻是大多和滄海境的修士,滄海之外的,也不多。

更是從來沒有和這種底層修士打過交道。

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朝青秋顯得有些侷促,這樣的情緒很少在一位滄海身上發生。

老野修看着這個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朝劍仙,但指定是一位大劍士的白袍男人,有些緊張,因此半句話都沒敢說,只是一直在搓手。

倒是那個孩子,仰頭看着朝青秋問道:“你真的是劍仙?”

朝青秋看着他,平淡道:“是。”

孩子歡呼雀躍,“師父說你是這個天底下最厲害的劍士,是不是真的?”

朝青秋說道:“對的。”

孩子轉過頭看向師父,高興的說道:“師父,他是劍仙哎。”

那老野修無奈一笑,只是對着朝青秋歉意一笑,然後才鼓起勇氣說道:“朝劍仙勿怪,孩子沒有見過世面,有些興奮,要是驚擾了朝劍仙,老朽在這裡給劍仙賠罪。”

朝青秋微微一笑,示意不必如此。

他想了想,問道:“一起走一段?”

老野修受寵若驚,連連點頭。

於是朝青秋便陪着這兩個人一起走了一段路程,一邊走,一邊回答那孩子五花八門的問題,不管是大妖是不是都很高大,還是說他一劍能不能斬開一座山峰,亦或是是問他自己能不能成爲一位劍仙。

朝青秋看着這個孩子,眼裡有些笑意,他輕聲道:“劍道一途,天資很重要,但天資與其他比起來,也不是最重要,攀登高峰的時候,還是要認真一些,練劍要好好練,一招一式都是基本,不要想着一蹴而就,睡了一覺便成爲劍仙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這些道理想來你師父都給你講過,你可曾好好聽了?”

孩子羞怯一笑,低聲道:“都聽着咧。”

老野修咳嗽了一聲,原本以爲師父是要拆臺,孩子臉頰瞬間有些通紅,就在剛剛,他早已經把朝青秋當作了他的偶像,要是現在師父做出什麼讓他下不來臺的事情,尤其是在朝青秋面前,這可咋辦?

這臉丟大了啊。

可是老野修就是咳嗽之後,才輕聲道:“我那弟子還算是聽話,練劍也算是勤懇。”

朝青秋點點頭,沒有多說。

孩子鬆了一口氣,不忘對自家師父感激一笑。

老野修知道,在今日給了這小傢伙面子,過了今日,這小傢伙練劍的勁頭就會足很多,至少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都會如此。

朝青秋問道:“你是否要怨我沒有斬殺之前欺負你們的那些人?”

這是問的那個孩子,並不是老野修。

孩子趕緊搖頭,“纔不會咧,他們雖然壞,但是還不是那麼壞,每次欺負我們,可沒想過要我和師父的性命,要是早生出這個念頭,我和師父也沒有機會見到劍仙了。”

朝青秋微笑着看着他,沒有發表什麼看法。

他沒有出劍斬殺那羣野修,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其實也就是和這個孩子的看法相同,覺得沒有什麼出劍的理由罷了。

朝青秋心裡自然有一套行事方法,而因爲他站在那個絕對高度上,並未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去指責他做的對還是不對。

這也就要看朝青秋自己去想到底該不該做,該做什麼了。

朝青秋看着老野修,低聲說道:“你那徒弟是個不差的練劍胚子,你好好調教,往日成爲劍仙不是沒有機會。”

朝青秋這所謂的“低聲”實際上,被那孩子聽的一清二楚。

孩子一怔,隨即握緊拳頭,只覺得心頭有一股力量生出。

老野修先是一怔,隨即會意,然後笑道:“理當如此。”

朝青秋也不廢話,當即便再傳下一本劍經,這是劍山裡的秘籍,不算是太過精妙,關鍵是太精妙不說是那個孩子,就連老野修也不見得能看懂,在研習的途中有了疑難,這兩人難不成還敢拿着去詢問旁人?

那到時候還真的要面臨災禍。

畢竟這些東西,畢竟是劍山上的,一般的野修,有幾個不心動?

只怕還是很少。

老野修當即便熱淚盈眶,這些年來,不知道多少次爲了一本秘籍爭得頭破血流,野修野修,可不就是孤魂野鬼,沒人管沒有人庇護嘛。

老野修看着這位劍仙,神情古怪,以往傳言,一說起這位劍仙,便是一副神仙作派,在什麼地方與哪位大妖進行過血戰,又在那個地方,又斬了某位登樓,最爲直接的北海一事,便是朝青秋斬殺一位貨真價實的大妖,數日安朝青秋斬殺大妖和他們並沒有半點關係,可是他們還是忍不住高興。

畢竟這斬殺大妖的,不是旁人,就是一位劍仙不是。

你們說練劍的不行,可沒見得其他人能夠斬殺大妖啊。

終究這個世間,能夠斬殺大妖的,只有咱們這用劍的!

朝青秋跟師徒二人同行走了許久,最後才停下身子,看着那個孩子,說道:“你以後是要成爲劍仙的,我請你幫個忙好不好?”

這個世間能夠聽到朝青秋開口請求幫忙的人,不多,但還是會應該有的,但總不會是這麼一個孩子。

可實際上,就是這樣,朝青秋在對着一個孩子問到,讓他幫個忙。

老野修知道自己徒弟有些失神,便不着痕跡的推了推他的後背,然後那孩子才反應過來,對着朝青秋說道:“劍仙請講。”

朝青秋平靜笑道:“我有個朋友叫李扶搖,也是個劍士,以後可能會遇到很多麻煩,要是你願意,便去幫幫他。”

朝青秋是誰,劍仙?

他的朋友是誰,自然也該是滄海的大人物才行啊。

可是那人卻是劍士,這世間還有第二位劍仙嗎?

老野修有些摸不着頭腦,因此便沒有說話,只是心生疑惑。

孩子只是認真的把那個名字記下,認真說道:“我會的。”

朝青秋有些開心,於是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一股劍氣,隱秘至極的從天靈蓋而入,然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開心的說道:“趙大寶!”

朝青秋微微一笑,“是個好名字。”

老野修則是苦笑不已。

這位劍仙怎麼和傳說中的那位,一點都不一樣啊。

——

在蘇夜在那座山村之後,便離開了那座榆黃國,到了陳國邊境的一座小鎮上。

當年魔教教主林紅燭消失多年再度出現在世人眼中的時候,也就是在這陳國邊境,只是這座名爲生財這麼個俗氣名字的小鎮,卻不是當年那個地方。

蘇夜腰間別着一卷書,從榆黃國而來,不是爲了別的什麼事情,自然也還是爲了見林紅燭。

林紅燭從妖土南下返回山河,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知道這個消息,但是對於這位魔教教主的行蹤還真沒有多少人知曉。

至少很多人是不夠資格知道的。

蘇夜知道,學宮的人也知道。

林紅燭這位魔教餘孽,有很多人都想着他死,學宮裡的人卻是站了多數,當年絞滅魔教,雖然是周宣策爲首,但實際上有很多人都參與其中,學宮裡關係錯綜複雜,很多事情,說不清楚。

蘇夜雖然是學宮掌教,但並未完全掌握學宮,因此這趟林紅燭前往陳國邊境,還是遭受了很多埋伏,只是妖土一行,林紅燭境界大漲,比起之前又要勝過不少,因此當蘇夜見到這位魔教教主的時候,正好是看着一位境界在春秋境的學宮夫子被林紅燭一掌擊斃。

屍體就這樣癱倒在林紅燭對面。

林紅燭身側還站着一位小狐妖。

蘇夜沒有去看那位早已經閉關多年,不曾出現在學宮視線中的夫子,只是看着林紅燭說道:“你的性子還真的有些直接。”

他說的是直接,不是怪,便能說明很多東西。

喜怒無常殺人如麻這種一些形容詞,一向是用來形容邪道高手的,但實際上用在林紅燭身上,算不上準確,只是因此便說他不喜歡殺人,不會殺人,便真的有些想當然了。

林紅燭平靜的看着蘇夜,直白道:“我不是你,沒有那麼好的性子陪他講道理,他要出手取我性命,我就要他的命。”

蘇夜哦了一聲,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女子,然後開門見山說道:“見到他了?”

林紅燭毫無隱瞞,“過程有些曲折,但最後還算是見到了,就在青天城的城頭下,當時朝青秋在出劍斬天。”

朝青秋出劍斬天這件事這些日子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說是這位劍仙的劍道頂峰造極,已經達到了隨時都可以離開人間的境界,反正讓人覺得很有意思。

蘇夜無奈道:“他說了什麼。”

“有教無類。”

這是王富貴對林紅燭說的話,很是簡單,也很是直白,更是簡短,反正就只有四個字而已。

蘇夜苦笑道:“我就知道他喜歡打機鋒,我倒是該問問他何時踏足滄海纔對。”

林紅燭看了蘇夜一眼,沒有說話,當今山河之中,登樓境的修士自然是不止一位,但在這許多登樓境修士之中,最接近滄海的自然便是觀主樑亦,餘下便是他學宮掌教蘇夜和他這位魔教教主,要是說還有旁人,境界離着他們可能都還有些遠。

可在妖土一戰,林紅燭看了那位名字算是不出彩,但境界極爲深厚的讀書人,竟然是一人面對兩位登樓境修士都不見得落入了下風。

林紅燭自認要是王富貴朝着他對手,他沒有半分勝算。

那位或許比觀主樑亦也不遑多讓。

蘇夜平靜道:“當時他尚未離開學宮的時候,便已經是極爲厲害了,若是他在,或許現在的學宮掌教是他。”

林紅燭平靜道:“你、他、還有一個李昌谷,你們三人,若是都還在學宮,現如今山河裡的形勢,應當要變一變纔是。”

蘇夜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現如今的山河,佛教退到了西方佛土,儒教和道教兩教把持山河,道教已經力壓儒教數百年之久,除去因爲在聖人的數量上佔優之外,還因爲這些生活在山河裡的修士中,仍舊是道教的出彩修士多得多。

其實若不是學宮做出那些噁心的事情,現如今學宮擁有李昌谷,王富貴和蘇夜三人,即便不能改變儒教的劣勢,也能改變許多。

蘇夜一笑置之,不置可否。

林紅燭平靜說道:“往後這個人間可曾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詢問蘇夜,便是最爲簡單的方法,他畢竟是一位學宮掌教,是儒教在人間的代表,他知道的比林紅燭這個孤家寡人要多得多。

蘇夜想了想,“之後很多人要殺那個年輕人算不算?”

林紅燭冷笑道:“果然一貫如此,還是改變不了。”

蘇夜皺眉道:“所以我要掃清學宮才這麼難。”

林紅燭一挑眉,“現在有眉目了?”

蘇夜說道:“是有些了,但是還有件事,還想着麻煩你去做一做。”

林紅燭神情不變,詢問道:“何事?”

林紅燭和學宮無仇,只和那些對他有敵意的讀書人有仇,林紅燭和蘇夜無仇,只和那些腐朽的規矩有仇。

蘇夜說道:“這件事有些難,或許要把性命都搭上。”

林紅燭嘆了口氣,第一次認真的看着蘇夜。

蘇夜充滿歉意的說道:“或許這個條件有些過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答應。”

林紅燭搖頭道:“我不是學宮的讀書人。”

蘇夜說道:“但你是個讀書人。”

林紅燭笑道:“我還是個魔頭。”

蘇夜不說話了。

林紅燭看着他,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道:“拋開一切可以說的,我只是不太相信你。”

蘇夜想了想,覺得還是這個理,自己要做的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做成的事情,既然如此,自然也就不能奢求有人能夠支持他,並且什麼都不管不顧的站在他身後。

即便是一定能成,那麼旁人又有什麼義務去做他蘇夜想做成的事情。

只是林紅燭又說道:“到了現在,我忽然又覺得,你蘇夜雖然是個傻子,但沒有那麼傻,所以我也願意陪你這個傻子做點事情。”

蘇夜會心一笑,然後說道:“攜手渡滄海?”

林紅燭生硬道:“我沒有這個想法。”

蘇夜哈哈大笑,看着林紅燭身邊的那個小狐妖,笑意不減。

有佳人在側的林紅燭,到底還是個很有意思的傢伙。

——

陳國最爲出彩的景物是那座位於飛仙峰上的萬寶閣,只是景色出彩也好,只是旁人如何上得去那個地方,就連自恃武道修爲高深的江湖武夫再去往那座飛仙峰的時候,都要萬分小心,稍有不慎便要出事。

可是誰也沒有想過,就是這樣一座可稱天險的飛仙峰,在數年前的某日,竟然是有一個普通人登上來了。

而且還帶着一名女子。

說這兩人是普通人,其實不太準確,畢竟從身份上而言,兩位的身份都真不算低。

但真要說起來,這兩人還真的是並無半點武道修爲的普通人而已。

其中一位,體魄只怕比起來那女子也不會強到哪裡去。

可就是這樣的兩人,還當真是登上了這座險峰,並且在數年前還第一次並肩坐在了萬寶閣裡看着日出。

萬寶閣是某位出彩的讀書人所建造的一座閣樓,裡面有許多書,但都不算是什麼罕見的東西,可總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比如某個人當初隨意寫就的東西,或是疾世憤俗的文章,或是什麼出彩的詩稿,或是什麼對於境界的感悟。

寫就的東西留下之後,不見得能夠幫到誰,但在未來的某一天,也說不定真會幫到誰。

那個在陳國封號是齊王的男人,當年被說成是陳國第一美男子,而他的王妃,那位齊王妃正好也就是陳國第一美人,這兩人的結合,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是後來因爲某些事情,讓兩人並未成爲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在某些事情之後,才總算是做到了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於是他們離開淮陽城,來到飛仙峰,並且就在這裡做了下來。

齊王妃本來就早已經捨棄要自己的夫君成爲什麼的想法,只想在這輩子跟着他一起老去,然後死亡,便已經足以,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今天。

那位身形消瘦的齊王,坐在萬寶閣翻着一本某人寫就的東西,忽然靈府裡便生出了一道氣機,忽然便重新成爲了一個修士。

這讓齊王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齊王妃更是不知所以。

齊王看着齊王妃鬢角生出的鬢角,柔聲道:“你受苦了。”

齊王妃微笑道:“不苦。”

齊王站起身來,平靜道:“走吧,我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

齊王妃一怔,但還是笑道:“好。”

之後齊王妃便準備去收拾些東西,可誰也沒有想到,齊王只是默默抱起齊王妃,笑道:“這一次用飛的。”

齊王妃神情怪異,“說什麼胡話。”

齊王不言不語,只是抱着齊王妃,縱身便掠下飛仙峰。

原來山河猶在,他還是當初那般有着絕世風采。

——

回到白魚鎮的時候纔是深冬光景,李扶搖在這裡耐心等到了初春光景,也未碰見什麼要對他出手的人,只是在這段時日,除去和葉笙歌探討了修行上的問題,還和顧緣和宋沛到處走了走。

白魚鎮位於周國西南,本該是個沒有什麼山妖精怪的地方,可不知道爲什麼,這數年之後,還多出來不少,這些山妖精怪盤踞在深山之中,對往來客商以及旅客出手,吸取精氣,還十分精明,每每都是做成那種意外假象,當地官府並未在意,只是告誡行人山路難行罷了。

李扶搖閒來無事,顧緣也覺得無趣,兩人略微一合計便決定去深山打獵。

宋沛雖然才踏足修行,境界不高,但看着師姐顧緣對李扶搖的熱絡,便覺得有些不太喜歡,一想着這兩人要單獨相處,便說要跟着一起。

顧緣本來便沒有什麼多的心思,見到小師弟也有想法,便答應下來,於是一行三人便行走了羣山之中。

白魚鎮周圍的山林,都沒有什麼名字,估計即便是官府那邊也懶得管,只是會有一條山道通往別處,既然是要引誘那些山妖出手,李扶搖便隱去一身劍氣,顧緣拿出法器遮掩自己和宋沛的氣機,一行三人,李扶搖背了一方劍匣,用布條包裹,看着像是個琴師,顧緣什麼都沒帶,拿着果脯,像是富家小姐,至於宋沛還是揹着那個書箱,只是年紀尚小,不像是個要去往京城參加科舉的書生,反倒是有些像是書童。

雖然周國境內多是男子讀書,但偶有大戶人家爲自家閨女配備書童,也不算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三人同行,行走在山道上,宋沛走在最後,李扶搖走在顧緣身後,三人弄出以顧緣爲尊的假象。

從最開始在白魚鎮見到李扶搖開始,顧緣便一直扭着李扶搖問了許多他這一趟遠遊的事情,從去往少樑城到之後的洛陽城,再到最後的妖土,以及這一路回來,反正是該問的都問了。

她身在學宮,想要出門一次都極爲不容易,更不能像是李扶搖這樣,動輒便要行過這般多的路,因此自然而然便是會很嚮往,便多問了一些。

宋沛對於自己師姐口中的這位未來劍仙,原本便見過,那個時候是在一間廢棄的小屋裡,當時先生和另外一個讀書人說了許多,他也就和李扶搖多聊了一會兒,但說是要如何瞭解,其實也說不上,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發現李扶搖其實還是個好人,便覺得自己有些嫉妒他,有些不太好,這兩日已經完全放下了,對李扶搖,再無半點隔閡。

三教對劍士的態度,在他們兩人身上,完全是體現不出來。

行至半山腰,顧緣張口問道:“李扶搖,你在青天城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一路南下就真的這麼簡單,不是那位大妖護着你?”

李扶搖苦笑道:“或許有,只是我境界低微,沒有看出來。”

顧緣對於李扶搖的這個問題明顯不太滿意,皺了皺眉頭之後,又不曉得從何開口,就吃了幾塊果脯,宋沛才問道:“李大哥,你真的能御劍飛行?”

李扶搖點頭說道:“這都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等到你以後境界高出一些,自然也能御空了,只是無劍,不能御空太久罷了,要是有法器,那另說。還有要是境界足夠高深,自然也可以不用在乎這些。”

宋沛哦了一聲,對於這個說法,還算是比較滿意。

他入學宮之後,其實對修行這件事還是沒有太大的想法,還是想着好好讀書,只是師姐顧緣前些時日一直說修行是大事,他才硬着頭皮跟着先生們的一起打坐悟道。

只是師姐這個人,之前說修行,後來又說練劍,讓宋沛都有些無奈。

只是無奈歸無奈,宋沛還是不怨他的。

不過宋沛對練劍真的沒有多少興趣,這碰到了李扶搖之後,也都還沒有表露出來半點想要學劍的心思,這讓顧緣好幾次對宋沛暗示,宋沛都假裝沒有看出來師姐的意思。

宋沛想着,自己師姐這個性子,以後要是真有自己設想的那一日,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李扶搖走的路多了,又要比顧緣和宋沛都要大一些,自然是看出宋沛自己的想法,他想了想,卻沒有直接提出,而是說起來之前和宋沛的相遇,當時他哪裡知道那兩位讀書人,一位是學宮掌教,一位是魔教教主。

這可是兩位登樓境。

只是現如今,別說登樓,就連朝青秋他都已經見過了,早已經見怪不怪,只是與學宮掌教蘇夜的一面之緣,李扶搖倒是還覺得這位學宮掌教其實不差的,只是學宮裡顯得有些烏煙瘴氣。

李扶搖愛憎分明,自然不會因爲學宮的某些人做出的事情,而怪到掌教蘇夜身上去,世間有很多事情說不清楚,可是李扶搖覺得這一件,完全是能夠說清楚的。

談過了這些事情,李扶搖便刻意放緩腳步,等顧緣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才拍了拍宋沛的肩膀,低聲問道:“對你師姐,有什麼想法?”

宋沛臉頰瞬間變紅,低聲道:“李大哥,你可不能胡說。”

李扶搖低聲說道:“胡不胡說你自己掂量,你要是沒有想法,就當我說的是屁話,要是有想法,我倒是有些方法。”

宋沛看着李扶搖,怔怔出神,片刻之後便搖頭道:“沒有那麼回事。”

李扶搖哦了一聲,似乎是自言自語說道:“原來是我看錯了。”

說完之後李扶搖便想着往前面走去,想着要趕上顧緣的步伐。

宋沛拉着他的袖子,忽然很低聲的說道:“李大哥,即便沒有那麼回事,也說說怎麼追女子唄。”

這個傢伙,倒是有些門道。

李扶搖一本正經的說道:“既然你沒有這個想法,知道這些東西做什麼?”

宋沛聲如蚊蠅,“那以後可以用嘛。”

李扶搖不再打趣宋沛,而是笑着說道:“要追女子,你至少就得知道那女子的愛好纔是,就拿你師姐來說,你不得知道她喜歡吃點啥,喜歡點啥……”

宋沛摸着腦袋,有些無辜的說道:“師姐啊,喜歡吃果脯,喜歡啥,喜歡練劍啊!”

宋沛說道:“李大哥,要不然你教我練劍吧?”

李扶搖皺了皺眉頭,隨即笑道:“你還說你不喜歡你師姐?”

宋沛一把捂住嘴吧,低聲懇求道:“李大哥不要告訴師姐。”

李扶搖看着這傢伙,點了頭之後說道:“你呀,要是你師姐喜歡練劍的,你就要去練劍,要是你師姐喜歡妖修,你也要變成妖修,變得去嗎?”

宋沛問道:“那怎麼辦?”

李扶搖說道:“其實我說的那件事,是讓你記住而已,要是你師姐真喜歡你,你會不會劍術有什麼關係,你有沒有學問有什麼關係?”

宋沛嘿嘿一笑,“既然這樣,就等着師姐來喜歡我,不行吧?”

李扶搖說道:“天底下沒有什麼理所應當的事情,自然也沒有女子理所應當的喜歡,所以即便有朝一日你師姐喜歡你,你也不要當成什麼理所應當的事情,反倒是更要去憐惜她,多珍惜來之不易的東西,當然,反之亦然。”

宋沛哦了一聲,對於沒有什麼理所應當這件事,他算是第二次聽到了,第一次自然是他的那位先生告訴他的道理,只是宋沛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道理會變成男女之間也是這樣。

不過他覺得挺有道理,便在腦海裡記下了。

李扶搖知道宋沛是蘇夜的學生,知道可能以後這個少年很有可能成爲某個極有學問的讀書人,會成爲世間都頂出名的修士,但即便是這樣,李扶搖都覺得今天說的這些話大概是沒有錯的。

李扶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笑道:“喜歡一個女子,總得告訴她,不然有一天她被某個男子搶走了,你都不知道,不過這種事情,時機很重要,你自己把握吧。”

宋沛哦了一聲,原本是想說些什麼的,可隨即愁眉苦臉的說道:“李大哥,師姐不見了!”

李扶搖擡起頭,才發現顧緣真的不見了,之前他和宋沛聊了這麼些,一直都沒有關注走在前面的顧緣,現在擡頭一看,顧緣已經不知道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李扶搖想了想,將劍匣裡的劍十九取出,以心神御劍而去。

宋沛站在原地,說道:“原來你真的會御劍啊!”

……

……

山林之中,說是山妖橫行,爲禍一方,但實際上一座山能有一位挑大樑的山妖便已經是幸事,本來山河這邊的妖修便少,能夠成氣候的更少。

像是在這種不算是太過深山老林的地方,能有上那麼一位便已經是不少了。

可誰知道這裡卻是一共有兩位。

其中一位便是經常爲了吸取凡人精血而常常出沒的山妖,修行已經有數十年,境界算是不低,只是並非從一開始便來到這邊而已,另外一位則是一位潛修在此很多年的“原住民”兩人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在那位吸取凡人的山妖修爲暴漲之後,這位原住民的地盤便越來越少。

直到今日,他也就只能龜縮到一片寒潭之中了。

作爲一條魚妖,本來便該是在江河之中才對,可他嫌那個地方太吵,才選了這麼深山老林裡的一片寒潭作爲棲身之處,但誰想到,他在這裡待了數十年都還是安靜的一個人而已,卻偏偏在這數年前遇上了另外一位山妖。

他是魚妖,對方卻偏偏是一隻貓。

世俗間的貓喜歡吃魚,卻是不能下水,這成爲了妖修的貓,要想吃魚,還真的有些辦法,兩方既然是天敵,那隻貓妖便一直想要吃掉這條魚。

只不過兩方都是妖修,最開始境界差距不大,還真拿那條魚妖沒有辦法,等到後面境界暴漲之後,他又常常龜縮在寒潭當中,讓那隻貓妖還是無可奈何。

即便是成爲了妖,但還是有些天性無法抹去。

就如同那隻貓不敢下水一樣。

今日趁着那隻貓下山去了,魚妖這才從寒潭出來,化作人形,就坐在潭邊發呆。

可片刻之後便聽見有個少女大喊大叫,“你怎麼不穿衣服?”

魚妖回過頭,在遠處發現一個拿着一包果脯的少女,這才低頭一看,原來是真沒有穿衣服,趕緊便跳下了潭中。

只露出一個腦袋。

他看着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少女,好心提醒道:“這山上有妖,是吃人的,你趕快走,要是遲了,就跑不了了。”

少女先是遮住眼睛,後來看到這條魚妖跳進水裡之後,才說道:“你不就是條魚妖嗎?”

魚妖氣勢有些弱,片刻之後才說道:“我不吃人的。”

少女大大方方的往前走了好幾步,來到潭邊,笑着問道:“你是條魚妖,這山上還有什麼妖?”

說完這句話,少女還補充道:“要吃人的那種。”

魚妖看着這個少女,哭喪着說道:“你快走吧,要是等會兒被那隻貓妖看見,我救不了你的,看着你被撕成兩半,然後被吃掉腦袋,五臟六腑全部都被吞到肚子裡,那種光景……”

其實山妖吸人精血,遠沒有這麼恐怖,只是魚妖想要嚇走少女,故意編出來的瞎話罷了。

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誰想到他說着這些話,那個小姑娘竟然笑了。

少女看着魚妖笑道:“原來是還有一隻貓妖。”

“貓吃魚,我看那隻妖最想的是把你這樣吃掉啊。”

魚妖臉色難看,要是被那隻貓這樣抓到,不說別的,肯定是要把他這樣吃掉的,真是一點都不剩,天性如此。

這是世間的規律。

只是隨着境界的提升,會有些改變罷了。

少女坐在潭邊的石頭上,笑着問道:“貓妖吃人,你吃過沒有?”

魚妖搖頭,“我纔不吃人,吃了人要招惹禍端,我一個人安安靜靜修行,纔不願意招惹什麼其餘的事情。”

少女哦了一聲,笑道:“那麼這樣說來,你還是一隻好妖了?”

魚妖臉色有些蒼白,神情卻是平靜的說道:“這個世道哪裡有什麼好妖壞妖,要是被那些修士發現了,大概就是不問而殺唄,山河這邊妖修活着很難的,但是妖土那邊,也沒有那麼容易,活着一直都是一件難事。”

少女不願意去聽這些,只是笑着說道:“那隻貓肯定做了不少壞事,我就是來找他的。”

魚妖驚疑道:“你是修士。”

少女反問道:“看着不像?”

魚妖點點頭,“真的不太像。”

少女嘆了口氣,“那要什麼樣的纔像是修士呢,長得凶神惡煞,動輒便要拿你們這些妖修的性命,少言寡語,然後不可一世的纔是修士?”

魚妖點點頭,“大概就是這樣了。”

少女呸了一聲,“要真想這樣纔怪了。”

魚妖有些愕然,雖說他修行的數十年,但實際上還和十幾歲的少年沒有什麼區別,他看着少女說道:“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的修士了。”

少女反問道:“那你還見過其他修士?”

魚妖一本正經的說道:“沒有,就你一個。”

第三百零六章 船上的局第八百四十四章 三千里第兩百三十章 山河幾許劍士幾人第六百四十章 劍斬的不止是聖人第六十九章他的劍是直的第一百九十六章 眼前這一團亂麻第五百七十五章 看劍第兩百五十七章 北冥有魚,其名爲鯤第五百三十一章 我不高興第兩百五十一章 人心如此第兩百六十九章 各有想法的那些劍士第三百八十六章 我有一劍守城頭(二)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底下的父母都一般第兩百二十章 夜來殺人第七百六十章 少年美勝春第六百九十二章 兩人御劍無數第七十四章桃花第八十四章青絲第三百三十二章 呦呦鹿鳴第四百七十三章 我們的滄海我們的掌教第五百章 當時月不明,此時月正好第七百六十七章 李大劍仙的處境第三百五十八章 六千年的滄海桑田第一百九十一章 洛陽城裡有一劍第七百九十六章 漸漸遠行第九百零五章 一片柳葉第三百五十六章 於是滄海第三百零七章 世間的禪第八百零四章 最是人間留不住第七百三十九章 說到底,還是要打第三百一十九章 原來我們在故事裡第五百零五章 只有一道門第三百七十七章 那個御劍亂飛的年輕人第兩百二十八章 情就一字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紅燈籠第兩百七十四章 一個關於劍的故事(一)第兩百零二章 好久不見第兩百二十章 夜來殺人第六百五十五章 山上大事,問過我第六十七章沒關係的第七百三十一章 在這個故事裡,沒有你們第四百六十九章 撲朔迷離的身份第兩百七十六章 一個關於劍的故事(三)第七百一十八章 搶劍,沒事的第八百二十一章 野花盛開第八百一十八章 麻雀老龍和劍仙(上)第一百九十九章 那些年的洛陽城第七百五十四章 黑夜白晝,萬物有因第七百一十三章 這個世間有很多可以說的第七百零六章 雲端的殺意第兩百五十五章 雲端下面的人間第三百四十一章 閒事第七百零九章 走過千萬裡第兩百七十章 人間處處是局第七百四十八章 天幕之下的最強兩人第兩百七十六章 一個關於劍的故事(三)第六百五十九章 這是我的意思第九十八章上山第六百七十四章 長生與這個世界還有人間第兩百三十一章 這個世間多怪第三百三十五章 鼓瑟吹笙第兩百零八章 掌教和三公(下)第兩百九十二章 一劍斬山河第七百九十章 十來年第八百零二章 就在這裡也好啊第七百二十八章 那我們來重新書寫這個故事第六百零四章 師祖替你取劍第六百三十八章 雲海裡的劍第四百二十五章 那些散落在世間的劍第兩百六十三章 要是世間女子都問個不停第三百六十三章 那些模棱兩可的舊事第七百六十一章 流衫第五百零四章 聖人洞府現第一百一十四章劍多第四百九十七章 言河聖人(一)第八十六章雨霧山第五百五十七章 他別了人間,有人來了人間第五百三十章 我們都要殺胡蕭第七百零九章 走過千萬裡第七百九十九章 待到山花爛漫時第一百六十一章 最後登場的齊王第八百六十五章 那個好看的和尚第三十一章殺人第四百一十二章 當時明月在第三百四十三章 妖心人心有何異第一百三十章白枝第兩百六十九章 各有想法的那些劍士第七百零五章 誰曾見她笑第三百四十一章 閒事第七百零五章 誰曾見她笑第八百八十七章 木桶和黃鶴第四百三十八章 洛陽城的雪(二)第四百八十二章 是熟悉還是陌生第兩百九十二章 一劍斬山河第四百一十五章 天下煩心事一大把第四百七十八章 世間是局棋,到處落子第三百七十七章 那個御劍亂飛的年輕人第六百三十八章 雲海裡的劍第四百一十九章 你們這樣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