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他宋承楊甘願作楊文鋒的一道影子自然不可能,這些年他看過楊文鋒的所有履歷經過,也曾分析楊文鋒的性格和能力,在他看來對方的表現不過平平罷了。
所謂平平自然不是其才氣與天資,而是其心性。
在宋承楊看來楊文鋒擁有如此資質和資源若無法作那一國主宰起碼也得是那氣吞萬里如虎的梟雄之輩纔可,但是這些年楊文鋒的表現更多的則是順勢爲之。
無論是韜光養晦還是藏拙於身的手段都不過是大勢所趨罷了,這樣的楊文鋒又如何配得上他原本擁有的一切?
當然,這些他宋承楊不會去說出口。
“既是如此,那你便着手準備吧,估計最遲三日之後便要出玉陵了。”
楊文鋒略作思索之後點了點頭。
言罷轉身離去,在下樓之時楊文鋒忽然停下腳步而後又轉身看向樓中書案前的那個“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楊文鋒像是此刻纔想起問對方的名字。
“宋承楊”書案之前的那個人淡淡迴應。
“名字不錯,不叫宿楊便好。”楊文鋒沒來由的說了這樣一句話隨後便徑直下了這二樓。
聽到楊文鋒的話那位和對方長得一般無二的年輕人先是若有所思隨後灑然一笑置之。
戰國之時有一雄主身旁有名士名曰宿楊,其才氣名揚四海極爲自傲,後因多次猜出雄主心思而公之於衆,最爲出名的便是“一口酥”與“雞肋”事件,最終因過於聰慧而不識帝王心思被處死。
楊文鋒此話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是在警告自己別向那宿楊一般自作聰明,對此宋承楊並未多說什麼。
他所求所願皆是大成就事,豈會在乎楊文鋒如此一句言語?
楊文鋒徑自走下二樓,隨後他從一樓一處特殊地方開始下到地面那處塔的二樓。
這陰陽塔分陰陽二塔,所以每層亦分陰陽之別,入二樓和當初他入一樓一般無二,自然也是分別入之。
其實第一眼看到那個自己的替身楊文鋒並未有多餘的感覺,唯一的感覺便是對方真的是太過和他相似,若是對方沒有那所謂的“試探”之語對方便沒有絲毫的紕漏之處。
無論是身形音容都像極了他楊文鋒,對方自詡對楊文鋒研究數年,對其性格也瞭若指掌,但其實不然。
自那宋承楊說出後來的話之後楊文鋒便看出其心高氣傲之性格,他眼中流露出的那種自命不凡告訴楊文鋒對方絕不是那種屈居人下之人,這也是對方的傲氣所在。
楊文鋒也很自傲,但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按照楊文鋒的自傲,一件事他即便是辦不成也絕不會去做他人那傀儡之舉,即便是會留有遺憾與後悔他也不會選擇那樣的方式。
楊文鋒最後走的時候對對方說那樣的話並不是他有意去警告對方,更不是因爲對方的試探而惱羞成怒,他不過是去告訴對方一個事實而已。
至於對方聽不聽那便不再重要,一個假的楊文鋒即便是再如何跳騰他也是假的,只有有他在一日對方想要翻身便沒有那麼簡單。
地下二樓的塔層之中並未有什麼特殊的東西,楊繼在這地下二樓不過是留下了一本冊子而已。
那本冊子之中詳細記載了楊家的所有“底蘊”,末尾還有一封信留給他楊文鋒。
孩子:我知曉你並非普通兒郎,也明白對於咱們家的這一大攤子事你不想去插手,這些年你不聞不問所求皆非整個楊家家業,實話說娘很欣慰,但也很是擔心。
所慰者是你並非和其它王侯將相之家的世子爲嫡長之事而兄弟離德,所幸你大哥亦是如此。
所憂者則是我楊家早已木秀於林,宛如遙遙大地之上那一尊參天大樹,他日即便是你們不想,不怨,不爭但卻也不能遠遠躲過,這也實屬無奈之舉。
爲娘自感時日無多,其實人生百事都逃不過這一遭,也不是什麼憾事,但這些日子總有一事憂慮紛擾。
娘唯一的遺憾便是沒有看到你長大的那一天。娘很怕,娘怕你一人總將心思放於你一人心中;娘怕你父兄忙於楊家事務忽略你的難處;娘更怕有朝一日你面臨難處娘無法再像之前那樣爲你擋風遮雨,到時你該怎麼辦?
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跡楊文鋒潸然淚下,他心如刀攪,他很想她。
“此信我讓你父在合適的時候交付於你,若是那時恐你已身負楊家重擔,娘知曉你的性格。雖然你生性淡漠而外冷,但你心中實則剛強溫熱,你不重責任和事實但卻極重感情,他日楊家遇難你必會第一個挺身而出。
娘只想和你說聲對不起,是孃親和你父親無能才讓你最終走上這條路,娘時日無多,真的很遺憾沒能親眼看到你和你兄長成爲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真的很擔心面對那艱難險阻你們無法應付而身心受苦。
其實想說的話真的很多很多,真的想一輩子都說不盡,可是每個人都有這一遭,鋒兒你也別太難過,即便是看不到孃親了孃親也會一直看着你們的。
你要開心,要吃飽穿暖,要輕鬆無憂,不要哭,不要難過,更不要心思深沉,娘永遠都在的。
楊文鋒淚眼朦朧,那雙手顫抖着看完那一封信蹲在地上不言不語。
隨後他將頭埋在雙臂之中痛苦嗚咽,一聲聲含糊不清的聲音是他在自言自語。
“娘,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大苦無聲,大悲無形,但真正所悲所哭則皆是求之而不可得。
悲苦良久之後楊文鋒起身離去,同時他還帶走了那本小冊子。
那本小冊子之中是楊王和王妃共同整理的楊家所有的東西還有這些年對於他兄弟二人的一些個謀劃,從這些謀劃之中便可以看出他們兩人對於楊文鋒二人有多麼在意。
楊文鋒很快便將冊子上所有的一切都看完記在心中,之後則是將其徹底銷燬。這本冊子實在太過重要,他楊文鋒知曉輕重厲害。
按照楊繼的謀劃,楊文鋒離開玉陵完全都在計劃之中,只不過與之現在稍有偏差而已。
畢竟誰也無法料到楊文鋒會走科舉這條路,也不會料到武皇會讓他帶人前往野萍學院。但無論原因如何結果都差不過,所以所謀劃的也八九不離十。
但其中的關鍵之處楊文鋒做了一個修改,這一改動便造成天翻地覆之變,所以此刻無論是楊家如今的管事還是面前幾人都極力反對。
原本楊王的謀劃是有朝一日楊文鋒出玉陵到時由那位假楊文鋒替他出玉陵,同時安排了一系列的後手隨楊文鋒出玉陵。
但如今楊文鋒卻是讓那位冒牌的世子殿下前往野萍書院,而楊王所安排的那些謀劃也都圍繞於那位冒牌世子。
當然,楊文鋒自然不會自己繼續停留在玉陵城內,而他自己則決定捨棄所有楊家謀劃一人出玉陵。
就是這一改動才讓這間屋子內爭論不休。
“不行,絕對不行,殿下如何能一個人離開玉陵內,即便是要外出修行至少也該帶些個高手護衛纔是。”
王府之中那位長相普通的哨子首領直搖頭,顯然對於此事他極爲不同意。
“公子要是不想太過聲張的話便少帶幾人也好,胡老我看便行,即便是不帶他老人家最起碼得在那幾位成勢高手中選取兩人才好,孔小姐和王妃最爲親近,公子帶上她極爲合適。”
那位老管家對於楊文鋒要一人出玉陵也是持反對意見。
“你小子有這份決心倒是不錯,不過你可知曉你楊家在這江湖之中會有多少仇敵?你可要想清楚了,我這老頭子倒是不介意和你走上一遭江湖,一是待在這裡久了確實是有些無趣,這裡的酒再喝也就那麼回事,再是我也和楊繼有過約定,護你這麼一遭也算是合情合理。”
幾乎快要癱坐在椅子上邋遢老人喝了一口杯中酒打了個大大的哈切。
這幾人幾乎便是楊府之中身份最爲特殊的幾人了。
“公子,大家說的都有道理啊,要不是擔心我成爲拖累的話我都想貼身照顧公子了,現在公子執意一個人去也行,那便帶上脂粉我去,好歹我也感知境了,到時既能照顧公子也能幫扶公子一二,再不濟,要是死脂粉也和公子死在一起。”
脂粉得益於是楊文鋒的貼身婢女,加上原本在這楊府之中便地位特殊,所以此刻也能在此地。
結果聽到楊文鋒的話之後便來了這麼一出,尤其是最後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讓楊文鋒哭笑不得起來。
“呸呸呸,說什麼胡話呢,什麼死在一起,再說這喪氣話你家公子可要生氣嘍。”
楊文鋒對着脂粉一瞪眼隨後又忍不住露出笑意,他又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眼神溫和。
“各位叔叔伯伯,我知道你們都是爲我好,可若是那樣的話那我出玉陵又有什麼意義呢,乾脆待在這玉陵城中豈不是更好?
若無法將自己置身於一人的境地我的武道修爲即便是勉強突破又能如何?到時候不過是楊府多一個修爲尚可的二世子罷了,對於大局來說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這一次我一個人出去是必須去的,當然,諸位也放心,我肯定會保證時刻和咱們楊府的哨子聯繫,也絕不會遇事逞強,畢竟我又不是去找死不是?”
楊文鋒笑着過去將那位老管家扶着坐下隨後又拍了拍那位哨子統領的肩膀作輕鬆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