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掛浩浩蕩蕩的文脈氣運瀑布從九天之上倒灌入楊文鋒體內徐博溫也看的真切,同樣的情況,他此刻依舊感覺不到楊文鋒身上有任何氣運加身。
“如此古怪的楊家二子,不知是福是禍!”徐博溫喃喃自語,隨後他大袖一揮眼前頓時清明覆清明。
在他揮手之間整個瀰漫於會試考場之中的矩陣如大霧扶散一般煙消雲散,如今兩場會試已經結束,接下來的詩賦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玉陵科舉,首重策論經史而輕詩賦,後者只不過作爲意氣文才的參考之用,真正的經世治國謀略並不重於此項。
“今科科舉已成定局,之前感覺到一前一後兩股文脈氣運,也不知是誰可以引動此方氣運加身,
策論經史我自然會在前十之列,只是這天淵地大物博人傑地靈,也不知道今科誰能奪魁?”荀攸此刻也完成了自己最後的收尾,他胸有成竹等待着收卷之人。
同樣有此思索的自然對自身所觀所寫有信心,只是如此千萬人的會試之中能有幾人有此等實力與自信?
大多數普通士子依舊心懷忐忑,自答卷到放榜,多少士子憂愁煩惱,又有多少士子不堪重負,最終能得償所願之人自然欣喜若狂。
據說上一任應天府鄉試有一秀才連考數年不中舉,終於在上一屆鄉試考中舉人,中舉之後欣喜若狂竟然活生生高興的瘋了,最終瘋瘋癲癲見人都說自己中舉,一個舉人尚且如此,何況得中進士?
幾家歡喜幾家憂,一科科舉有多少人得意便有多少人失意。
在這次會試之中宋祁從頭到尾腦海之中一直都閃過楊文鋒的身影,或許是之前的映像與如今的形象反差太過強烈所以導致他一直念念不忘。
他不知道對方能否在今科科舉之中得中進士,但在他看來對方應該沒有問題,可是他想不通,按照他楊文鋒的身份何必要在乎一個進士身份?
其實只是他,荀攸其實也有想過楊文鋒,只不過他並不知曉楊文鋒來參加了會試。
這些年荀攸除了讀書修行之外很少有人有事能讓他關注頗多,但楊文鋒絕對能算得上一個。他看過楊文鋒所做的那篇美人賦,如此文辭若是沽名釣譽之輩那簡直便是笑話。
可笑,可笑的是他荀攸的教書師傅竟然不管他的卻說非要爲難於對方,還信誓旦旦的說楊家一門武夫不知禮節不懂書文的蠻橫之徒怎會有什麼文采?
其實荀攸都懂,他們翰林院如此行事不過是和那位未來的儲君有關,如此一來對方是否真的有才就並不重要了。
正是因爲如此纔有了翰林院矩陣被破,被人帶兵甲所困,最終顏面掃地而不敢開口,如今翰林院人人不忿,人人對楊家深惡痛絕,但荀攸反而沒有什麼感覺。
其實在荀攸看來,他的先生,他的同門師兄弟如今所做之事和當年楊王對讀書人所做的事一樣過分。
一個是殺人殺得毫無道理,一個是噁心人噁心的毫無道理,都是不講道理。
當日交手荀攸其實已經輸了,雖然他只是出了一招但是卻已經知道結果,他實在想象不到楊文鋒這樣的人在這些年被人以紈絝相稱,別人視爲楊家敗兒是何種心態。
在荀攸思索這些的時候已經開始有人收卷謄錄,這個時候考場之中已經有人開始哭鬧,很多人已經知道自己難以高中,一時悲從中來不由苦鬧。
很快陸續有哭鬧之人被禁衛軍拉出考場,這個時候王羲頤也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考席,他輕輕交了自己未動一筆的試卷臉上露出恬淡笑意。
負責收錄試卷的人看到那張只有名字的空白卷紙頓時哭笑不得,之後又看到對方那一張笑容滿面的臉不由直搖頭。
“看起來又是一個考傻了的傻子,”那收卷之人和一旁的禁衛軍道。
聽到對方的話王羲頤啞然失笑隨後開懷大笑,今科科舉他看過了這天淵士子的文章寫意;看過了這天下士子皆能安穩讀書持筆;也找到了自己的志同道合之人,更重要的是他還看到了自己的小師弟。
他的小師弟讓他很滿意,不能更滿意,所以他決定要和他的小師弟見上一面,只是不知道對方認不認他這個師兄。
“此次會試之中我觀有兩人曾窺探於小師弟,另外還有兩人於暗處出手試圖阻擋當時那天降文運但不知爲何臨了收手,這些人顯然知道我在此地。
既然知道我在此地還敢在我的小千世界之中露出端倪,看起來他們若要下手作局連我也不會放過。”王羲頤默默思索回憶,在之前那畫卷世界之中他就早已感應到,只不過他並不急於出手。
“今科科舉,小師弟必然得中進士,至於是否有望三甲,就要看武皇有沒有那個氣魄了。”看到這天下士子熙熙攘攘,看着楊文鋒如此合他的胃口王羲頤便了無遺憾了,他一個人邁步出考場,除徐博溫外無一人察覺。
會試的第三場考做詩,因爲單純是爲了考察諸位考生的文采和意氣所以並不爲主以至於緊跟着策論進行。
作爲會試的最後一場科目做詩的時間並不會放很長,自古以來做詩便講究渾然一體妙手偶得之。好的詩詞自然講究仔細雕琢細嚼慢嚥,但卻絕不是隻有細嚼慢嚥才能做出好詩。
其實大多數青史留名驚才絕豔的好詩句大都出自轉瞬之間,例如: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再比如,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前者出自於杯酒之間恣情狂放,後者出自於春日而行。
做詩如何最爲講究的是意境如何,如此一來時間如何便顯得不再重要。
衆多考生之中,江南考生以婉約清新的詩詞聞名,南楚後宋等亡國遺民則以壯懷激烈悲壯意向爲主,而天淵這些年太平盛世詩賦則自然趨向於安定盛世之風。
這次的最後一場會試王羲頤和徐博溫都未動用各自的手段來觀察考場之中的考生氣運和意氣如何,最後一場就是最最尋常的科舉考試,無任何修士手段。
在王羲頤一人離去之後徐博溫也緊隨其後,在考場之外的一間小茶攤前王羲頤顯露身形而後落座於攤子旁一間乾淨的桌子旁。
“坐吧,”王羲頤點了兩碗當地地道的苦椿茶和徐博溫一起坐於街邊這家簡陋的茶攤之前。
兩人面對面飲茶之後沉默無語,大概在碗底不剩幾口茶水的時候徐博溫終於擡起頭來重新看着眼前這位學宮之主。
“王先生,這兩日會試一坐可有什麼感觸?”
聽到徐博溫的話王羲頤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碗同時微微晃了晃碗中的茶葉沫子。
“泱泱士子皆入這會試考場之中,都是些好苗子,都是好讀書人啊!”王羲頤由衷感嘆,他這些年雖然對這天淵國映像一般,但是此時此刻他看到這些年輕的讀書人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欣喜。
“那小文鋒不知何德何能竟然能成爲王先生的師弟,不知道王先生的師傅是……”此時此刻的徐博溫經過在那考場之中的觀察早已經確定了這王羲頤之前口中的師弟應該就是楊文鋒,這一點從他對對方的態度就能看出。
“在下的先生徐太師應該見過的!”王羲頤微笑着開口,自他入這玉陵城便感覺到了他先生的痕跡,尤其是在那翰林院之中。
“我見過,這先生是說笑了,在下見過的讀書人之中,可沒有人能當的起……”本來徐博溫是想說,這些年他見過的讀書人之中沒人能當的起這位學宮之主的先生的,但是當他看到對方眼神望向翰林院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些東西。
翰林院,楊家二子爲師弟,輩分高到嚇死人的先生,結合這些細節他徐博溫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你,你們竟然是他那一脈的,難怪,難怪你要叫他師弟,難怪他會出手幫楊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想通此中關鍵之後徐博溫面如土色,他沒有想到儒家傳承之中竟然還有這一脈的傳承。
當年儒家初聖一人毀了先秦之後他們這一脈便徹底被摧毀殆盡,連帶着整個儒家都陷入黑暗之中,之後雖然有各位先賢的努力但是卻從未聽說有初聖那一脈的人出現。
其實也很難再出現,畢竟是毀了當時的王朝,後來的王朝又有哪個敢再讓這一脈發展。
“當年的事孰對孰錯作弟子的無法去評價先生,只是我們這一脈並非徐太師和世人所想那樣,所以還請放心!”看到徐博溫臉上陰晴不定的模樣王羲頤自然能猜出對方在想些什麼。
“其實說是一脈,一門也不過寥寥三人罷了,此次前來不過是爲了看看小師弟,之後如何,或許遊走人間,或許江湖不見,誰也說不清楚!”王羲頤神色古井無波,他說的很淡然但是徐博溫卻聽的沒有那麼淡然。
之前在翰林院他們這一脈那位人間活的最久的老不死做了些什麼他徐博溫還歷歷在目,之後入皇宮和武皇談了些什麼他也有耳聞,這如何能讓他放心得下。
“說過了師承是不是該說一說這科舉取仕了,不知道這一次科舉取仕太師的標準如何?”王羲頤自然不管徐博溫是否相信於他,對他來說其實這些都不重要的。
“自然是擇優錄取,擇賢入仕,”徐博溫正義凌然,在這一點上他從來不曾有半分含糊。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下來,我的那位小師弟既然在科舉之中有那等表現,王某自然不必擔心了。”王羲頤輕聲而笑,原本他並不在意他的小師弟是否可入仕途的。
但是此刻他忽然反悔了,雖然他已經知曉他的小師弟爲珠玉在前,那麼爲什麼不能讓天下人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