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37年。
華辰剛從醫院出來,就接到了研究院的電話,說研究有了新進展,請他過去一趟看看。
整整21年了,過去無數次接到類似的電話,剛開始他還會興沖沖的跑過去看,但是隨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以及那幫人緩慢的研究進程,現在聽到這種消息,他已經麻木了。
估計又是發現細胞有某種質變,等他過去再告訴他一堆他聽不懂的專業名詞……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多了,他已經下意識的把那羣花重金請來的教授和碩士當成騙子了。
但是心裡總歸還是抱着那麼一點希望的,華辰還是去了。
半個月前他剛過完51歲生日,這樣的日子他不知道還有多久,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也許再過個兩三年,他死了也不一定。
沈眠的存在對外人來說一直是個秘密,華老爺子死了,宋小離也死了,傅止言生死未卜,這世上唯一知道這個男人存在的人只有他了。
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他很怕自己某天突然倒下,還沒來得及跟華黎瀟說這件事,告訴他他的親生父親是誰……沒了他的資金支持,那幫人會毫不猶豫的放棄研究吧。
華辰一路胡思亂想,等到了研究院門口,他才收起思緒,在心裡感嘆了一聲,果然人老了就愛多想。
研究院的入口設立在一座很不起眼的四合院裡,挖開了底下數萬平方的面積當做研究基地,經過二十多年的演變,這裡儼然成了一個高科技研究場所,那羣人沒別的本事,常年關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倒是把住所弄得很高大上。
乘坐升降機進了研究院,華辰一路上面無表情。
二十多年的時間,有再多的期待也早就被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磨得所剩無幾了,這次來,如果不出意外,將又是一次無功而返。
進了研究中心,華辰一進門,幾個在研究院裡待了二十多年的老科學家就簇擁了上來,神色裡是不加掩飾的激動:“華先生,我們突破了大的進展,已經在小白鼠身上試驗成功了!”
華辰瞳孔微微一縮,感覺心跳又開始加速,他立刻問:“仔細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從深海生物裡提煉出一種活躍度的細胞,這種細胞能輕易和很多不同物種的細胞融合,並且激活細胞,冰凍六年的小白鼠已經復活了,我們下一步準備拿狗來做實驗,如果實驗成功,我們擇日開棺,能把沈先生復活!”
華辰心跳漏了一拍:“當真?”
“具體的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得到這麼大的進展已經是件很高興的事了,所以先通知了華先生……”
“別廢話了!快點實驗,如果實驗成功,明天就開棺,我要他用最快的速度活過來!”
“這種事急不來。”科學家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光是做一次實驗就需要三天左右的時間,我們一得到實驗結果,馬上就通知您,這次請您過來,主要是想在小白鼠身上給您演示一遍。”
華辰立刻振奮了,催促道:“好,馬上演示。”
實驗室裡冰凍了不少小白鼠小兔子之類的東西,是爲了方便做實驗,一個助手取出一隻用氮液封存的小白鼠,解凍後注入加了提煉活躍細胞物質的血液,在一羣人的注視下,那隻小白鼠慢慢甦醒了過來。
華辰的心狂跳起來。
看着那隻小白鼠掙扎了半個小時後慢慢翻了個身趴在籠子裡,他好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沈眠的希望。
這天,華辰在研究室裡待到深夜才離開,臉上是少見的笑容滿面。
剛走出研究院,助理小劉就湊了上來,提醒道:“老闆,該吃藥了。”
平時總是推三阻四不肯吃藥的華辰這次出乎意料的,很痛快就把藥扔進嘴裡吃了,小劉從車的後視鏡裡看着他吃下藥,這才鬆了一口氣。
車發動,開往華宅。
華老爺子死了十幾年,華家現在是華辰做主,可他已經不太管事了,一是身體越來越差,二是華黎瀟已經能獨當一面,公司的事基本上不用華辰操心。
車駛出一段距離,嘴角一直掛着淺笑,目光看向窗外的華辰突然問正在開車的小劉:“小劉,你在我身邊待了也有好幾年了吧?”
小劉一愣,立刻說:“六年了,老闆,我一畢業就來了。”
“你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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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十七了。”小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
“這個年紀還沒女朋友,家裡父母不催嗎?”
小劉頓了頓,說:“我是孤兒,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華辰愣了一下:“抱歉。”
“沒事,他們去世這麼多年,提起他們我早就沒什麼感覺了。”小劉小心翼翼的開着車,還不忘從後視鏡裡偷看華辰:“老闆,您怎麼突然問我這些?”
“想說說話。”華辰閉了閉眼睛,眼角眉梢露出些許疲憊,上了年紀的人,果然都容易感到疲憊,他按了按眉心,又笑道:“而且今天心情不錯。”
小劉看着他高興的樣子,也忍不住笑道:“老闆,是什麼樣的事讓您這麼高興?能跟我分享一下嗎?”
華辰看了他一眼:“你真想知道?我怕嚇着你。”
小劉道:“不怕,我膽子大得很。”
華辰斟酌了一下,說:“我愛人沉睡了二十一年,他快回來了。”
小劉握着方向盤的手猛地一顫,車拐了一下,華辰差點被甩到一旁,撞到腦袋。
小劉立刻把車靠邊停下,回頭緊張的看着華辰,一迭聲的道歉:“老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華辰沒受傷,加上今天心情好,他臉上沒有絲毫責怪,反而寬慰道:“沒事,當心點就是了。”
車又重新上路,華辰沒再提那個嚇到小劉的話題,小劉卻主動提起:“老闆,您的愛人……我怎麼沒聽說過?”
他在華辰身邊待了六年,算是留在他身邊最久的助理了,這些年親眼看着這個男人活得清心寡慾,除了偶爾去一趟那個詭
異的四合院外,他的生活跟個和尚一樣,從來不外出參加沒有意義的聚會,從來不花天酒地,晚上從來不超過十點鐘回家,唯一的愛好就是逛各種畫展和釣魚,有時候在河邊垂釣,一個人能坐上一整天……
“你沒聽說過也很正常。”華辰嘴角重新掛上淺笑:“他死的時候你才六歲,還在穿開襠褲呢。”
小劉被華辰的話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死了?”
“嗯。”華辰今晚格外好說話:“二十一年前,癌症是不治之症,他死於細胞癌,我用氮液把他的遺體封存進百米的地底下,爲的就是等待這一天,人類的技術能重新把他喚醒……現在,我終於快能見到他了。”
小劉:“……”
他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
華辰陶醉在馬上就能見到沈眠的興奮裡,絲毫沒注意到前方年輕的小助理晦暗不明的神色。
三天後,研究院再次傳來喜報,在狗身上做的實驗成功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華辰幾乎快樂瘋了,和研究院的幾個老頭子定下三天後開棺,他當天晚上一反常態的喝了個大醉。
醉醺醺的華辰被小劉扶回家裡,一進門就撞見華黎瀟,二十一歲的華黎瀟個子接近一米九,比一米八八的華辰還高那麼一點,一看到華辰醉成這副樣子,他先是吃了一驚,反應過來後立刻有些怒了,上前從小劉手裡扶過華辰,怒斥道:“爸,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你怎麼還是喝成這個樣子?”
華辰雖然醉得眼神迷離,但基本的意識還在,他笑嘻嘻的說:“今兒個高興,你爹我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兒子,如果不出意外,以後我們的家庭要有一個新成員了。”
華黎瀟吃了一驚,立刻追問道:“爸,你要結婚了嗎?”
華辰眯着眼睛笑得一臉滿足:“……也許吧。”
只要那個人還愛他,那他必須要轉換國籍,和他一起把當初沒來得及完成的夢想實現,那一刻,他等了二十多年!
華黎瀟疑惑的看着他,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一方面在親眼見證過華辰這些年清心寡慾的生活後,他也希望有個人能陪他一起過日子,但是一想到以後父子倆的生活中將會橫插進一個女人,他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不痛快。
算了,暫時不想這些了。
把華辰扶到樓上,華黎瀟伺候着他擦乾臉和手,換了衣服睡下。
看着很快就睡過去的華辰,華黎瀟嘆了口氣,很多年沒見父親這麼高興過了,想必他一定很愛那個女人,纔會高興到喝醉酒吧。
他應該支持他的決定。
這麼想着,華黎瀟替他掖好被子,轉身走了出去。
華辰一覺睡到天亮,夢裡他看見了沈眠,那個在他生命中像曇花一現,卻讓他牽掛了一輩子的人,他站在不遠處對他微笑招手,他滿心歡喜,拔腿就朝他跑過去,然而在快要接近他的時候,腳下突然出現一個深坑,他一下子墜了下去。
華辰是被嚇醒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