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仇九州完成了以虞氏爲原型的的畫作。
畫裡的少婦面容安詳滿足,悠閒的坐在一塊怪石上,欣賞包圍在四周,已經染紅的梧桐。
畫的右上角有仇九州的落款和印章,題詩: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瀟瀟雨。梧桐的葉子同往一個方向偏,已經起風了。
梧桐本是易落之物,怎奈風吹雨打,畫是好畫,可是,太過悽美了。
虞氏久久看着此畫,面色如畫裡的那樣,安詳滿足!
同時,夏語澹收到了一身淺藍白色素面窄袖交領棉布長襖,深藍色巾帽。忽然讓夏語澹想起一年前爬窗的少年。
第二日,夏語澹穿着這件標誌仇先生弟子的衣裳,在仇記裱畫店向仇先生行了師徒之禮,從此,彼此間就不是男子和女子的關係,或簡單的長輩和晚輩的關係,是嚴謹的老師和學生的關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那麼,男女之間的大妨就不適用在老師和學生之間了,若出了點超越師生的情愫……楊過和小龍女擺着,前半生分離,後半生躲在墳墓裡。
師生戀在現代習以爲常,在古代是亂倫之舉,要遭千夫所指,不是一張被子能蓋過去的,
扯遠了,仇先生是那麼慈祥的老者,和堅定的男同者。
夏語澹拜過師後,就不受變態的,男女有別的約束了,終於可以,在喬家的允許下走出去了,定了每五天一次,早上辰時至巳時,到裱畫店去求教。
一個侯門小姐要去當畫工了,夏家好像有些反對,不過,也不敢對着喬費聚說出來。
拜了師,期以作畫爲業的藝術工作者,爲了行事方便,夏語澹提前給自己弄了字。夏家高恩侯次女,名爾凝,字語澹,夏語澹,這三個字藏了十三年,終於可以對外用出來,從此,兩者真正對外重合起來。夏爾凝,也就是夏語澹。所有的畫,夏語澹的落款,都是夏語澹。
這天,雖然天氣已冷,但陽光明媚。
夏語澹踩在凳子上,用一個五尺長的網兜,撈養在太平缸裡,吐泥的鯽魚。撈出一條,猛摔在地上,把魚摔個半死,再從網兜裡拿出來,丟在木桶裡,剛剛好撈夠了六條,‘咯吱’一聲,通往店鋪的木門被推開,風一般的快速走進來一個少年。
兩人愣了愣。
“你還真是……”
“你現在是……”
“我是。”
“我是。”
夏語澹和趙翊歆同時互問互答。
夏語澹要問他:“你還真是仇先生的學生?”
趙翊歆要問她:“你現在是仇先生的學生?”
夏語澹穿着淺藍白色素面窄袖交領棉布長襖,趙翊歆打量她笑道:“原來你就是先生收的女學生!”
趙翊歆穿着一件湖藍色圓領直綴。仇九州現在手上有五個未出師的學生,五個人指點的時間錯開,看趙翊歆這身衣服,就知道他是不期而來的。夏語澹雖然有很多同門,但一個也沒有見過,不由也站在凳子上,從上而下看他一遍,跳下來作揖笑道:“好巧……”
仇九州聽到動靜,從裡面出來,看見趙翊歆在不是他授課時間的時候出現,心中默嘆一句天意,語氣不滿道:“你怎麼這個時候出來?”
仇先生很護短,這個時候,應該是孟鮮給趙翊歆上課的時間,他又逃課了。
趙翊歆向夏語澹點頭暫別,走進屋裡笑道:“先生病了,那我正好無事,就出來拿我的花。先生,我的花呢?沒看見放在院子裡,不會還是死了吧?”
趙翊歆是說孟鮮病了。一般師生之間,老師撐病給學生授課,要讚一句:這老師有爲師之德,生病了還給學生上課。到了太孫和他的老師們,雖是師生,也是君臣,臣抱病站在君的面前,要是把病氣過給了君?君的健康是天下的福祉,所以太孫的老師生病了,就不能給太孫上課了。
趙翊歆趁這個空兒,就來拿他兩株龍爪,原來快被他養死了,就抱來給仇九州,請他看着施救一下。
“外面冷了,我把它放在我的畫室裡,你自去拿吧。”孟鮮病了,仇九州這會兒的心思全在他身上了,一刻也等不得,走出去對夏語澹道:“爾凝,撈兩條活魚,我要立刻帶走。我不在這兒吃飯了,你看你一個人吃吧。”
夏語澹從淇國公府坐馬車過來要大半個時辰,習畫兩個時辰,巳時擱筆,坐馬車回去就過午時了,夏語澹倒地還是女學生,還是公侯之家的女孩子,不好隨便糙着讓她餓着肚子回去,或讓她在外頭吃,即使外頭不缺食館。當初說好了,夏語澹在這裡吃了午飯再回去。
其實夏語澹不是一個人吃飯,前面鋪子裡的三個夥計也要吃飯,一個在這裡照顧仇九州起居,比仇九州還老的孫老伯也要吃飯。六個人的飯菜是一起燒的,只是因爲東家和夥計,主子和僕人,身份不同,各吃各的飯。每次做好了飯菜,孫老伯先給主子擺上,再用食盒提去給前面的夥計,最後剩一份他在廚房吃。
伙食一致,仇九州對夥計僕人的待遇,已經是夏語澹見過的,最好了的,但也沒有好到可以和夥計僕人同桌同食的地步,不成規矩無以成方圓,夏語澹覺得仇九州行事很妥。
跟夏語澹一起出門的一個車伕,兩個婆子,送夏語澹進了店就守在外面,仇九州不管她們的飯,這會兒,她們估計在哪兒吃起來了。
也沒有虧待她們,三個人一月服侍夏語澹六次過來,給她們加了一倍的月錢。
弟子服其勞。老師留了學生吃飯,夏語澹自告奮勇的把撈魚的活兒攬了,纔有了趙翊歆進門看到的一出。
夏語澹已經撈出,拍死六條魚了,還是要在這兒吃飯的,便笑道:“先生自去,我吃過就回去了。”
在臥曉軒時,夏語澹天天一人一桌吃飯。
“ 我還沒有吃飯。”趙翊歆沒過腦子的和仇九州說。或許在潛意思裡,這是一個人對一個人好感的開始。
仇九州無奈搖頭,轉身去臥室換衣服,趙翊歆跟上,走了幾步,估計夏語澹聽不到,仇九州才道:“那一位,是高恩侯次女。”
趙翊歆一頓,有點失望,但高恩侯府在他心裡沒有分量,高恩侯次女這重身份在他心裡也沒有分量,那點失望就隨即消失了,道:“倒沒有想到,高恩侯府裡,有如先生意的人,高恩侯三女比我小,這位比我小嗎?”
仇九州沒想到他先計較這個,笑道:“依着你們兩家的關係,他要叫她一聲表姐,她長你兩個月。”
“問道有先後,我是她的師兄了!”趙翊歆愉快的從另一方面,確定了和夏語澹的關係。
仇九州笑着點頭默認,換了衣服出來,看見太平缸旁邊放了一個一尺高的圓肚水罐,盛了半罐水,放了兩條魚,用麻繩做成的網套住,方便仇九州提着走。
仇九州提起水罐,閉着眼睛一思,頭也不會的走了。
趙翊歆依在門口看着仇九州就那麼放心的走了,夏語澹把魚端去廚房給孫老伯出來,正好看見仇九州消失的背影,好奇問道:“先生怎麼突然急衝衝的要出門,還提兩條魚做什麼?”
“孟大人病了……”
“哦!”趙翊歆還沒有說完,夏語澹就笑着哦大着嘴巴點了一下頭,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止了趙翊歆後面的話。
趙翊歆被夏語澹生趣的表情逗笑了。
夏語澹隨他笑了,問道:“你也要在這兒吃飯?”剛剛那聲‘我還沒有吃飯’夏語澹聽見了。
趙翊歆提醒道:“初次見面,我比你先入門,你應該叫我一聲‘師兄’吧。”
夏語澹受教,道:“師兄也要在這兒吃飯?”
趙翊歆這才正經回答道:“怎麼,因爲你在,我不方便在這裡吃飯嗎?”
“同門師兄妹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哦?”夏語澹無所謂,道:“我是想說,我已經拍死六條魚了,你留下的話,正好一人一條魚。”
兩人一時無話,夏語澹沒話找話隨便問道:“去年那位,可愛的小弟弟,怎麼不和你一塊兒來了?”
“他回家了,他家不在京城。”趙翊歆早已把心情調整好了。
“哦,我還以爲他是你弟弟。”夏語澹隨意道。
趙翊歆心一動,溫言笑道:“我也把他看成是我弟弟,可惜,他是別人家的弟弟。”
“我小時候後呢,多看見姐姐帶弟弟或妹妹,少有看見哥哥帶弟弟或妹妹,還能帶着那麼好的。第一次見識那種場面,是一個大娘生了雙胞胎妹妹,雙胞胎不能放在一起養的,一個哭了,另外一個必定也哭,哄都哄不好,大娘前面還生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兒子,每次兩個妹妹一起哭,哥哥就抱着一個妹妹出來,這麼抱,這麼抱,抱着很有耐性的哄着。”夏語澹比了一下橫抱,比了一下豎抱,道:“然後妹妹不哭睡着了,哥哥又雙手託着她,坐着,一動不動,生怕妹妹睡着不舒服。那個畫面,家人的感覺,和你揹着別人家弟弟也差不多了,兩個畫面,都是一樣的感覺,我都手癢的畫了下來。”
夏語澹和一個陌生的師兄聊天,沒有防備,把兩世的溫馨記憶串了起來,沉寂在畫的世界。人生一路走過,正是看見過這種畫面,才讓夏語澹執着於作畫,記念,記錄和懷念,那麼美好溫馨的片刻。
作者有話要說:農村生第一胎生女孩子,就允許生第二胎。
第一個生男孩子,就不準生第二胎了。
好想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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