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憶往昔之誰執誰癡皆不知
天地歲月不老,衰的卻是人心。
纖嬈麗色女子自那日後離開,便再也沒有出現,魔界也因爲魔君突然帶着魔後雲遊,導致正準備跟天界大幹一場的諸人收了陣勢。
魔界安分,天界無事,一切都顯得平靜安逸。
只是……
有些看似平靜,不過是假象而已。
本以爲沒了糾纏,日子便迴歸正軌,卻不想還是入了魔。
“喂,孤逸,我娶你可好?”
“孤逸快點好吧,都這麼久了,我都忘記你的樣子了!”
“孤逸……”
靜修中,腦海滿是那女子的嬌俏嬉笑,耳畔都是那女子清脆歡快的笑聲,皆是她與自己在一起的模樣,多是她掩藏笑容下的關心愛護,以及她絞盡腦汁的哄自己歡笑的樣子。
花嬈,似花明豔,妖嬈的如跗骨的毒,一點點滲透身心,想解已是爲時晚矣。
蓬!
華光爆射,澎湃的氣浪中夾雜着絲絲兇戾的黑暗之息,精緻的府邸剎那間化作粉塵,飄散在天宮四處。通天震響,驚動了正欲天后談情說愛的天帝前來。
一看搞出如此大動靜的是孤逸,諸神莫不摸了摸鼻子,暗道人比人氣死人,這缺德上神這是第幾次因爲修爲大增,順便把剛建好的府邸摧毀殆盡了?
天奴工匠才建好的府邸位置變成光禿禿的,無不欲哭無淚的想,這才消停幾天又要來給孤逸上神修造府邸?
凝立嫋嫋雲霧裡,絕世出塵的男子面色清冽,額間的佛家硃砂痣隱隱透着紅光,俊美之餘多了徐徐妖冶的美,不少仙娥神女又癡癡的望着他,心想這般七情不動六慾皆無的男子,何時才能臉上出現深情?
“孤逸,你還有完沒完?”
聽到天帝的抱怨,絕色男子冷冷看過去,俊目宛若飄着風雪,那一眼看過來天帝驟然擰眉,開玩笑的心思頓時壓下,眉眼瀰漫着銳利,落在了孤逸身上。
純然的力量徘徊,他是清心寡慾的上神,修煉之法側重冷冽而輕柔,何時這般充滿了鋒銳的迫人質感?
“孤逸,雖說天界無大事皆可潛心修行,但日子也不要老是打坐嘛!”笑着打哈哈,天帝搖動的描金扇子不疾不徐的搖着,若是細看扇柄位置上的手,因爲用力而關節泛白,可見他並不如表面輕鬆。
孤逸淡淡點頭表示聽見了,隨後交代天奴工匠重修府邸,便化作流光消失原地,天帝擡眼望去,狹長的鳳眸轉瞬閃過一縷擔憂!
只因孤逸去的地方,正是當初關押花嬈的桃花塢……
這人表面看起來正常,實則內裡早已失常了。
嘆了一口氣,天帝揮散了看熱鬧的人,緊跟着駕起祥雲來到了桃花塢。
十里桃花,霧海茫茫,籬笆院裡早就沒了那一道慵懶愜意的身影,她坐的搖椅空落落的,就連藤架上開滿的綠意,也變成了灰白。
人不在了,彷彿心也缺失一角,卻怎麼也彌補不了。
她總對他抱怨,要忘記她對他的恩,要忘記她曾經饋贈過的上古神器,不要老是惦記跟她算的那麼清楚,人生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譬如如何去尋找快樂。
嘰嘰喳喳多年,一開始他是討厭她的呱燥,可不知何時起,他卻討厭起了死一般的寂靜!
嘩啦啦,黑白分明的棋子自掌間滑落掉在棋盤上,昔日他與天帝對弈棋局,身邊老是時不時探出一顆搗亂的小腦袋,或趁他思索時悄悄改動棋子,或邊與自己笑說間,偷摸摸的藏起了改變局勢的棋子。
凝眸冷視,沒由來的覺得黑白分明的棋子極爲刺眼,屈指一動,剎那棋子皆成煙塵,卻驅不散總是縈繞眼前愜意麗色的身影,以及她一聲聲孤逸……
蓬!
俊目一冷,用了千年的棋盤轉瞬被遷怒的崩碎成渣,視線又觸及奪目的桃花林,又是勃發出冷厲的光,悉數在眼前枯萎,剎那便沒了先前怡人的景緻,充滿了凋零的殘敗。
天帝到時,看見好友就跟負氣小孩搞破壞,不由更是握緊了手中的描金扇子,面上卻盡是*的笑,“嘖嘖,朕不過說了你幾句,要不要這麼生氣,連朕當初與你私下閒聊的地都毀的徹底?”
“不行?”冷冷的挑眉,無慾無求的眸冰寒的彷彿被風雪覆蓋,俊容還是老樣子的七情不動六慾皆無,實則那雙被寒冷覆蓋的眼,正交織着名爲想念的東西。
壓制,不停的壓制,清絕男子轉瞬間便將這寸天地毀的沒了樣子,徒留塵埃飄動,以及枯殘的桃花瓣在空中飛旋,天帝微微蹙眉,頗爲苦惱的摸着下巴,“孤逸,朕看你總修煉把腦子修傻了,你也該四處轉轉,省的每次你一出關就搞的驚天動地,害的天奴工匠個個苦瓜臉。”
趕緊轉轉吧,就算不承認想念那位妖祖,興許你與她會不期而遇呢。
就是神仙也要講個緣字,看你這麼憋悶,真是叫人替你心疼呢。有時候,人活的太清醒,反而是一種痛苦,尤其明白自己的責任後,更是最難熬。
人,是他親手推開的。
人,也是如他的願,乖巧的跟魔君相親相愛雲遊去了。
只是……
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會那般想念昔日讓他“揪心”的呱燥身影,會那般想知道她到底過的好不好,想知道她口中那句喜歡是真是假!
“爲我不做魔君,可願?”
“好。”
花嬈詢問魔君的那一幕,仿若定格在腦海裡,那潸然淚下的晶瑩每回想一次,心中便莫名升騰起不知名的惱怒!
孤逸不清楚爲什麼看見她哭心裡就不舒服,但他的的確確是不喜歡看見那張臉流淚,若非當時她的身邊有魔君,他一定惡狠狠的抹去花嬈眼中的淚!
那樣恣意的人,是屬於快樂的,不該有悲傷!
茫然的離開天界,這些年孤逸去過很多地方,若是花嬈在的話,定然會發現他下意識去的地方,都是曾經有花嬈陪伴去過的地方。
妖界,小狼妖已是俊挺的少年,那些當年跟花嬈肢體親暱的俊美妖精也娶妻生子了,聽他們說魔君如何如何對花嬈的好,絕塵男子面色不動,無波無瀾的眼卻覆蓋上了更冷的冰雪,遮住了一切情感流瀉,只是道了一聲:“這樣便好……”
真的好嗎?
看向凝立花嬈洞府前的冷情上神,成家立業的俊美妖精們互視一眼,無不覺得奇怪,聽說小嬈與魔君在一起都是他一手促成,如今卻沉思站在人家的門口,莫不是動了心?
可能嗎?
當年他有多討厭小嬈糾纏,只要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妖精們否定了孤逸喜歡花嬈的猜測,轉瞬竊竊私語:“你們說冷情上神是不是又惦記上了小嬈手裡的上古神器?”
衆妖大悟,“難怪他這麼殷切盯着小嬈的洞府。”
聽他們胡說八道,孤逸嘲弄的勾脣,上古神器?如今四海昇平,他又何需花心思挖走花嬈的神器?若不是當年神魔對立,隔三差五的總要鬥上一陣,身爲上神的他何須操心諸多流血?
落寞的轉身,如雪的衣袂飄飛,此地已無相見之人,何苦守候?
回到天界,得知府邸已經修好,孤逸並沒急着回去,而是去了太上老君的兜率宮,看着置身煉丹爐的小芝,孤逸衣袖一拂,小芝便重獲自由了!
乾坤傘一撤,小芝頓時破鼎而出,站在清冷男子面前,歷經無數歲月的眼不由閃過一絲詫異,定定注視他妖冶的眉間,佛家硃砂居然閃動血光,這是入魔的前兆!
“走吧。”冷淡的丟下兩個字,既然花嬈解了天人五衰,便沒必要困着小芝煉丹了,再者小芝是她的朋友,想來她也不願自己的朋友被困着失去自由。
太君一聽,不由怔愣下,忙問道:“上神,不煉了?”
“已經不需要了。”人都四處逍遙了,再也不用擔憂她死於天雷神罰之下,煉不煉丹已經失去意義了,孤逸淡漠的看了眼小芝,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回到冷清的府邸,盤膝而坐,絕色男子便陷入了不休止的修煉。
禪定的瞬間,翻飛的桃花灼灼,淺笑盈盈的倩影紛至沓來,就似那女子粘人的性格,不曾放過清修的他……
蓬!
冷芒勃發,似遮不住的匹練,層層摧毀雅緻無雙的華美府邸,只聽“轟”的一聲,便四處溢滿了煙塵!
站在門口正想敲門的小芝見此,不由挑了挑眉,迎面而來的恐怖餘波還未散去,便見不少天奴工匠皺起了臉,想來孤逸的破壞力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
掃了眼置身炫目華光裡穩坐蓮花臺的男子,似流風迴雪,額間一點佛家硃砂,金燦燦的耀目,映照着他七情不動六慾皆無的俊容,若爲佛家硃砂痣滿是瀲灩紅光,還真像極了尚未落髮的佛祖。
眼前微微一晃,相似的場景勾起了沉埋而老舊的記憶,當年孤逸便成佛便是花嬈一手促成,看着他青絲盡退,看着他佛光無匹,看着他弘揚佛法,明明把和尚恨出了血,卻只要佛界有法會,必是第一個到場。
直到那場唯有她一人可解的浩劫來臨,她仍缺心眼的不求回報,成就了孤逸佛祖的榮光,淹沒在時間長河裡,等待又一次涅槃。
本是與天同壽,又何等的執癡,爲了不擾孤逸的清修,便是在涅槃重生後,魂體分離不算,還要千辛萬苦找來了分身錯骨鋒,一刀刀劃開,一寸寸剝離,生生挖出了那顆藏滿愛意的心,封印於她的出生之地五行虛空。
都這樣了,還是止不住的受他的吸引,止不住的靠近,止不住的*,止不住的成全!只要孤逸想要的,就沒有花嬈不敢去奪的,巴巴的費盡心思,不着痕跡的送到孤逸面前。
如今,再看孤逸成魔的徵兆,真不知兩人誰癡誰執了!
“孤逸,我奉勸你不要再強行修煉,否則你是什麼後果別說你自己不知道!”小芝面色嚴肅,擡手便豎起了一道血色屏障,阻擋聽到風聲趕來的諸神。
孤逸皺眉,清冷的眼隱隱縈繞血光,俊容依舊是衆人熟悉的七情不動六慾皆無,不過卻充滿了魔肆的張力,“本神的事還輪不到你管。”
“你——”
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小芝深知他的固執不由氣結,“好,算我多管閒事。”真他孃的固執,你與花嬈又何嘗真能算的清楚?
你替她抗下天人五衰,難道僅僅是以命博天就算完了?
你欠下的,是她生生世世對你那份不求迴應的情!
你若成了天煞之魔,她更是個敢爲你撼天的主,你這般固執的追求修行,究竟是想算清你跟花嬈之間的債,還是覺得花嬈爲你付出不夠多,想把她折騰的徹底灰飛煙滅,折了與天同壽的福緣,與你從此兩不見?
小芝的質問歷歷在耳,孤逸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糾結什麼,他只是想再見一見那個纖嬈麗色的女子,想再聽聽的笑聲,但是他卻知道自己身爲上神,爲了神魔兩界不再流血,他不能、也沒有資格出現在花嬈面前。
只因爲……她已是魔君的魔後!
渾渾噩噩,只要安靜下來,腦海裡都是花嬈的身影,不得已孤逸壓制想再見花嬈的心,一遍又一遍的強迫自己修煉,最後分彷彿陷入了混沌中,分不清何爲現實,何爲虛幻……
崑崙山,玉虛宮。
聽聞此地葬着魔界一代據說能撼天的魔祖,且有一奇寶番天印陪葬,花嬈便帶着魔君來尋,進入墓穴便是翻江倒海,毀天滅地般的陷阱,本想大顯身手的魔君,卻悲催的發現了一個事實。
看着輕飄飄化解了一切危機,並且臉不紅氣不喘的花嬈,魔君默默的內牛滿面,這個世上還有比娘子強過夫君還蛋疼的事情嗎?並且,還強的不止一星半點!
“給你。”
魔君接過番天印,嘴角抽了抽看向渾不在意的花嬈,瞬間被打擊的體無完膚,“嬈,你是女人。”
“廢話!我不是女人,還是男人不成?”見他拿到番天印一點笑模樣都沒有,花嬈頓時瞪眼:“怎麼,嫌棄我送的禮物太差?”
魔君:“……”
這不是禮物差不差的問題,而是男人尊嚴的問題好不好!
“嬈,衝鋒陷陣的事都該男人來做。”見她還不明白問題出在哪,魔君僵硬的說道:“你這樣強悍,讓我非常沒有安全感。”
“哈哈!魔君你就是個缺心眼!”
就在此時,周圍陣陣波動,就見小芝從虛空踏出,笑的前仰後合,甚至都笑出了眼淚,“魔君啊魔君,你還能再傻點麼?小嬈總算長心疼你了,居然還嫌棄?”
魔君:“……”
這和缺心眼有什麼關係?話說一個大男人讓女人*,讓女人疼,成了什麼樣子?再說,他哪裡虛弱到需要女人來愛護了?
魔君衝小芝運氣,花嬈卻微微挑眉,眸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好友身上,若是沒有記錯此時小芝應該還呆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裡纔對,現在看他悠哉悠哉的找來,以她對小芝的瞭解,他被放出來第一件事應該是找自己拼命纔對!
畢竟是她陷害小芝被孤逸抓到,並且丟到煉丹爐裡失去幾百年的自由,現在見小芝還有心情說笑,要麼是他轉了性,要麼就是等着看自己笑話。
她有什麼笑話可撿嗎?
花嬈挑眉,隨便找了個理由支走備受打擊的魔君,轉瞬似笑非笑的道:“說吧,我究竟哪裡值得你慶災樂禍了?”
“你,我有什麼可樂?”小芝聳肩,隨後滿臉惡劣笑意:“孤逸要被人滿世界追殺,才值得我笑上一笑。”
倏的,花嬈危險眯起眼,看小芝不似在說假,便掐指一算,頓時沉下了精緻的眉眼,“天命盤居然出現了天煞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