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憶往昔之你若開口我必成全
得到了花嬈不會尋死的保證,也誆騙了她所有家底,又爲她做了那樣多的口糧,又使了美男計,縱然這美男計不盡如意,但孤逸想,應該能穩住花嬈了。
來到了五行虛空,空寂的世界,一切皆是混沌中。
傳聞這五行虛空最爲兇險,兇險的不是這裡住着多少妖魔鬼怪,也不是藏着什麼逆天大殺器,而是兇在這片天地虛無無邊,踏入便再找回出路,等同生生困在裡面。
關於五行虛空記載也不多,因爲沒有人從五行虛空真正走出來,唯一的例外便是佛祖,但佛祖對此事卻是三緘其口,大家知道的信息就更少,
踏入一片荒蕪的虛空,便感覺死一般的寂靜,沒有聲音,沒有景色,沒有任何東西,哪怕連一絲風聲都沒有,擡眼望去除了混沌便是混沌。
孤逸微微挑眉,這麼個地方至於傳聞的那麼險惡嗎?
行至其中,猶如大海撈針,白霧茫茫,世界大的讓人畏懼,卻沒有一絲“活”的跡象,就連尋找這裡的主人,連問個路的人都沒有,堪稱死寂。
這樣寂寞的地,真的有人居住嗎?
茫茫煙霧,走了又走,不論是騰雲還是駕霧,你的眼中除了混沌初開的景象,還是混沌初開,任何人煙尋不到,任何生物看不見,無邊無際,衝着無盡的安靜。
如此,怕是那些最喜歡打坐修煉的仙君魔尊都不會來這吧,哪怕在這裡修煉勝得過外面千萬倍,也沒誰想不開來這麼個地方找虐吧?
說起耐心一事,孤逸乃是三界六道出了名的,傳言他當年爲了摯友情,愣是花了十年的時間,不眠不休的將天帝曾經寫給天后的情書拼湊整齊。
當年天帝惹了天后傷心,天后便將天帝寫給她的情書撕碎散落天地間,揚言天帝什麼時候拼湊整齊,什麼時候纔跟天帝回家。
一封肉麻兮兮,展開有數丈之長的情書,莫說撕開隨便一丟想找回都要花上數月時間,何況是這般長,又被天后故意施了風旋術吹到天地間四處?
天帝頭疼了,身爲他的好友孤逸倒黴了。天帝找上他時,便說:“身爲朋友你得爲朕兩肋插刀,身爲臣子你得爲朕排憂解難,夫妻不和諧不利於朕做個明君,所以孤逸這事你必須用最快的速度爲朕解決!”
“我爲你將情書拼湊整齊,你拿什麼謝我?”
“除了天后不能與你共享,任何東西,只要你開口,朕必應允。”
便是這樣,得到天帝如此重諾,孤逸到不負所望,不眠不休穿梭天地間,將情書碎片一一找出,並且粘合整齊,幫助天帝夫妻和諧,可見其耐心有多好。
如今,身在混沌中,孤逸不曾停歇走了一個月,便發現以自己的修爲想在無邊無際的虛無之空發現什麼活着的東西不可能,便耐心的打坐修煉起來。
想着,修爲達到一定層次,一切障礙便如同虛設,屆時再找人問問如何破解天人五衰之法……
模糊朦朧的虛空裡,一抹白衣盤膝而坐,如清冽的蓮,又似捉摸不定的風,心中無塵無垢,在靈氣充裕的五行虛空修煉起來,好似忘記了來此地的目的。
彼時,神魔交界處,桃花開的正好,籬笆院裡養着的雞鴨鵝已經肥碩到可以下嘴,正瞄着撅起屁股的大白鵝哪隻能吃,忽然花嬈眉梢一挑,眼中閃過一絲亮色!
“居然有人闖的進五行虛空?”
有趣的低喃着,卻見握着鍋鏟的魔魅男子黑着臉,“你到底想好要吃哪隻沒有?”
驅動捻起一半法訣的指微微放下,纖嬈女子隨便指了一隻,“就這個吧,你的廚藝太差,我也不刁難你,就清蒸好了。”
“好。”
挽起袖子,握着鍋鏟,俯瞰衆生的尊貴男子,苦大仇深的揮舞鍋鏟敲在大白鵝的腦袋上,看他笨拙卻充滿殺氣的宰殺姿勢,魔宮廚子齊齊捂臉,暗道一聲:“再厲害的人,也是有缺陷的啊!”
雞飛狗跳,鵝毛飛雪,就連殺一隻鵝,都是生生薅鵝毛,場面說不出的滑稽!
誒我說,你就不會給它一刀,燒開水再拔毛嗎?
當然,這些話魔宮廚子也只能在心裡說說,實在是他們沒勇氣落魔君的面子,再者魔後也再三交代了,誰又真的敢提醒?
看着魔君與鵝毛苦苦奮鬥的樣子,花嬈想到剛纔感應到了五行虛空有人闖入,盈盈美眸中的笑意頓了頓,隨後望着朗朗晴空,心中劃過一抹猜疑。
孤逸現在的修爲應該沒那麼逆天,能看透她的真身吧?
好笑的扒了扒頭髮,如墨青絲置於掌間,有那麼一瞬,想起了孤逸離開前的那個晚上,那人不動聲色的將修爲渡給自己,那七情不動六慾皆無的面容,就那麼印上了心……
“嬈,飯好了。”
魔君僵硬略顯獻寶的期待聲音打斷了沉思,花嬈隨即拍飛腦中閃現的身影,暗罵自己沒事自找苦吃,竹本無心,對一根竹子上了心,除了傷心還是傷心!
淡的沒有味道的鵝肉入嘴,說真的這連湊合都沾不上邊,但是觸及魔魅冰冷男子一臉等待表揚的樣子,花嬈僵硬的吞了下去,並且臉上仍舊笑盈盈的,將碗裡的東西全部吞到肚子裡!
過程可用風捲殘雲來形容,末了花嬈還拍了拍吃撐了的肚子,表示:哥們你做的菜,真心不錯!
就是難吃的,想把隔夜飯吐出來。當然,這句話花嬈是不可能說出口,不過卻表示以後魔君都不用下廚了,因爲考驗他廚藝的日子結束了。
“嬈。”
“恩?”
“既然你喜歡吃我做的菜……”頓了頓,魔君盯着花嬈,便將掛在她腰間的百寶囊拿下來,“他的東西也就不要留了。”聲落,裝滿孤逸給花嬈做的飯菜的百寶囊便盡毀魔君之手,只見點點塵埃飄散,似在提醒着花嬈什麼,又似在宣泄着什麼。
花嬈見此,嘴角仍舊噙着笑,什麼都反應都沒有,彷彿孤逸之於她不過路人甲而已。
魔君輕笑,覆上了她的脣。
脣齒交織,纖嬈絕麗的女子不抗拒,不迎合,靜靜任魔魅冰冷的男子品嚐,含笑的美眸卻無一絲情惑流轉,只是平靜凝立,乖順而美好,任君多采擷的模樣,順從多過抗拒,卻叫魔君生出了無力感。
“嬈……”
眨了眨眼,女子勾脣淺笑:“幹嘛苦瓜臉?是我不夠配合麼?”
魔君抿了抿脣,看她柔順的模樣,有些話終是沒說出口,只是溫柔撫了撫她的髮絲,幽幽說道:“我只是怕有一天,你不再屬於我而已。”
花嬈眸光閃了閃,“怎會?我不是你的魔後麼?”
是啊,你是我的魔後,可是你的心裡何曾有我?
不論我是魔君,還是當年你喜歡親近欺負的小魔,你都不曾真正放在心上,本以爲你就是這般沒心沒肺,對誰都是這樣見過即忘,可偏偏你對孤逸是不同的。
那些神魔兩界搶破頭的神器,你還不是說給了孤逸便是給了?
女媧石那般珍貴,你還不是爲了看在孤逸的面子給了閻君?
魔君悶悶的不說話,沒有戳破兩人間看似平靜,實則漸行漸遠的假象,只是溫柔的牽着她的手,坐在藤蔓前,陪着她醉看雲捲雲舒,暗自希望有一天,身邊的女子終不會離去。
其實花嬈心裡沒有她,魔君一直知道。
這個事實,從他銷燬了孤逸留下裝滿飯菜的百寶囊開始,花嬈便一口不再吃東西,便有了深刻的認知……
五湖四海的珍饈美味,饒是香味再令人食指大動,她都能找到理由拒絕,“哎呀呀,不帶這麼*人滴!眼看我的天劫就又要到了,我得抓緊修煉,免得你老是爲我遭雷劈,這樣我的良心會下不去的。”
魔君苦笑,很想說之前你爲何沒有此等好志氣?不過看她態度堅決的小模樣,雖是在俏皮的賣乖巧,卻也是擺明不肯好好吃飯了。
嘆了一口氣,收走了從下界帶回來的佳餚,魔君身影落寞的離開,花嬈卻掐指一算,盈盈美眸閃過一縷莫名,隨後閉目打坐。
混沌茫茫,不需特意尋找,便能掌控這方天地所有。
“何人膽敢私闖五行虛空?”
一聲嬌厲的大喝乍然響起,不含殺氣,卻是改變了空寂虛無的天,電閃雷鳴,劈出了別樣的景色,孤逸驟然睜開眼,拱手道:“尊駕切莫惱怒,在下只是爲救愛妻性命,前來尋得五行珠。”
“爲愛妻?天下情癡何其多,我爲何要給你?”
女子音色盡是刁難,孤逸微微皺眉,“尊降,在下說了,只是來尋而不是向您要!”
“你這是救愛妻的態度?”驕喝滿是嘲諷,孤逸卻不以爲意,“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誰又真能脫離生老病死?能救便救。”
“若是救不了呢?”
“那便好好安葬就是。”
“你這人真是……”
夾雜氣惱的驕喝,不知怎地越來越虛弱,最終話都沒說完便沒了聲音。孤逸等了半晌,沒再聽到任何答覆,不由挑了挑眉少,轉瞬看向眼前不再是混沌的景象。
混沌明朗,華光璀璨。
咕嚕嚕,咕嚕嚕,粒粒飽滿的籽滾落在地,粒粒蘊含無盡的生命力,破開虛無,前方混沌中若隱若現一株奇異草,輕輕搖曳,便是無數生命力的籽翻滾。
看不真切形態,卻也知道這株草的不凡,因爲孤逸想再靠近些,卻感受到了無窮的力量反撲,似剔骨鋼針入肉,待回神時,無暇的袍子已經鮮血流溢,可見這株草有多霸道。
孤逸擰眉,低頭凝視地上的籽,捻起一顆在手中,腦中便紛飛無數記憶碎片,多是一個女子如何暢遊天下的片段,看不清樣子,卻能感受到她是個極致的美人。
因爲每一段記憶碎片裡,多得是俊美男子追逐她,陪着她看盡花開,陪着她玩到花殘粉褪,卻個個俊容消沉,那些男子不難看出對她的情意,而她卻沒心沒肺。
所有片段裡,她總是一個人,死於灰飛,又涅槃混沌。
迷霧暈開,粉綾輕舞,奪目的金色腳釧鎖在了白希腳踝上,她似不喜歡穿鞋,永遠都是赤着腳丫,銀鈴清脆的笑聲永遠都那般明快,像極了他認識的一隻妖。
“喂,我娶你可好?”
每個籽存留的記憶碎片,總是少不了她追問一名氣質清逸的男子,而男子回答總是:“抱歉,我無法對你動情。”
對話有些熟悉,像極了他和那隻妖的相遇,過程也相似的緊,每次她的出現,都是以神秘身份出場,也都是男子有求女子。有趣的是,明知道被坑,女子還是笑米米的往陷阱裡跳。
最後的最後,她總是死於灰飛,卻笑的明快……
每一世,她都死的坦然。
每一世,她總跟別人說,那個男子是她的劫。
桃花一朵,明豔不可方物,沒有悲傷,沒有真怒,直到男子青絲盡退,悟修大成,穩坐蓮花臺,佛光盡盛,不染塵埃。
那一世,天下大亂,血流成河,唯有她能解。
男子置身耀目金光裡,七情不動六慾皆無,“如何你才肯施以援手?”
這次,是男子第一次主動找到她,問的清冷無慾,俊容永遠是七情不動六慾皆無的淡漠,她卻笑了笑,曼妙的身影綻放無盡的光輝,一寸寸在他的面前崩碎,化作了塵埃。
生靈塗炭因爲她的獻祭而回歸平靜,她的死卻也成了他的心魔。
只因她消失那一剎那,說了一句:“你若開口,我必成全。”
每一世皆是如此,她既不仗着無邊修爲強取豪奪,也不曾因爲對他的愛,繼而化作層層枷鎖,去破他的清修。
他若成神,她便爲他掃清一切障礙,成就一世賢明。
他若成佛,她便爲他耗盡一切,成就一方樂土。
不論他是否真的開口,她都是明瞭皆是成全。
她從來都不問,你到底愛不愛我,也從不曾在他有求於她時,真正要挾過他娶她。默默的,沒心沒肺的笑着,一世又一世的與他相見,一世又一世爲了他傾盡所有,爲了他死了一次又一次,從無怨言……
佛法無邊的佛祖,終於是爲了她入了魔。佛祖爲了還這份恩,遁入輪迴,世世追尋她。
每次見到她,總是固執而僵硬的強調,“我不喜歡欠別人恩情。”
而她,總是抓狂的跺腳,“你有病啊!你就不會當做沒受過我的恩惠?”
“有就是有,無就是無,怎可自欺欺人?”
每每轉世佛祖總是這般說,這般追在她的身後,最後她總是想盡辦法的“自毀”……
糾纏了一世又一世,久到孤逸看完那女子留下的記憶片段,便是看了數十年,兩人之間沒有所謂驚心動魄的愛情,卻糾纏了那麼多年。
視線一轉,滿地綴滿了記憶籽粒,卻突兀多出了一尊碑——不思心
筆觸蒼勁,瀟灑中滿是利落質感,若是刻下碑文的人是那女子,可以想見她究竟是懷揣怎樣的心情,刻下了這樣的碑文!
不思心,明明情深遮天,卻時刻謹記再見莫要相思。
明明相思,卻明白那男子的追求,世世塵封了有關她與他的相遇記憶,卻因緣際會的再相遇,再封藏相思……
相見,隕滅,復又相見,復又相思,不停的重複,不停的成全,如此的情深厚愛,隱晦的讓人爲她心疼,也讓那些說爲愛付出一切的人羞愧,如此的真摯純粹,又有幾個人能不動容?
輕輕撫上了“不思心”碑,孤逸清冷的眼不受控制的落下了淚,這奇怪的反應令他費解,低喃道:“莫非這與我有關嗎?”
若是有關,那隻妖便是她嗎?
而他,就是那個穩坐蓮臺,後生了魔障,轉世爲還恩情的佛麼?
如果是……
那他究竟欠了她多少?
回首,滿地的記憶籽,粒粒珠光,彷彿鋪滿了天地,這光極具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