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默有如夢裡一般，這文會的模式太眼熟了，明明自己已經是生在夏國，再也回不去了，突然遇到似曾相識的這個集體相親大會，雙眸漸漸失去焦點，感覺不真實起來。
今日是十五，所以主題很老土，是詠月。
季默沒有注意聽這些什麼才子佳人的名頭，反正各個搬出來都是可以嚇死人的稱號，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真才實學之輩。歐陽和自己三人只是想要來混個眼熟，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拉拉關係，範不着在這裡出什麼風頭。被頂到浪尖上的人一般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季默深信這一點。
文會說白了，重點就是詩會。
但是這個映月舫內分爲上中下三層，爲了以示對所有讀書人的尊重和公平，這詩會前有個很無聊的抽籤排座的環節，意思就是靠運氣，抽哪坐哪。季默三人算是一撥人，等衆人抽得差不多了，才叫大鬍子去試下手氣。大漢片刻即歸，手上捏着個小牌子，上面寫着三丙二字。
歐陽那廝大大感嘆，這映月舫的三層上也只有在這樣時候，靠這樣的方式才能上的去，平時，想也是別想。爲什麼呢？傳說這三層上面，曾經是皇城中的那位來過的地方，捱上了他的任何東西，馬上就尊貴起來了。所以這映月舫的頂端是萬金難買的。
在衆人一片嫉妒和羨慕的讚歎聲中，這三人由一個小姑娘領到了三樓的一個席位上。這三樓上真的是比下面那層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一面臨江，可觀整個秦淮河的夜景，一面卻是對着下面的高臺，樓裡的一切一目瞭然。舉杯邀月，江風撲面，當真是無比愜意。
大鬍子的手氣還真的不錯，居然能整到這麼個好地方。在這樣的地方，想粗俗點也是有難度的，季默三人胸間的無恥想法似乎也給江風洗滌了，也都拿着杯子慢條斯理的品起酒來。席與席之間用了磨砂的屏風隔開，少了別人窺視，三人也覺得自在，陸續的所有人都按位置坐下，這詩會算是正式的拉開了帷幕！
平心而論，組織者還是花了些功夫的。形式上雖然比較花哨，但是正好滿足了這些騷人的喜好。屁股決定想法，坐到這個高位，臨江面風自然生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覺，還別說這個感覺真的很讓人受用。
“在下金陵四子王傳中，剛偶得幾句，拿出來算是拋磚引玉。”
這樓下的文人就開始相互較勁起來。一般文人骨頭裡都是帶有很重的傲氣的，相互看不順眼，這和武林中人是一樣的，都認爲自己最猛的，這個社會上舍我其誰。這倒是應了一句俗話，叫做會跳的蚱蜢沒有肉。真正的高手很少會第一個跳出來，這個是歷史規律，這樣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有幾分小才氣，半罐水只能做石頭亂拋的角色，看來這小子也算是對自己認識的清楚的。
“端坐木樓中，到處都是風，一月掛天上，全身都輕鬆。”這姓王的小子搖頭晃腦的拋出了自己的石頭，還要把脖子扭兩扭，樣子那是非常的滿足自己的偶得。
“噗！”
季默聽完將嘴裡的酒噴了一地，捂着肚子開始狂笑起來。這金陵四子下的藥還真的是猛藥，就這四句也能叫詩歌的話，在京城任何地方隨便找個人也能在一分鐘弄出六十句不帶重樣的。季默看下面這人覺得悲哀，文明的演化雖然渴求百家爭鳴的局面，但是絕對不是這樣是不是人都能出來吼兩句的菜市場模式。
“怎麼了，季兄。”歐陽那廝關心的問道。
“沒什麼，喝酒不小心嗆到了。歐陽兄，這些才子的詩句都是這個程度麼？”
“呵呵，季兄見笑了，這四子也只是徒有虛名之輩，好大喜功，鬧笑話是常事，如果不鬧笑話纔是不應該。”歐陽微笑的解釋到。
原來遇到了跳樑小醜了，冷汗一身，這傢伙差點給將季默心裡一個大國的文學形象給毀了，傷害力可見一斑。
周圍的人對這幾個人可能已經司空見慣了，短暫的冷場以後，就有人將詩歌會友的正常形式給接了出來，都是絕句，每首都是詠月，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感情，要麼寫景，要麼應情，沒有佳句不過還都算是中規中矩，也沒有出現殺傷力大的恐怖句子，季默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也投身進入這個氣氛之中。
自己原來也是大學裡文學社裡混過一些日子，古詩詞當然是裝了不少，寫月的經典句子隨便也能背出幾首，季默心理琢磨着，估計隨便弄一句把就能技驚四座，這些人的水平還真的不怎麼樣。這就好像大學的學生突然回到小學課堂裡面，那種無奈和可笑的境遇，只有自己體會的到。並且這裡的人只會用七言絕句和五言絕句，非常講究對仗公正，毫無情緒灑脫的意思。
對於古詩詞，季默還是有研究的，唐詩宋詞元曲，這些無疑就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瑰寶。季默天生害怕拘束，也就最爲討厭絕句和律詩，感覺如果作這樣的詩句，和慢性自殺沒有什麼區別。古風和長短句是季默的最愛。所以聽到下面這些什麼公子小姐憋了半天憋出四句或者八句工整的句子，季默比他們還憋得難受。
說老實話，季默真的不怎麼喜歡對詩對對子這些狗血橋段，也在自己生活中儘量避免了，可是青樓裡，有些事情倒和江湖一般，進去了不容易出來，身不由己呀！
“獨上高樓思悄然，一江繁華水似錦，無友共席且進酒，秋風秋月也傷懷。”
此時，旁邊一席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四句詩句吟出來之後，季默都覺得不錯了，雖然按照這些傢伙的工整程度來講，絕對不算上品，但是勝在這個情景交融，是個人都能體會到這句子裡淡淡的遺憾。孃的，沒想到秋白這小子就這麼巧在旁邊，更沒想到秋白這廝還有那麼點點小小的才華。這首七言絕句當的了今晚這麼久的最好的一首了，至少，除了那坨石頭之外，季默只對秋白這首詩有點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