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隨着項目截止日期來到, 星大有關這個項目的話題也被推上了最高潮。

截止目前有關林水程和餘樊投票那個帖子已經超過了三萬人蔘與,不僅僅因爲這次項目難,鬧得大, 更因爲背後與許多人利益相關——星大學術界, 星大行政層, 總務處……更有人通過層層關係扒出了, 這雖然在星大校園內是一個礦泉水項目, 但是背後的支持者絕對不是尋常人。

“星大學生和教授競爭結項”對於外界來說,本身也是一個足夠勁爆的話題。

而學術界關注的焦點是:根據目前已有的情報,這次名畫鑑定沒有辦法用目前已知的檢測方法做出來, 是否可能涉及原子或者分子級別的造假?如果是這樣的造假,那麼又該以什麼手段去破解, 背後的犯罪勢力random又有什麼背景?

越來越多的人將視線放在這個項目上, 不管是在明面還是在暗中。

凌晨三點, 離結項報告時間還有五個小時,學生會主席韓荒正在指揮組織部佈置星大最大的大禮堂。

這個大禮堂平時不啓用, 只有校慶日和泰斗級別的學術演講纔會用到,韓荒作爲學生代表和學校組委會負責佈置,覈對座次清單。

“主席,第一排的位置這麼安排你看看可以嗎,明天要參加的人目前已經報齊了。就是不知道各方面派的代表都會有誰。”幹員拿來一張表格, 上面都是人名和對應的身份職位。由於是學術報告, 星大一般會給學生們留出一些位置, 以供那些想要圍觀學習的學生們現場聽課。

目前校長會到場, 數院所有的教授都會到場——除了許空, 許空依然在臥牀休養。除此以外只有一個總務處的代表人要來,媒體記者、贊助公司也都留了位置。

“等一下, 我這邊信息有更新,你等等。”

韓荒注意到校方給他重新發了個緊急通知,強調了幾遍要他注意安排調度,還帶了很多個感嘆號,顯然非常緊急。

他點開一看,名單上多出了幾個名字,顯然是臨時決定加入的人員。

韓荒看了一會兒,久久沒說話,片刻後才低聲說出一個字:“日……”

幹員一頭霧水:“主席,怎麼了?”

韓荒飛快地把外套拎起來往外衝:“還安排什麼第一排第二排,明天直接清場,任何無關人員不得入內。聯繫所有!所有校方安保人員!一直清場到北門,安全欄架起來,出入登記!你現在快跟我去保安處搬安檢設備!”

幹員快瘋了:“就剩下五個小時了!”

韓荒回頭對着大廳大吼:“快快!所有人都動起來!座位什麼的都別管了,叫所有能幹活的人都起來了!!這他X的,知道的是結項報告,不知道的以爲明天聯盟就要毀滅了!今晚都別睡了!”

他跟着所有學生幹部一起統一調度,學生會所有人直接進入了瘋狂狀態,與此同時,校方組織處直接開始聯繫各方面安全人員,聯盟星城大學重新進入了前幾天開大會的安保級別,並且只高不低。

夜風冰涼灌入,韓荒去取了自己的小電瓶車,順手拿起手機看了看其他消息。

論壇中一邊倒的賭餘樊做出項目,目前林水程一邊的票數少得可憐。

林水程還沒有通過他的好友申請。

“要加油啊。”韓荒低聲說。

他隨後一腳踩下油門,唯一獲准在校園裡行駛的學生用電瓶車風風火火地開動了起來,幹員在後邊抱着器材,被風吹得涕泗橫流。

凌晨六點,許空從睡夢中驚醒。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激動,只是摁了護士鈴,強迫自己慢條斯理地跟對方講道理:“這個報告我必須得去,上邊的雖然不是我的學生,但是我預定了他以後是我的博士生,這次會這麼重要,本來我不生病的話,應該是我上去在那個位置,我的學生頂替我上去了,我不能把他一個人放在那裡。”

護士堅持:“不行,您至少再有一週才能出院,這個真不行。”

許空咳嗽了幾聲,有點急眼了:“你這孩子,我現在好好的,你看我下牀給你走幾步——”

“還走幾步呢,老許,先跟我說清楚。”就在這個時候,門邊卻傳來一聲慢悠悠的聲音,一個四五十歲左右、溫柔儒雅的男人出現在病房門口,“林水程怎麼就成你的學生了,這事你跟我商量過沒有?”

*

早晨七點半,從校門口到大禮堂一路圍出了路障,同時隨處設置安檢設備,嚴禁一切校外人員出入。不少學生髮現一覺醒來,連外賣都送不進來了,學生會立刻發佈公告,啓用後勤處的搬運機器人替同學們運送外賣,由於緊急情況造成的不便表示抱歉。

該來的人員陸續就位,餘樊將PPT上傳到後臺電腦,正在與同院教授談笑風生。他今天換上了西裝,髮型也特易打理過,顯得躊躇滿志的樣子。

韓荒守在門邊,配合學生會人員發放礦泉水,同時紀錄來人名字。

“幾位教授都到了,數院這邊,沈追教授,羅鬆教授,他們坐在這邊,楊申教授坐另一邊……等一下,他們爲什麼不坐一起?”幹員悄聲問韓荒,韓荒對他比了個手勢,“噓,派系不同,辦.公.室.鬥爭咱們學生會都有,當教授們沒有?”

楊申一身利落的職業短裙,優雅得體地獨自坐在靠左邊的位置上。那片區域中暫時還沒有人,她便安靜地打開了一本書。

學生會的人過去送水給她,她也是溫和地笑一笑,說謝謝。

幹員看了一會兒,正在將信將疑的時候,門口來了一個眉目俊秀、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身邊跟了一個記錄員。

“警務總處一組副科長董朔夜,我代表警務處過來旁聽。”董朔夜微微頷首。

幹員趕緊紀錄下來,這次悄悄話都不敢說了,給韓荒發消息:“第一個大人物!警務處這次派人這麼大腕兒?”

韓荒:“我們的礦泉水項目可不是他們的礦泉水項目,我打聽到了,說是警務處之前一直在爲這個案子焦頭爛額,來個副科長沒什麼奇怪的。”

董朔夜坐在了第一排靠邊的位置,記錄員則站在角落裡,從隨身揹包中掏出記錄儀器,準備調試。

餘樊注意到了他來了,他之前雖然沒有見過董朔夜,但是之前交接名畫的時候聽警務處的人提起過——負責這個項目的是他們二把手,董朔夜年紀輕輕的身居高位,能力和來頭都不小,他於是走上前去攀談了幾句。

董朔夜待人接物很周正,也不是冷冰冰的那種類型,餘樊顯然跟他聊得很投機:“是的,是的,這次項目我們都在努力,包括這次出資贊助我們檢測的揚風納米科技……”

正說着,餘樊身後來了一位年輕女性,禮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餘教授。”

董朔夜眼神往上瞟了瞟,脣邊揚起一點笑意。

“啊,說曹操曹操到,傅總經理你也來了。”餘樊笑得臉上的皺紋如同一朵老菊花,傅雪也看見了董朔夜,頷首微笑向他致意。

幹員給韓荒發消息:“第二個大人物了,揚風納米科技的千金小姐,聽說和傅家沾親帶故,就是那個傅氏軍工……”

韓荒的眉頭越皺越緊:“這還真是大動干戈……餘樊教授這邊排場這麼大了,不知道林水程還有幾成勝算。”

這件事背後盯着的人錯綜複雜,他現在越來越擔心林水程本人怎麼辦——一個毫無背景的學生,要拿什麼跟這麼多人這麼多事作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來的人越來越多,禮堂漸漸坐滿了人,唯一空缺的是前兩排的位置,只坐了寥寥無幾的幾個人。

已經七點四十七了,除了接踵而來的大人物以外,所有人彷彿都意識到了什麼——今天這次競爭結項,還有一個人沒有來。

韓荒的眉頭皺了起來:“林水程人呢?他怎麼還沒有來?”

幹員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離開場還有十幾分鍾,作爲第一組報告人的林水程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他小聲問:“怎麼辦?這是遲到了嗎?你有沒有林水程電話?”

韓荒看向坐在左側的楊申,她正在打電話:“我有,但是不用了,楊老師在聯繫。”

餘樊看了看時間,很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開始詢問身邊人:“林水程呢?”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室內本來就安靜,這一聲彷彿掀起了無聲的浪潮。所有人都四處張望起來——彷彿這樣就能找到林水程這個人似的,儘管他們之中甚至有人還沒聽過林水程的名字。

韓荒當機立斷,直接快步走過去:“餘教授,林水程那邊應該有事情耽誤了,我們現在將報告的順序換一下,您第一開場可以麼?”

餘樊瞥了他幾眼,認出他是個學生:“你是誰?”

韓荒不卑不亢:“學生會主席,我認識林水程,我可以爲他擔保,他只是有事耽誤了,一定回來的。”

餘樊說:“讓我先上臺當然沒問題,但是他萬一沒來呢?”

他環顧場地一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會兒我講完了他還沒來,是要所有人陪着一起等他嗎?你能替他爲這件事負責?”

韓荒肯定說:“我負責。”

“你拿什麼負責?”餘樊直接嗆了他一句,“今天這件事是大事,不是你們學生會的小打小鬧,小小學生會主席,不要把這麼嚴肅的事情看成隨隨便便的事!”

“他不行,那麼我來擔保呢?”

餘樊話音剛落,門口響起一個溫潤儒雅的聲音。

這個人一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門口的男人四十五歲左右,風度翩翩,一身精神筆挺的西裝。他身上帶着濃厚的書卷氣和落落大方的自信,眼神卻十分銳利。這種銳利來自於他常年參透世界與未知的超脫,更來自他縝密的思維與驚人的直覺。

這聲音彷彿一個開關一樣,直接關閉了場上所有的聲音,所有人齊齊陷入沉默。

幹員愣了一瞬之後,直接破音了:“楊教授!!!”

這聲音彷彿咔嚓一聲破開冰層,響亮而突兀,說完後他猛地捂住嘴,知道自己鬧了一個大笑話,整張臉都紅得像能滴出血來。

楊之爲簽下自己的名字,微笑着對他點了點頭,隨後步入禮堂內。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站起身來迎接,餘樊更是愣住了。

楊之爲不認識他,但是他認識楊之爲,更準確來說,楊之爲的名字在聯盟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楊之爲是少年天才的典型,也是近幾十年來爲數不多被寫進大學專業教科書、接近學術界的“神”的存在。

他二十七歲時在凝聚過程中原子堆砌催化狀態的發現震驚了整個學術界,此後的一系列略歷都如同開了掛一樣,直接把實踐工具從理論到實踐的進程壓縮了一百年,聯盟如今大範圍使用的磁懸浮技術、軍事上的反介入與區域阻絕武器、精密制導等應用,一切都繞不開他的名字。他通學數學、化學、物理、計算機等多個領域,在哲學上也頗有涉獵。

即使星大大牛如林,楊之爲這三個字依然是神一樣的存在。

“林水程的碩導出差,指導老師生病入院,我代表他的指導老師坐在這裡,同時以我的名譽擔保,我的學生遇到了一些比較緊急的突發狀況,所以我替他申請將次序調後,”楊之爲環顧周圍,笑了笑,“既然沒有人反對,我想這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謝謝大家理解配合。”

他步履不停,坐去了左邊的席位上,和楊申打了個招呼,而後坐在了她的身邊,開始小聲閒聊。

這個時候臺上負責調控PPT的負責人才反應過來,立刻說道:“那麼我們就先按楊老師說的,把次序調後。這個沒問題的,不是大問題,只要那個學生最後趕過來就行了。”

餘樊欲言又止,臉色很明顯有些不好看。

今天本該是他的主場,如果林水程不來,還幫他省了許多事情。

但是誰也沒想到楊之爲居然會來!

楊之爲所過之處,一切人的光芒都將黯然失色。楊之爲的每一句話都具有重量級的意義,他本人的人身安全是國防級別的!

偏偏楊之爲還彷彿沒意識到這一點似的,他擺擺手婉拒了組織人員邀請他去第一排的提議,連瓶水都沒要,而是呆在最角落的地方,如果不注意還會忽略他這個人的存在。

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就爲一個帶過的本科學生?

他一過來,坐在右側餘樊一系列的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羅鬆低聲說:“他來了也沒什麼用,他的學生不行,做不出來這個項目,就算再給多少時間都是做不出來的。警務處的人在這裡盯着呢,老餘背後還有揚風納米,他們出資贊助的儀器。林水程不可能有這種資源,就算是楊之爲的實驗室,那也在北美和舊太平洋分部,他時間上來不及。”

與此同時,傅雪也打開了羣消息,輸入字段:“林水程還沒來,估計要遲到了。我和@董朔夜已經在這裡了。”

她擡頭望了一眼,董朔夜坐得離她很遠,正在和身邊的記錄員說着什麼。她其實和他並不太熟悉,見到了相視一笑,也沒什麼別的可說。董朔夜人如其名,暗沉如同夜晚,看起來很難接近。

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到場了,第一排空了幾個位置。

八點整時,組織人正要宣佈開始,門口卻又來了一撥人,報告進度不得不再次延後。

保鏢開路,一位戴墨鏡的老太太拄着柺杖走入現場,她雖然上了年紀,但步履依然穩健,筆挺的身姿依稀能看出,她年輕時必然有一段從軍經歷。

幹員認出了她是誰,直接石化了。

韓荒直接把石化的幹員拉走了,清除門口的門禁開道,站在旁側迎接。

所有人再次起身迎接,報告廳內一時鴉雀無聲,連董朔夜也露出了微微驚訝的表情。

這次報案人,唯一的要求是低調的世界級收藏家,居然親自前來了!

韓荒低聲告訴幹員:“一會兒去外面看好了一點事都不能有,學校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她會來,這個消息不要對外發散。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行程。”

禾木雅,世界級收藏家是她如今的身份,然而她還有多重身份——比如聯盟中第一位女性外空間艦長,曾經的聯盟全球安全部指揮長,甚至曾是呼聲最高的聯盟首相參選人——只不過她拒絕參與競選。她戎裝半生,樣樣事蹟都是普通人可以吹噓一輩子的事情,退伍後開始熱愛藝術品收集,並捐出大量收藏品給聯盟,除此以外,她還用半生積蓄建立了基因治療基金會,無償幫助許多病人重獲新生。

從她退伍至今,她依然是軍方有關外空間站的頭號軍事顧問。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重量級人物了,幹員終於理解了,爲什麼韓荒凌晨時看了名冊,會發出那樣的感慨——知道的瞭解這是一次名畫鑑定報告會,不知道的會以爲聯盟要毀滅了。

大廳裡的氣氛空前凝重,禾木雅微微頷首示意所有人坐下,而後獨自坐在了靠後的角落裡。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噤若寒蟬。

八點整,林水程依然沒有來。

餘樊深呼吸了一下,上臺作報告。

組織人員已經將兩幅畫陳列在了報告臺中央,空曠的檯面上用A、B編號區分這兩幅畫。

韓荒看了看時間,走出大廳,將裡邊麥克風的聲音隔絕在外。

他反覆撥打一個電話號碼,但是對面是長久的忙音。

八點五分,報告廳裡響起一片掌聲,說話的聲音停了停,掌聲過去之後,繼續以一種沉穩的頻率響着。

韓荒聽不清裡邊在說什麼,他手心微微沁出了一點汗水,繼續撥打那個電話。

他幾乎已經忘記了時間,只知道機械重複撥號、聽到忙音後掛斷、再撥號的過程。

八點十二分時,電話另一頭突然接通了。

清淡好聽的聲音從另一邊透出來:“喂?”

韓荒愣了一下,一時間居然沒說出話來。

林水程又問了一遍:“喂?請問你找誰?”

“……你在哪裡,八點過了怎麼還沒來!趕快來學校禮堂,你今天不來以後一輩子都毀了,我不管你有沒有辦法,你人先過來!韓荒壓低聲音,“餘樊已經先做報告了,大概馬上結束!”

“……”林水程那邊靜了一下——七處剛剛幫他聯繫了院系教授說明情況,不過他很快知道大約是校方的人,認真地說:“我剛出實驗室,已經在趕過來的途中,具體情況已經拜託楊老師幫忙告知,請再給我一點時間,請放心,我會盡力趕到的。”

韓荒鬆了一口氣,他想了半天之後,不知道說什麼,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加油。”

他推門回去時,餘樊的報告已經結束了。

“綜上所述,我們通過納米級掃描鑑定,認爲A是贗品,B是真品。”餘樊的視線掃過臺下,不經意地在楊之爲那邊停留了一會兒。

楊之爲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平靜地看着他這個方向。

他捏了一把冷汗。

這場報告會會來這麼多大人物他是沒有想到的,許空不在,楊申的方向是純數學理論,對於他報告中的內容並不瞭解。

他的確是做了納米級別的鑑定不假,這兩幅畫的僞造也的確是精確到了分子以下的級別,只要做到納米級,就能找出這兩幅畫的不同。

但是隻有他知道,這場鑑定缺乏一個關鍵性的條件——真品本身納米級的信息特徵。

所以他爲此編造了一個特徵數據——即十五世紀某種特有顏料的分子結構,證明了贗品中不具備這樣的分子結構,但是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兩幅畫連分子結構種類都是極其雷同的!

今天來的教授都是數院的,方向和原子堆砌、分子堆砌也完全不同。

偏偏今天撞上了楊之爲!

楊之爲的老本行就是粒子堆砌,要論專業,在場沒有人能比他更精通。餘樊無法知道他是否會看出這場報告的漏洞,於是只能賭一把——他認爲自己有八成勝算。

楊之爲是老狐狸,就算看出了什麼,也不至於爲了一個學生,當着這麼多大人物的面拆他的臺。楊之爲和許空不同,他非常懂做人的道理,凡事留一線,從沒有鬧過無法收拾的場面。

學生出錯尚且有理由原諒,而當面指出一個教授的數據有問題,等於直接斷掉對方的學術命脈,這是不死不休的事情!

更何況,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就是——禾木雅本身不是專業人士,這件事其實在行政上面很好解決。

不管到底那副畫是真品,哪副畫是贗品,只要指出一幅畫,讓禾木雅相信就是了!

果不其然,餘樊看見楊之爲並沒有什麼動作,他依然儒雅端方地坐在角落中,看起來沒有要發言的意思。

他的報告結束了,大廳裡響起一片掌聲。

楊之爲沒有鼓掌。他看了一眼PPT報告,低聲跟楊申說着什麼。

“接下來要作報告的是……呃,這位同學有緊急情況,暫時遲到了,還沒有來。”主持人非常尷尬,會場陷入了一片無言的沉默。

這個叫林水程的學生已經沒救了,他居然真的敢讓這些人在這裡等他!

是繼續等,還是直接解散報告會?

院長沈追見機行事,直接走上臺代替主持人講話:“對於今天的情況,我作爲院長感到很抱歉,我作爲院長,應該反思在學術培養的同時,是否忽略了對學生的品德培養,以至於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我想有關這次的項目,餘教授已經給出了完美的答案,如果大家沒有異議,那麼我們可以選擇散會。”

所有人都看向禾木雅,等待她的意見。

禾木雅低聲說了句什麼,她身邊的秘書前來打聽了一下,然後回頭告訴她:“遲到的學生叫林水程。”

傅雪聽到這裡,臉上的笑意已經掛不住了——

她手放在桌子底下盲打,發消息告訴羣內:“林水程這次完了,他沒來,大人物問了他的名字,這下我看連星大都保不住他了,學生會爭取來的免責有什麼用?他以後絕對在學術界待不下去,倩倩的仇可以報了!!”

“林水程是麼?”禾木雅換了個姿勢,往後靠在椅子上,平靜地說,“等吧。我聽聽他的報告。”

所有人都愣住了,認識的人都在互相交換眼神,十分疑惑。

禾木雅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沒有道理在這種時候停下來等待一個陌生的、遲到的學生。

如果說是爲了給林水程一個教訓,那她也不必強調“我聽聽他的報告”這句話。

這到底是是什麼情況?

沒有人能想明白,韓荒也沒想明白,他越等越急躁,幾乎忍不住要再次走出去打電話,就在這時,大廳門被推開了。

門外走進來一個陌生的、高挑的男人,他隨手在已經沒有人看管的簽名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而後四處看了看,發現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瞧時,自我介紹了一下:“肖絕,七處的,遲到了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

董朔夜坐在位置上,挺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

幹員快瘋了,他拼命問韓荒:“七處處長?????你昨天接到通知沒有???七處的人怎麼會來??”

韓荒一臉不可思議:“我沒接到通知,我也不知道啊?”

七處掌握着全聯盟的科研命脈,決定了未來二十年到五十年的時代發展走向,雖然不隸屬任何機構,但是其重要程度絕對不比禾木雅低。

組織人也坐不住了——眼看着事情越鬧越大,連七處的人都來了,沒有任何人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過去問了問。

肖絕說:“哦,這個項目的一組是七處贊助,我今天正好有空,過來看看。我們這邊的人雖然來晚了,但是也沒晚多少嘛,機器也懂事,本來要十天跑完的數據,這次剛好七天跑完了,這不是巧了嘛,幸好還能趕上爲前輩慶生。”

傅雪在一邊快坐不住了,她私聊董朔夜,有點着急地問他:“怎麼回事,七處贊助什麼機器?七處怎麼會來?就算七處插手,怎麼回事肖絕過來,這事有落銀插手嗎??你不是說這個項目現有手段無法解決麼?”

她發了一連串的問號。

從她這邊可以看到,董朔夜低頭看了看消息,隨後將手機屏幕一面朝下,放回了桌上。

禾木雅對肖絕微微頷首,破天荒地開口說了第二句話:“那你這邊的人來了麼?”

話音剛落,大廳的門被再次推開,林水程微微喘着氣來到報告廳中。

他手裡拿着一疊厚厚的打印資料。沒有時間做PPT,他只能將所有的數據打印下來,實時投影。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是一路跑過來的,深秋的天氣,他細碎的額發被汗水沾溼,有些狼狽。

林水程調整了一下呼吸,走上報告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感謝所有老師、領導給我這個機會並耐心等待。我經過七天的調查,選擇量子分析手段確認,A是真品,B是贗品,接下來是我的比對報告。”

他的語句清晰有力,雖然因爲呼吸不穩而略顯急促,但是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他的分析結果——和餘樊完全相反!

楊之爲微微傾身,將手擡起來放在桌面上,眼裡帶上了微微的笑意。

大廳裡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