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如同潮水一樣涌來。
北伐之時，赤城四萬北伐軍遭遇妖族軍隊。
那時，趙婷婷作爲志願者，在軍中做醫療兵。
戰鬥來得太快太慘烈。
她跟隨醫療老兵們奔赴戰場，救下幾名傷兵後，看到燃燒着的多功能裝甲車裡，爬出來一個士兵，於是慌忙上前，將那名士兵擡上擔架。
她到現在也還記得，那名赤城的士兵，全身都被燒焦，頭髮燒光，黏在黑色的頭皮上，看着十分恐怖。
醫療兵們擡着這個重度燒傷的士兵，跌跌撞撞向營地跑去。
趙婷婷抱着醫療箱在後面追。
但他們的速度太慢，追殺而來的妖獸越來越近。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
那名傷兵忽然翻下擔架，奪過趙婷婷手中的醫療箱，翻出一支嗎啡推進體內。
死死捏着她的手臂說：“一定要活下去。”
隨後義無反顧的衝向獸羣。
緊接着，便是恐怖的爆炸和衝擊波。
一塊燒紅了的身份銘牌飛出來，落在趙婷婷身前。
銘牌上寫着幾個字：
劉樺強：赤城城防司中士。
……
趙婷婷忽然淚眼矇矓，“是你，我記得你的眼睛，我記得你的名字！”
“你別哭啊。”劉樺強蒙了，他見到故人，興高采烈地過來打招呼，沒想到這小姑娘忽然就哭了。
劉樺強一時慌了神，不知該怎麼安慰，只能侷促地站在那裡，急的抓耳撓腮。
周圍的人都好奇的看了過來。
趙婷婷抹了把眼淚，抽泣道，“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太高興了。”
她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打量着面前的這個穿着軍服的陰魂，板寸頭，眼睛很清澈，是那種帥氣的暖暖的鄰家小哥哥類型。
若不是親眼所見，趙婷婷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溫暖帥氣的鄰家小哥，在戰場上竟然會褲兜藏雷，血性勇猛。
“沒想到你還挺帥的。”趙婷婷說。
當初在戰場遇見時，對方已經被燒傷，根本看不出容貌。
被誇獎了，劉樺強害羞的撓了撓頭。
在軍中，他是個老油子兵，和戰友們插科打諢無話不談。
但面對女孩子時，這個連妹子手都沒碰過的傢伙，就不知道該怎麼相處了。
還好現在成了鬼，臉紅也看不出來。
趙婷婷見他侷促的樣子，轉移話題道，“對了，你怎麼來這了？”
劉樺強回答道，“你們學校發的邀請，說是要找個代表過來演講，結果我被抓了壯丁。”
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張寫滿字的紙，鬱悶道：“我記性不怎麼好，演講稿都還沒背熟呢，估計待會兒要照着唸了，要是丟人，啊不，要是丟了鬼，回到地府，怕是又要被將軍敲腦袋。”
噗。
趙婷婷被他憨憨傻傻的模樣逗笑了，“你們將軍很兇嗎？”
劉樺強點頭如搗蒜，“他還活着的時候，就是赤城有名的暴脾氣，能止小兒夜啼的那種，死後到了地府，他因爲曾在陰天子手下辦事，又被閻君破格提拔，更加暴躁了。”
“陰天子……”趙婷婷想起大戰那天，力挽狂瀾的年輕城主。
彼時，萬鬼跪拜。
她和他相對而立。
他看着她的眼睛，問道，“你的父親是趙康吧？”
“爲衆人拾柴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爲華夏開路者，不可使其困頓於荊棘。”
“此戰後，我會開啓生死大輪迴道，你可以再次見到你的父親。”
那個男人，明明是在看着自己，卻又像是在看着冥冥衆生。
北伐之戰，那個男人殺妖皇如切白菜，更是有好幾尊妖族大君死在他的手下。
聽聞後來，他更是在山海觀封神，重開天庭，讓一百零八位神官仙人白日飛昇。
每當想起兩人相見時的場景，趙婷婷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如今北伐已勝，她的一些同學、朋友，活着從戰場上回來了，也有一些熟悉的人，以及萬千不認識的戰士、同胞，都成了亡魂。
好在，如今的九州，幽冥地府和人間聯繫緊密，許多的鬼魂，都可以在人間自由行走。
而她的父親趙康，沒有進入輪迴投胎，而是選擇了在赤城城隍廟當差，每週公休之時，還能回家看看。
和生前只能癱瘓在牀比起來，父親死後恢復了行動自由，每次相見時，臉上便總是掛着笑容。
家裡有了存款，母親本該清閒的，但她說要把這筆錢留着，將來給趙婷婷置辦嫁妝，仍是推着小車出去擺攤，好在不像以往那般辛苦。
這個小家庭的日子，越來越好了。
想着這些，趙婷婷的臉上，便忍不住泛起了笑意。
劉樺強看着少女這笑容，一時有些癡了。
禮堂前面忽然一陣騷動。
兩人同時回過神來，轉身看去。
就見一個壯漢向門口走來。
他身高將近兩米，留着長髮，身形魁梧，光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但是，當他笑起來的時候，笑容如冬日暖陽般和煦，那種壓迫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親和，如同一個多年老友，讓人信服，讓人依賴。
“霸王！”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緊接着，門口的師生們，都興奮的喊起來。
“霸王！霸王！”
劉樺強瞪大眼睛，“是項將軍！項將軍也來了！”
周圍的學生們，也被吸引過來，呼朋引伴，往這邊匯聚。
學生們眼中，是難以掩飾的崇拜，甚至是狂熱。
“霸王，可以給我籤個名嗎？”
“霸王，我想和你合照。”
“啊啊啊！西楚霸王，我要跟你生猴子！”
女生們尖叫，男生們興奮，如同追星的狂熱粉絲。
此時的項羽，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下半身是一條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大碼板鞋，猛地看去，就是一個健壯的中年帥大叔。
“麻煩同學們讓讓，不要耽擱了活動，簽名或者合影，我們活動結束後再進行好不好？”
項羽說完，周圍的學生雖然仍處於興奮之中，卻也很自覺的讓開了道路。
也有不少學生，拿出手機，給同學、朋友發消息。
項羽來到入口處，看到一身軍裝的劉樺強，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白牙，蒲扇一樣的大手在對方肩膀上拍了拍，“是赤城的軍士吧？那一戰，你們都是好漢子，我項籍最喜歡好漢，活動結束之後，且去共飲。”
他力氣很大，劉樺強肩膀險些被拍掉，心中卻喜滋滋的，“好！”
項羽又看向趙婷婷，想了想，“這姑娘我曾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