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傷上

成爲皇帝的胤禛越來越忙,每天下朝後都要與十三、八爺還有一些大臣在殿裡議政,極少有空餘下來的時間,我自然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往他那裡跑,見面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我必須承認,宮中的生活的確是寂寥而無趣的,雖然胤禛時不時的會賞我一些民間進貢的小玩意,可是再美再好玩的東西沒有人一起分享也是沒有意思的。肚子一日沉似一日,我站在花園中撫摩着孕育在我身體裡的小生命,終於感到一絲欣慰。他沒有空來看我沒關係,只要有這個孩子陪着我,這個只屬於我們兩的孩子陪着我,我就不是一個人。

站的有些累了,我在椅子上坐上,擡眼看了一圈四周的景色。在這充滿生機盎然的園子裡,到處擺滿了鮮花與盆景。比如在我眼前不遠處就有一盆蒼翠欲滴的柏樹,枝葉繁茂,經過花匠的修剪,長的生機勃勃。

初夏的陽光有些耀眼,我眯了眯眼睛,感覺有些睏意。

“額娘,抱抱。”一個稚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睜開眼睛,看見福惠正小跑着朝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後面跟着一臉緊張的可兒。

脣角不自禁的揚起一個弧度,我朝着越跑越近的小小身影招了招手,口氣柔和道:“六十,來,到額娘這邊坐。”

“額娘。”福惠終於跑到了我身爆甜甜的叫了我一聲。

“乖寶寶,來。”我示意了一下琪兒,打算讓她把福惠抱到我旁邊的椅子上。

見此情景,福惠連忙在我身邊扭來扭去的不肯坐,蹭着我的腿開始撒嬌:“不嘛,額娘抱我。”

“這——”我有些爲難的看着他,我此時已經有八個月身孕,行動不便,自然不能說抱就抱。

“六十阿哥,讓琪嬤嬤抱你好不好?”琪兒俯下身來,在福惠身邊好聲好氣的說。

“不嘛,我只要額娘抱。”福惠拽着我的褲腳,睜着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我,小臉固執的仰着。我有些頭大的揉了揉額頭,只好繼續跟他商量:“寶寶乖啊,現在額娘肚子裡有個小弟弟,要是額娘抱了你把小弟弟弄壞了,那以後就沒有人陪你玩了。”我說的輕聲輕語,口氣溫柔。福惠聽完似懂非懂的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奶聲奶氣的問:“那寶寶不要額娘抱了,小弟弟就會沒事嗎?”

“對啊。”我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小臉:“只要六十聽話,小弟弟以後就會和你玩。”

“嗯,那好吧。”他撅了撅小嘴,一臉惋惜的看着我:“那額娘就失去一個抱寶寶的機會了,不過寶寶會讓你親親的。”說着仰起小臉,將粉嘟嘟的小臉湊了過來。

看着他可愛的樣子,我一愣,隨即脣邊抑制不住的上揚,心中一陣歡喜。被福惠有趣的樣子一逗,身邊的琪兒和可兒看的一愣一愣的,皆掩口而笑:“主子,小阿哥這麼小就這麼聰明,長大以後一定聰明絕頂。”可兒笑着說。

我淡淡一笑,雖然知道她這話有一半是在恭維我,不過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聽到耳朵裡還是相當受用。

抱起福惠親了親,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嗯,他的皮膚真好,又香又嫩,還帶着點奶香,怎麼有點像肯德基裡的蛋撻?看着這麼可愛的兒子被我想象成了蛋撻,我不禁啞然失笑。“嬤嬤你快點,娘娘在裡面叫疼呢!”琪兒急匆匆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我捂着肚子大汗淋漓的躺在,肚子一陣陣的發痛。從早上起來,我的肚子就開始痛,一開始我還忍的住,以爲過一會就會好的,誰知後來越來越厲害。據我的實戰經驗,這個樣子應該是快要生了。

“主子,您忍一下,嬤嬤馬上來。”可兒焦急的替我擦着額上不斷冒出的汗,一遍遍的朝外張望。

“來了來了,快!”琪兒急匆匆的將穩婆拉了過來,穩婆一看到我的臉色驟然一嚇,哆嗦着嘴脣忙叫她們去準備要用的東西。

“嬤嬤,怎麼了?”我看她神色不善,艱難的問出口。她看了看我肚子,伸手摸了一下,然後試探着問:“娘娘,您胎位不正,你是不是……”

“什麼?胎位不正?”我吃了一驚,一瞬間肚子似乎痛的更厲害了。我用力咬着脣,吃力的說:“太醫沒跟我說胎位不正。”

“什麼?”穩婆眼中的吃驚大大超過了剛看見我時的臉色,近乎失聲的叫出口:“這麼明顯的胎位不正他們沒看出來?”

“……”聞言穩婆的話,我的心中一跳,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莫非,是太醫故意不說的?他是什麼用意?

見我臉色難看,穩婆輕輕摸了摸我肚子,我立刻痛的大叫一聲,把她嚇了一跳。她連忙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扶住我說:“娘娘別急,雖然胎位不正,但奴才一定盡力保住你們母子平安。”

“謝……謝謝你了。”我大口喘着氣,用力將話說完。

可兒和琪兒用最快的速度幫穩婆拿來了她需要的東西,然後一個打下手,一個坐在我牀邊不停的幫我擦冷汗。她們沒有聽見我們剛纔的那段對話,想來也是穩婆故意支走她們的一個原因。

“娘娘,放輕鬆,不要緊張。”穩婆指點着我,一張臉上佈滿了汗水。

我雖然照做,可是也許真的是胎位不正,我肚子痛的厲害,很長時間就是生不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越來越急噪,穩婆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在幫我,但仍然沒有辦法。

大概是早朝已經結束了,我難產的事傳到了胤禛那裡,他匆匆趕來,身後跟着一大羣太醫。我痛的天昏地暗,他在外面心急如焚的急問:“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回,回皇上,娘娘胎位不正,所以導致難產。”一個宮女估計是被胤禛的氣勢嚇到,着連說話也不利索了。

“一羣飯桶!”胤禛轉身朝太醫怒罵:“你們是怎麼把脈的,爲什麼沒看出來?!”

“臣……臣惶恐……”幾位太醫在外面驚慌的答道,跪下時衣服的撲簌簌聲不覺於耳。

“惶什麼恐!今天要鼠妃有個好歹,朕要你們提頭來見!”胤禛怒不可遏的大吼,生氣已經氣的了。我還從沒見過他發那麼大的火,以前他再怎麼生氣都是一個人悶着不說話,今天大概真的是氣極了。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太醫求饒的聲音相繼響起。胤禛根本不爲所動的吼道:“你們都給朕到外面守着去!”

外面吵吵嚷嚷,我們裡面也好不到哪去,我累的快虛脫了,只能咬緊了牙關對穩婆說:“嬤嬤……我……我不行了……我……”

“娘娘,堅持啊,千萬不可以放棄,快了……”穩婆用力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大聲鼓勵着我。我只感覺自己腦袋昏昏沉沉的,全身軟綿綿的彷彿飄上了雲端,一點力氣也使不出。

“娘娘,娘娘……”

穩婆努力喚回我的意志,我深深的吸了口氣,用勁最後一絲力氣,終於聽到一聲嬰兒啼哭伴隨着我腦中一空,整個人癱軟下來。

“啊,生了生了!終於生了!是個小阿哥!!”穩婆一連串驚喜的叫聲迴盪在翊坤宮中,我模模糊糊的聽見胤禛大喜的聲音夾雜着衆位太醫如豁大釋般的恭喜聲綿延不絕。

“呀,不好,這孩子危險。”穩婆突如其來的一句叫喚頓時把剛纔還歡喜的人羣立刻安靜了下來,我的精神頓時爲之一緊。

“怎麼了?”胤禛緊張的聲音傳來,我的心亦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阿哥胎位不正,呼吸困難!”穩婆急忙道。

“什麼?”胤禛驚的連聲音都變了。

“回皇上,得讓太醫在兩個時辰內馬上醫治,否則……”穩婆不敢再說下去,外屋頓時鬧鬨起來,我聽見胤禛催促着太醫趕快看。屋子立刻陷入一片寂靜,我亦連大氣也不敢出。

靜了一會,那些太醫突然齊齊跪下說皇上饒命,他們無能爲力!

“你們……”胤禛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怒道:“都給朕拉出去砍了!”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一聽胤禛要殺他們,太醫們此起彼伏的求饒聲立刻充斥着屋子。我掙扎着朝可兒琪兒喊道:“你們快扶我起來,快。”

“主子,你要幹什麼,您剛生過小阿哥,不可以。”琪兒一個箭步扶住欲起身的我,急急勸道。

“還羅嗦什麼,快扶我起來。”我綿軟無力的朝她們吼道,只可惜聲音實在太低。琪兒見我生氣,不敢再說什麼,忙朝可兒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扶着我朝外面走去。

“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太醫們還在不停的喊着,掙扎着不肯出去。

“皇上。”我靠在兩個丫頭身上,儘自己最大的力氣喊了一句。

“蘭兒!”胤禛一驚,急忙朝我走過來,一把將我扶入懷中,語氣帶着責備與心疼:“你怎麼起來了?”

“皇上……不要殺他們……小阿哥纔出世……不要造孽……”我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的傳入胤禛的耳朵。他看着我,神色憤怒而複雜:“他們連個病都不會治,還留着做什麼?”

聽着胤禛再次陡然鋒利起來的聲音,幾個太醫用力掙脫了侍衛朝我爬過來拼命喊:“請娘娘救救奴才,救救奴才……”

我看着一個個已經上了年紀的太醫在我面前哭的淅瀝嘩啦的,心中不忍。用力拽了拽胤禛的衣服,我看着他的雙眸道:“如果您真的心疼蘭兒……就不要殺了他們……求求你了……皇上……”

“蘭兒——”胤禛看着我的臉色一暗,終於點了下頭,口氣冷硬道:“你們都下去。”

“是,謝謝皇上,謝謝貴妃娘娘。”聽見胤禛終於不再殺他們,幾位太醫不住的朝我們磕頭,感激涕淋。我閉了閉眼睛,感覺身上的力氣已經全部用完了。

“皇上,那孩子……”嬤嬤適時提了一句。胤禛皺了皺眉頭,當機立斷的說:“馬上貼布告,只要可以治癒阿哥宅重金賞賜。”

“皇上。”正當胤禛要抱着我進內室時,十三不知從哪裡聽到了消息,飛快的衝了進來,打了個千後說:“皇上,我早年有一朋友,他醫術精湛,也許可以治小阿哥!”聞言胤禛抱着我的手一頓,急忙點頭:“好,立刻將那人宣進宮來。”說罷,他抱起我朝內室走去,幾個太醫連忙跟進,盡心盡力的給我診脈。

正當太醫爲我忙碌診脈的時候,十三將胤禛叫到一旁低語,只見他時而蹙眉,時而猶豫。兩人說了半晌的話,十三最終用力的點了下頭出去了。

太醫仔細的爲我診斷了很久,最後才小心翼翼的說我沒有大礙,只要好好休息即可。

摒退了衆人,胤禛快步走到我的牀榻前,仔細的爲我拭去額上的汗水。我看着他問:“剛纔十三跟你說什麼?”

他凝視着我,幽黑的眸子深不見底。過了好一會,他才道:“你要作好心理準備。”

我點了下頭,示意他繼續。他握起我的手,輕輕的握住。

“十三說,他那個朋友是個清閒性子,住在郊外,不肯進宮,要給孩子看病得把孩子抱出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