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免上

十三阿哥此時應該在練武吧,我暗自盤算着朝阿哥們平時練武的方向走去。我走的不慌不忙,因爲我的手裡正抱着一疊辛者庫洗好的衣服,美其名曰,送衣服的。

離練武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就聽見裡面傳來整齊的“嘿哈”的口號聲,在門口看了一眼,十三正裝着緊身裝在裡面練的專心,我將衣服遞給來接的太監,隨手將一錠銀子悄悄塞到他的手裡,低聲道,“麻煩公公幫我傳一聲裡面的十三阿哥。”太監愣了愣,隨後感覺到手裡銀子的重量,略微點了點頭朝裡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我苦笑,我什麼時候也淪爲找個人也要塞銀子了。

只見十三聽了那個太監的話後朝門口望了一下,隨即臉色微微一變,看了一下週圍,快步朝我走來。

“你怎麼來了?”瞥了一眼門口的侍衛十三低聲問。我朝他使了個眼色,他點了點頭,就往前走去。我慢慢的在後面跟着,直到遠離了練武的地方,他才停下腳步。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十三察覺到我的異樣,回過頭來問。我看了他一會,將表情一暗,幽幽的嘆了口氣,“宮裡的事,四爺都告訴我了。”

“什麼?”聞言,十三低呼了一聲,臉色剎時一變,喃喃自語,“四哥不是說要保密的嗎?”聽見他這樣的話,我更加堅信了宮裡的確是出了什麼事。可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卻一點也不知道,於是繼續套他的話,“十三阿哥,難道你就沒有看法麼?”

十三看着我的臉色頓時變的更加難看,他突然激動起來,聲音略微大了點,“蕙蘭,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果然跟我有關係!我頓了頓,將十三又拉着走了幾步路,低聲的似說給自己聽,卻是說給他聽道,“可是沒人相信啊,在這宮裡…”

“蕙蘭,你不要這樣,我相信你並不知道娘娘對艾草過敏的事。”

艾草過敏?我暗暗重複着十三的話,研究着他話裡的意思。娘娘對艾草過敏?難道是指德妃娘娘嗎?德妃娘娘對艾草過敏?看了他一眼,我將情緒平靜下來,接着他的話繼續往下說,“可屍裡的人都認爲是我居心不良。”既然十三說相信我,那麼就表示宮裡的人都不相信我了,我這麼推測着。

“怎麼不是?”十三冷哼了一聲,“只皇阿瑪說了一句,他們誰敢反駁?”

哦,原來這是康熙說的啊,我慢慢點了點頭。是我沒照顧好他的愛妃,他要怪我也不是沒有理由。

“可是蕙蘭,你不知道麝香裡面有艾草嗎?”十三突然問。

“什麼?”麝香裡面有艾草?我愣住了。這麼說,德妃的病真的是宜妃,哦不,是九阿哥他下的手?可是不對啊,九阿哥明知這樣做早晚會查出來,他爲什麼要置自己的額娘於險境呢?

“那這麼說是九阿哥下的手了?四爺怎麼說?”想着這個問題,我想也不想的急問出口。立馬發現自己的失言,我急忙悟住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十三的眸子劇烈的收了收,驚訝的看着我,“不是四哥告訴你的嗎?你怎麼不知道?”

“唔,我…”面對十三的質疑,我低下頭,既然事情已經穿幫,要再套話是不可能了,於是我老實交代,“十三阿哥,對不起,我騙了你。”

一聲倒抽冷氣的聲音,十三指着我驚呼,“你…你說四哥並沒有告訴你?!”

“是。”我老老實實的回答,心中暗呼幸運,幸好揭穿我的是自己人。“只是今天四爺來跟我說了一些話,我覺得奇怪,問他他也不說,於是我只好來找你。”

“你,哎——”看着我,十三嘆了口氣,懊惱的用手揉着太陽,“要是四哥知道了我告訴你這件事非罵死我不可。”

“十三阿哥。”我開口,“既然說都已經說了,也不在乎說多說少了,你就把整件事情都告訴我吧,這樣也不至於我着急的要命。”

“不行。”十三急忙拒絕,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說着就要往回走。

“十三阿哥。”我拉住他懇求着,“您就說吧,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不行,真的不行。”十三堅定的搖着頭,“我已經說露嘴了,現在說什麼也不行。蕙蘭,你就饒了我吧。”

他還真是守口如瓶啊,我將臉暗了下來,“既然你不把我當朋友了,那我以後也不來找你了,省地給你找麻煩。”說完我轉頭就賺卻在心裡面期待着他追上來。

走了幾步,十三一個箭步衝上拉住我,爲難的看了我許久,終於嘆着氣挫敗的答應,“好吧,我死就死吧。”

於是從他的敘述中,我終於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我被送到辛者庫後發生的事情。

我去了辛者庫後,康熙立刻宣了太醫。看了幾天後德妃仍然沒有任何起色,康熙心急如焚,一邊宣其他太醫覲見,一邊四處尋訪問藥。日子就這樣過了幾天,德妃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於是在第五天一大早,宜妃突然跪在了永和宮門口,說什麼也不起來。康熙得知後親自出去勸她,問她出了什麼事。她哭着告訴康熙,德妃的病是因她送的麝香而起。康熙聽的模模糊糊,於是就將她帶到了書房仔細詢問。

原來九阿哥送給宜妃的麝香裡面有艾草,是爲了凝神之用,可是九阿哥並不知道德妃對艾草過敏,而宜妃也是不知道麝香裡面有艾草,於是宜妃將用的好的麝香送給了德妃。而德妃點了麝香之後之所以沒有馬上發病是因爲那時侯正值四月,天氣還比較涼爽,艾草的藥力沒有全部發揮出來,而到了酷夏,經過高溫,藥草的藥力全部被釋放了出來,所以德妃便感覺到不適了。

聽罷宜妃的話,康熙飛快的去了永和宮,將德妃那裡的麝香全部扔掉。果然,一週之後,德妃慢慢醒了過來,病情也逐漸穩定,康熙爲此非常高興。經過仔細的調養,德妃慢慢好了起來,而現在基本已經痊癒。德妃痊癒,自然輪到康熙有時間處置我們失職的人了。

宜妃和九阿哥,一個是他的老婆,一個是他的兒子,他除了罰他們一個閉門思過,一個罰奉三個月外就沒其他事了。而那個將麝香賣給九阿哥的店鋪已經被查封,老闆及其家人全部流放到蒙古。我和巧雲是罰的最重,一方面我們失職,另一方面因爲在宮裡對這件事情知情的只有宜妃、太醫和我們兩個。宜妃他們自然不會將自己乾的醜事到處宣揚,而太醫更是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但對於我們兩個卑賤的宮女,要堵住我們的嘴最好的辦法除了滅口似乎沒有其他,於是康熙潛意識裡似乎想要賜死我們,而德妃正在努力勸說。知道了這一切,再看今天十四和四阿哥的反常舉動就可以說的通了。

含我在心裡冷笑着,他的妻子兒子犯了錯就可以包庇,而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就要被賜死,這還有天理沒有?

“可是,四哥認爲宜妃並沒有全部說真話?”

“哦,何以見得?”我問,竟不慌不忙。因爲我知道,康熙還沒有召見我們,說明他並沒有要馬上賜死我們,於是我決定趁着現在將整個事情弄個清楚。

十三看了我一會,沉吟着慢慢道,“娘娘和宜妃也認識幾十年了,宜妃不可能不知道德妃對艾草過敏,相同的,老九從小在他額娘身邊長大,更是不可能不知道。”說到這裡,十三停住了,他靜靜看着我,眼光着帶着一絲複雜的情緒。我將手交叉握着,沿着他的話緩緩往下推測,“所以,這件事他們是知道的,至少,九阿哥應該知道。那麼,應該是九阿哥下的手對吧?”

十三點了點頭,“對,老九有兩個理由可以這麼做。”

“兩個理由?”

“是。”十三的眼中閃出一絲陰霾,“他從來都跟你不合,他也許想借你失職之過,一方面替他母親打擊到德妃,另一方面,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我低呼一聲,下意識的將手捂住嘴巴。

“是。”十三的目光一沉,“借皇阿瑪的刀,殺你。”

殺我?我一驚,瞬間,彷彿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張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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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他這樣做,不管結果如何,他都可以打擊到我們永和宮的人。即使事情沒有追究到我的身上,德妃的久病不愈,我這個她的貼身婢女也是無論如何擺脫不了關係的。皇上追究下來,第一個要懲罰的就是我和巧雲,那麼,在打擊到我的同時他又可以傷害到德妃的身體,這的確是一個一箭雙鵰的計劃!而睿智聰明如康熙,即使他想到了這一層,九阿哥也已經叫宜妃哭着來演了一場戲,憑着他們幾十年的夫妻感情,康熙是絕對下不了手的,頂多就是象徵性的懲罰他們一下。這樣一來,他不僅可以順利的剷除掉我,又打擊到了德妃,可謂一舉兩得,精密至極!

感嘆四阿哥能如此縝密的思考到這一步,我也微微不得不替他擔心。他能想到如此深沉的關係固然聰明,可是對於他一心想要的皇位,他是不是也是用這樣的思維奪到的呢?

見我不說話,十三輕輕推了推我,“蕙蘭,我估計皇阿瑪近階段就會召見你,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我明白的。”點了點頭,我道,“我出來也有一會了,該回去了。”

“嗯,好,萬事小心,我和四哥會想辦法的。”十三最後不忘再提醒了我一句。阻止了十三想送我的舉動,我朝她福了福,“十三阿哥也請回吧,不要給人看見。”

十三愣了愣,看了遠處的侍衛一眼,“也好,那我就先走了。”

“是,您慢走。”看着十三走出了一段路,我才慢慢踱步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