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下

“這——”我朝屋裡看去。他會意,朝屋內的小李子招了招手,他隨即跑來,打了個千,“爺有什麼吩咐?”

“你在四爺屋裡好好守着,四爺要是醒來你就馬上來通知我們,我和蕙蘭姑娘就在那邊的亭子裡。”十三阿哥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亭子對小李子道。小李子看了看,連連點頭,“奴才知道了。”十三阿哥點點頭,朝他揮揮手,“去吧。”他又打了個千連連點頭應承着,跑回了四阿哥的屋裡。十三阿哥朝四阿哥的屋子發怔的看了好一會,纔回過頭對我道,“走吧。”

我點點頭,跟在他的身後,慢慢朝前面走去。夏日的陽光傾瀉而下,照在十三阿哥修長的身上,他走在我的前面卻不說話。

“十三阿哥。”過了許久終於由我打破沉默,因爲一個疑問一直盤踞在我的腦海中,讓我不得不問問事情的原由。

“嗯?”他應了一聲。

“四阿哥他……”我擡起頭看着他,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他卻平常的看着前面的路等我說下去。我抿了抿脣,接着道,“真的只是從馬上自己摔下來的嗎?”

十三阿哥的腳步猛的放緩了,突然停下的他讓我心裡一頓,他一定是清楚整件事的原由!出事時,他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他一定看到了什麼!而皇上在問幾位阿哥話時,十三阿哥流露出來的那種欲語還羞的神情,讓我不得不覺得到他一定想說什麼!

對於我的問話,他沉默不語。炎熱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突然讓我感到心底涼颼颼的。

“十三阿哥,您怎麼了?”我問。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目光深沉的反問道,“不然你以爲怎樣呢?”

“我——”被他一問,我目光一滯,不由的愣住。他停了下來,迎風而立,微風拂來,他的長袍隨風而起,將他映的如將士般英武俊秀。我笑了笑,接着道,“其實,你不是都看見的嗎?”我採用了激將法,因爲我知道如果不這樣說的話,十三阿哥是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的。

果然,他的目光變了變,脣角不經意的向下彎去,目光也變的陰梟磔冷起來,他微微眯起眼,負手而立。看到他這樣,我不禁一笑,“當時您不是清清楚楚的看見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四阿哥旁邊嗎?”隨着我話語的深入,十三阿哥的眼眸越發冰冷,眼神也越來越兇狠,以往的溫和轉瞬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身體的微微發顫和怒火中燃的眸子,似乎在回想着剛纔所發生的一切。

“他們…”我輕道了句,停住看着他。十三阿哥目光又冰冷轉向深沉,接着我道,“他…用馬蹄揚起塵土…試圖阻擋我們的視線…然後…用腳勾了四哥的馬腿!”

“什麼?!”震驚與心痛同時出現在我的臉上,我大張着嘴巴,一陣錯愕。雖然知道他們一定是做了什麼手腳才使四阿哥摔下馬,可萬萬沒想到他們卻是用了這麼卑鄙的手段來達到目的!

“他們…好卑鄙!”我咬牙切齒,此時,十三阿哥的情緒卻異呼尋常的平靜,他淡淡道,“我看着他們做這一切卻無法阻止,他們配合的天衣無縫,而我卻…”

“十三阿哥…這不是你的錯…”我激動道,這根本不是他的錯,四阿哥只有他這麼一個赤膽忠心的好兄弟,又怎麼可能與他們那麼多人較勁?

他側過頭來看着我,突然眼中浮現出一抹淒涼的笑意,“如果你能幫四哥就好了…”他看的我意味深長,我呆了呆,十指無意識的攪在一起。他低頭看了看,又是一笑,舉步朝亭子走去,我慢慢的跟上。

亭子上的風比平地大了點,也更涼了點。看着身下巍峨的行宮,我卻感到害怕,感覺這撲朔迷離的深宮中處處藏着不爲人知的危險,每走一步,不小心就會被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擊的粉身碎骨!

十三阿哥站在亭尾,溫和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頎長的身材立在風中,猶如一尊雕像。只有夏風一次次的吹起他的長袍,才能讓人意識到他是人不是像,而那翻飛的袍子卻如一隻震翅欲飛的蝴蝶,只是不知要飛往何處!

周圍安靜的只有風呼呼吹過衣服的聲音,我與十三阿哥背對而立。回到行宮,屋裡靜悄悄的,小李子仍舊垂首站在門側。我看了看屏風,輕聲問他,“四爺還沒醒嗎?”

“回姑娘,應該沒有,沒見主子叫奴才。”

我輕哦了一聲,放輕腳步朝屋內走去,隔着屏風,我看到四阿哥仍舊躺在。輕輕走進,纔看清他閉着眼,均勻的呼吸聲輕輕環繞在屋裡,我在他身上看了一圈,沒發現任何異樣,於是正準備出去守着。一個聲音冷不防的從我身後冒出來,嚇了我一跳。

“上哪了?”身後的四阿哥突然開口問。我愣了愣,慢慢轉過身,只見四阿哥依舊閉着眼,只是眉頭微微蹙起,臉上有一絲不悅。正當我看着他發愣時,他突然睜開了眼,冷寂的眸子一掃而來,頓時讓我感覺全身神經立刻繃緊,如墜冰窖。

“我…奴婢…”一時緊張我竟忘了改稱呼,顫抖的繼續,“剛纔十三阿哥來過。”

“哦?”四阿哥挑了挑眉,環視了一週,“人呢?”

“見主子沒醒回去了。”

“哦?”他不置可否的又挑了挑眉,看也不看我吩咐道,“扶我起來。”

“主子,您還是再歇會吧。”我走近一步。他看了看我,漆黑的眸子裡隱隱閃着一縷光,便自己掙扎着要起來。我怕他動了傷口,一聲驚呼,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他,“別——”。

但,不知怎麼的,腳下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整個人迅速失去平衡的往前倒去,“啊!”我大叫一聲,迅速閉上眼,等待着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突然從我眼前閃過,一雙大而有力的雙手飛快的接住我急促下墜的身體。砰的一聲,我與那人一起跌倒在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悶哼一聲。

四阿哥!

電石火花間,我的腦中迅速閃過一個名字。

一陣驚魂後,我才定下心來,慢慢睜眼一看,我被四阿哥牢牢護在懷裡,未傷分毫。而一旁的四阿哥已經痛的齜牙咧嘴,我這才發現自己就這麼直直的倒在了他的懷裡。隔着他薄薄的衣衫,我感覺到他的溫暖的體溫,滾燙滾燙,頓時臉上騰的一下紅了起來。而他的臉色此刻卻慘白慘白的,額頭上微微冒出了一層汗。我一驚,急忙回過頭,焦急道,“四阿哥,你的手…”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腰上一緊,四阿哥摟着我腰的手驀地收緊,我大大一驚,想要掙扎,卻無法動彈!

心裡頓時像揣了只小鹿一樣猛烈的跳了起來,臉上也很配合的燙了起來。我緊張至極,看着近在咫尺的四阿哥,我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他最喜歡的茉莉花香的味道,以及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

溫熱的鼻息撲在我的臉上,我感覺臉上癢癢的。此時的他,眸子又黑又亮,彷彿天上璀璨的星星,透漏着愛憐與莫名的情動,冰冷的五官也在月光的映襯下逐漸柔和起來。他低頭看着我,與我不到十公分的距離。我又急又怕,可渾身卻無力的癱軟在他懷裡動彈不得。四阿哥看了我一會,微微眯了眯眼,漸漸靠近我……

他在要幹什麼?!

我一陣驚慌,卻無奈被他腰間的手收的緊緊的,腦中的空白和嘴脣的哆嗦代替了我的慌張,他卻視若無睹!溫熱的呼吸已經撲在我的臉上,我可以感覺到他摟着我的手有些微的,他慢慢閉上眼睛,我只覺得脣上一重。待睜大眼睛時,四阿哥有些發白的脣已然覆上了我的脣!

腦中除了一片空白,還是一片空白,我的眼睛、耳朵似乎暫時失去了作用,竟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只感覺四阿哥的脣在我的脣上發熱發燙。就在他試圖起開我的脣齒時,屏風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李子的身影驀然出現在屏風內,“爺,您怎麼…”話未說完,他已經愣在當場。我的耳朵頓時一陣轟鳴,瞬間反應過來後,顧不得其他,我猛的站起,把四阿哥往邊上一推。看到突然出現的小李子,四阿哥也是一愣,眼中迅速瀰漫着冰冷的怒意,聲音冷冷的喝道,“誰讓你進來的?”

“奴才…”小李子被他的聲音嚇的緊低了頭囁嚅着不敢往下說。四阿哥的眉頭皺在了一起,停了一會,他厲聲道,“出去!”

小李子頓了頓,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卻被四阿哥冷眉一掃,立刻重新閉上了嘴。再次張開後,他着道,“奴才這就下去。”說完看了我一眼,迅速離開。

屋內立刻又安靜了下來,我尷尬的不發一聲的站在旁爆四阿哥仍就坐下地上,他看着地面發了會呆,重新恢復了一貫的冷淡後,漠然道,“扶我起來。”

“啊?”我一愣,腦中浮現出他剛纔冰涼的雙脣覆在我脣上的感覺,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跳又猛烈的跳了起來。

“怎麼還不過來?”四阿哥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了一絲溫柔。我頓了頓,忙過去扶他。重新上了牀,看着他額頭仍舊不斷冒出的冷汗,我緊張的問,“四阿哥,您的手摔到了沒有?”他看了我一眼,掃了眼自己的手臂,淡聲道,“沒有。”

“哦。”我舒了口氣,點了點頭。幸虧沒傷着,不然我的禍就闖大了。

“嗯,那個…”我站在那裡,咬了咬脣。經過剛纔的那件事,屋裡只剩下我們兩人,我不知該說什麼好。看着他滿頭的汗,我轉身去拿了塊毛巾替他把汗擦去,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任我拭着他頭上的汗珠,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這個四阿哥,真是深藏不露啊!

幫他擦完了汗,他看了我一眼道,“給我倒杯茶。”

“是。”我領命。

“要茉莉花的。”他又加了一句。我一愣,隨即點點頭,“奴婢明白。”

是夜。

今晚竟然有霧!另我大惑不解,漆黑的天地瞬間被蒙上了一層白色的煙氣,淡淡縈繞在空氣中,給原本就悶熱的天氣更添上了些許潮溼,感覺很不舒服。喂四阿哥吃完藥後,我準備給他換藥。胡太醫說他膝蓋上的藥一天要換三次,這樣才能保證傷口癒合的速度和不會在炎熱的天氣導致傷口的發炎。將燭光挪近了點,我開始拆紗布。看到四阿哥的傷,不禁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兩個膝蓋上的淤腫竟腫的有饅頭那麼大,上面青的發紫,他這一摔摔的不輕啊,想到十三阿哥跟我的話,一陣心悸。

“疼嗎?”我柔聲問。他愣了愣,低頭看着我,眼中的光變幻莫測,“還好。”

他的聲音有一絲,我擡起頭看他,心中的疼痛再次襲來,明明疼的嘴脣都白了,卻還說不疼。

深深吸了口氣,我拿着藥膏給他上藥。塗完藥,重新替他包紮好傷口,才幫着他躺下。看到他單薄的衣衫已經發白的嘴脣,我又想起了那個讓我猝不及防的吻,不由得臉上又是一熱。幸好此時他已經閉起了眼,讓我免去了一絲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