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浩對掠奪他國並不感興趣,甚至認爲不是王者所爲。當然,他並非反對開疆拓土,漢唐疆域哪個不是打來的?你**裸地掠奪也就是了,非得要冠上天朝大義的高帽,實在是掩耳盜鈴,簡直可笑到了極點。
不過,他還是承認王門人思維活躍,具有強烈的進取精神,值得他作爲榜樣,當下道:“國朝萬里疆土,物產富足,只須循聖人德政即可,何必揮師萬里,煙瘴之地與人爭利。要知道歷來征戰遷徙,無不是十去七八,無定河邊骨,閨裡夢中人。”
費蘇淡然一笑,並不去辯解,對他而言這話酸的掉牙,根本就不屑去爭辯。
劉仁鳳也是眉頭微蹙,他是對王秀某些施政方針不滿,也敢和王秀辯論,但並不代表他不承認王秀的某些理念。
相反,他在某些方面發展王秀理念,逐漸形成自己獨特見解,也非常擁護二元君主制,因爲他也看到長治久安的希望,更何況杭州的發展是有目共睹的,有錢才能辦事,這是恆古不變的道理。
自然而然,他對南海的征戰有自己的理解,並不完全反對征戰,而是對某些內幕持反對態度。
“萬里征伐,有何義舉?”史浩有此一問,他是正統的儒家士人,觀點是以德服人,並不是一味征伐異族。
費蘇心下很不屑,但看劉仁鳳臉色玩味,作爲小弟的他不能不出面解試,還是耐心地道:“山長的觀點很新穎,經濟是基礎,政治是上層建築,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續,一些都是爲了經濟利益服務。說白了很簡單,歷朝歷代戰爭,不過是生存發展的需要,沒有錢你拿什麼安撫萬民?取南海之利供養華夏萬民,這是朝廷不能更改的國策。”
史浩眉頭微蹙,還不好反駁,人家說的幾乎無懈可擊,萬事有根源,沒錢的確辦不了事,也沒辦法治學宣揚文教。
朝廷又給定爲國策,形成兩府共同的主張,那是士林的主流論調,真是反對顯得太孤立了。
“就你這點學問,也在直翁面前賣弄,簡直是班門弄斧。”劉仁鳳見史浩不說話,不由地白了眼費蘇,他不能讓史浩太難堪,畢竟是他玉泉山書院的人,也是他非常珍視的士人。
“三哥這話說的,小弟只是說了實在話。”費蘇笑嘻嘻地不在乎,其實他也並不太服氣劉仁鳳,一個實在話,隱含地反駁班門弄斧,暗喻自己比不你差。
劉仁鳳眉頭微蹙,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悅。他不喜歡費蘇的高傲,以至於有點厭惡,這廝似乎與生俱來的矜持,彷彿天老大他老二,除了王秀就沒有值得恭敬的人。
甚至有些事情上,觀點和手段要比王秀還要激進,爲了達到目的,那是不擇手段,讓他甚是看不入眼。
史浩無奈地一笑,道:“山長,在下的確不如解齋。”他沒有說不如哪方面,也是維護了自家顏面。
劉仁鳳搖了搖頭,淡淡地道:“直翁兄,他也就是有經營手段,論學問還要遜色直翁兄不少,不必介意。”
費蘇玩味地看了眼劉仁鳳,眨了眨眼淺笑道:“三哥得山長精義所在,日久當爲一代大儒,小弟不過是言利之臣,自然是螢火比皓月。”
史浩眼皮子一跳,品出王門子弟似乎也有嫌隙,看來王秀門下也非鐵板一塊,王門子弟各有理念,甚至當別人面發生衝突,眼前的就是,沒有激烈的辯論,卻是脣槍舌劍。
費蘇見劉仁鳳臉色不虞,轉了話題道:“前些日子,研究院趙長德搗鼓熱水,跟着了魔一樣,我去看了次,那是蒸汽原理,玩的還是挺有趣的。”
“什麼叫挺有趣?”劉仁鳳白了眼費蘇。
史浩不瞭解怎麼回事,但燒開水頂茶壺,他還是知道的,笑道:“武火燒水,不過是正常事,有何奇怪?”
此話一出,不要說費蘇,連劉仁鳳的目光也怪怪地。
費蘇不免譏笑,玩味地道:“是正常事,但愚者不見其中道理。”
“哦。”史浩臉色尷尬,按照費蘇的話來說,他倒成了愚者,任誰也不會高興,又是當面對他說的,讓人情何以堪。
劉仁鳳是看重史浩,卻白了眼費蘇,道:“也不知怎樣,能不能搗鼓點什麼出來,我卻很想看看。”
“那就去看看。”費蘇笑眯眯地說道。
“直翁兄,可願去看看?”劉仁鳳暗罵費蘇張狂,不得不委婉請史浩。
史浩是尷尬不假,卻也對研究院很有興趣,那個地方有禁軍輪流守衛,外人不能隨意進入,憑添了許多神秘色彩。
能有機會跟隨劉仁鳳、費蘇進去見識,當然求之不得。
儘管,他對所謂蒸汽原理一竅不通,甚至理解爲單純的燒水,卻不妨礙他滿足好奇心。
很快,三人到了研究院大門口,前往研究院的小徑更是曲曲折折,引的他們談了幾句詩詞,兩兩三三的學子見了三人,紛紛行禮避讓。
研究院就在書院後面,書院依山而建,內門也在書院中,幾名禁軍吏士守衛,還有一名刑部的差撥,專門眼看腰牌。
不能不說,玉泉山的學術分文濃厚,那些來駐防的禁軍吏士,也深受文化氛圍渲染,儘可能讓自己學的文質彬彬,說話談吐間,都帶有幾分文雅,生怕被別人說成粗漢。
差撥更不用說了,大老遠看到他們過來,那是笑臉迎過來,一開口就文縐縐的,讓人酸的倒牙。
山長自然有節符,因鍾離睿回京,費蘇成爲王秀在杭州的代理人,也受命看管研究院,節符自然不成問題。
史浩沒有節符,但有劉仁鳳、費蘇作保,幾名吏士也不是傻瓜,又不是去庫房重地,自然是記錄一下放行。
“沒想到書院中,還另有一番天地!”史浩見官方森嚴,院中樓閣多有人守衛,連巡邏的人都有,不吝嘆息,看來裡面還真有料,希望能看到感興趣的東西,讓自己不要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