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

“你以爲我會把你留在仁和宮裡養起來呀!”達蘭哈哈一樂,弄得胡惟庸好不尷尬。

胡惟庸走進仁和宮大廳,第一眼就看見李醒芳爲朱梓畫的像,已裱好,掛在了正面牆上,畫得生氣勃勃,活潑可愛。旁邊有幾張是從前李醒芳爲達蘭畫的,個個嫵媚動人。畫像下面擺着松石綠地粉彩雙耳瓶和粉彩雲蝠紋賞瓶。達蘭先在上面坐了,說:“請坐吧,丞相大人。”

胡惟庸說:“我還是站着的好,不敢放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達蘭說:“胡惟庸,你是不是以爲我應當感謝你呀?”

胡惟庸說:“我怎麼敢有這樣奢望!娘娘好了,我胡某人高興。”

達蘭說,有奢望也說得過去呀。她不過是亡國之君的女人,是他胡惟庸費盡心機把她弄來,總算沒有餓死街頭,又當了皇妃,生了皇子,她還不該感激他嗎?

胡惟庸忙表白,這都是娘娘的福氣,是上蒼所賜,他胡惟庸可不敢冒功。達蘭說:“其實我也不欠你了。你把我當成美人獻給了你的主子,買你主子歡心,你當了丞相,你夠本,我也夠本,是不是?”她又大笑起來,笑得門外的太監宮女頻頻向裡張望。

胡惟庸大有毛骨悚然的感覺。他雖不知她想幹什麼,卻也感受到了她的厲害,他說:“娘娘如果沒事,我走了。”

“忙什麼!”達蘭衝門外太監叫,“去看看梓兒從文樓書房裡下課回來了沒有?”小太監答:“回來了,都進了宮門了。”

胡惟庸說:“啊,是潭王下學了?”這時剛剛散學的朱梓在小太監引領下,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向達蘭問候了一聲:“母妃安好。”

達蘭提示兒子這兒還有胡丞相呢。朱梓又說:“丞相好。”

胡惟庸沒話找話,恭維說:“聽宋先生說,潭王書念得好,聰明得很,很有當今皇上之風。”

“你這樣認爲?”達蘭有點揶揄地說。

朱梓說了句:“我要換衣服去了。”便轉身離開。

達蘭有意地看着朱梓的畫像,像是很平淡地問胡惟庸:“你看潭王的像畫得怎樣?”

胡惟庸心裡一驚,這是個敏感的話題。他走過來像是很認真地看了看,稱讚潭王很有神韻,透着天真、睿智,畫的和真人一樣。

達蘭說不想聽他誇讚,只問丞相看他長得像誰?

胡惟庸回答得很快:“當然是像皇上了!”

“像哪個皇上啊?”達蘭咄咄逼人地問,“是像當今皇上啊,還是像大漢皇帝陳友諒啊?”她的樣子顯得與美人胚子不相襯的陰險。

胡惟庸嚇了一跳,忐忑地看了達蘭一眼,喃喃道:“娘娘!這玩笑也開得嗎?”

“你別在這裝!”達蘭說,“玩笑不是我開的,你不是在背地裡議論,說潭王長的和陳友諒一模一樣嗎?”

胡惟庸嚇壞了:“這真是天大的冤枉,這麼說,我怎麼承受得起!娘娘這不是往死路上推我嗎?”

達蘭冷笑:“現在知道害怕了?分明是你把我們母子往死路上推,怎麼又倒過來說呀。”

胡惟庸說:“我真的沒說過,若說過,嘴上長疔。”

達蘭說:“早晚得長疔。那天李醒芳來畫像,你和李醒芳不是揹着我這麼議論的嗎?隔牆有耳,你大概想不到,我當時就在屏風後,聽了個一清二楚,你還想抵賴嗎?”

胡惟庸一下子冒汗了,有氣無力地解釋說:“都是李醒芳胡說八道,不是我的意思。”

他可實在不敢小看這女人了,她竟這樣有心計!他現在明白,今天達蘭是有預謀地向他興師問罪的。不過暫時還弄不明白她的目的是什麼。是嚇唬嚇唬他,讓他三緘其口,別在背後嚼舌頭?有這種意圖,胡惟庸也真的很後悔,他是走一步都要量量步子大小的人,那天怎麼會那麼輕率地與李醒芳背地裡議論這樣敏感的話題呢?這不,招禍來了。看來,他只有認錯,纔可息事寧人了。

這時達蘭又換上了輕鬆的笑臉,叫宮女端上來一些蜜餞果脯,她說是她親手做的,還親自用小銀勺舀了一點玫瑰蜜餞送到胡惟庸口中叫他品嚐,胡惟庸嚇得連連後退,她早已把蜜餞塞到了他口中,下巴上還粘了一小塊,她笑着說掛幌子了,又伸出纖纖細指替他在臉上抿了去,弄得他心慌意亂。他一直在尋找良機逃之夭夭。

達蘭卻不放他走,她仍然糾纏着朱梓像誰的話題,不管胡惟庸怎樣否認。達蘭說:“你還嘴硬!你不是連我提前一個月生下潭王都算準了嗎?你不是嘲笑皇上那麼精明卻甘心戴這個綠頭巾嗎?你爲什麼不去提醒皇上啊?你不去,一會我去提醒皇上,有本事你當皇上面再把這話說一遍。”

胡惟庸站起身,也冷笑道:“你若有膽量鬧出來,你還有命嗎?你自己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嗎?”這一手也是殺手鐗,達蘭愣了一下。是啊,懷了別人的孩子,卻向朱元璋瞞報,還要冒充是正宗龍子,連篡姓奪權的罪名都安得上的,事情犯了,那她和梓兒還不是要粉身碎骨嗎?

她並不怕胡惟庸揭發此事,那他也逃不了干係,她的目的是把手握大權的胡惟庸鎮住,把他拉到自己身旁,甚至讓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爲梓兒將來坐江山當馬前卒。

達蘭說:“鬧大了,大不了皇上廢了我,打入冷宮,或者處死。你也完了,我的丞相,你還有命嗎?你把一個有身孕的女人送給他,你這叫忠嗎?你明知道串了種,潭王不是朱元璋的,你在背地裡嚼舌頭,不去奏報,這叫忠嗎?”

胡惟庸沒想到這女人如此老辣,他和解地說:“我保證不說,算了,反正抖出去魚死網也破了。”

“那可不一定。”達蘭說,“我會在皇上在仁和宮最的時候奏你一本,看他會信誰的。”

胡惟庸的汗越出越多:“娘娘何必跟我過不去呢。”

他深信她什麼都幹得出來,在被窩裡吹枕頭風,抵得上千軍萬馬,胡惟庸怎能不甘拜下風?他恨達蘭,真是應了俗語,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猶可,最毒婦人心,一點不假。眼下必須與她妥協,相安無事纔好。但達蘭認爲還沒有徹底把他拿下馬,攻勢仍舊凌厲。

達蘭冷笑又往下編,她甚至可以說,她來到皇上跟前時,曾對胡惟庸說過,她肚子裡有了陳友諒的孩子,胡惟庸卻說沒事,七個月、八個月生下來的常見,也許這正是替陳友諒悄悄奪回江山的機會呢!

胡惟庸簡直氣昏了,猛地抓起板凳想往達妃頭上砸。但板凳停在了半空。達蘭根本不懼,抱着肩說:“砸呀!怎麼又膽怯了?”

胡惟庸還是軟了,乖乖放下凳子。他說:“你說吧,你想幹什麼?要我幹什麼?”

達蘭說:“這還像人話。我告訴你,胡惟庸,在這件事上,你別想躲清靜,你我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我下水,你也別想身上不溼。”

胡惟庸說:“是。”

達蘭說她忍辱負重活下來,是爲了什麼,他應當清楚。

胡惟庸裝傻:“我明白,人生一世,誰不是爲了榮華富貴?”

“爲了江山。”達蘭加重語氣命令他,“從今往後,要在皇上面前不斷地吹風,說潭王好話,說他是治國平天下的英才,想法讓皇上廢了太子立潭王。”

胡惟庸說:“你真敢想啊!太子沒有大過,誰敢輕言廢立?況且廢長立幼是古來大忌,就是皇上要幹,大臣們也會羣起反對。你這胃口太大了,打死我也不敢貿然應承。”

“你不是首輔,你不是大臣的頭嗎?”達蘭說。

胡惟庸試圖澆滅她的邪念:“就是大臣們閉嘴,皇上也不會輕易走這一步棋。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認爲太子太心軟,太仁慈,恐將來鎮不住邪!他最中意的是老四燕王,說燕王才真正有他自己的影子,長得像,作派像,爲人處事都像。可就是這樣,也只能嘴上說說而已,豈敢動真的?那是犯了皇家大忌。”

達蘭退了一步說暫時也不逼他,潭王才七歲,也不着急。稍大一點,她要胡惟庸想辦法說服皇上,儘快讓他到長沙封地去,叫胡惟庸給他物色幾個奇才,像劉伯溫那樣的,當潭王的左右臂。“你心裡有他沒他,我會知道。最後辦不成,是天命。但辦不辦,就看你的了。”

事到這一步,胡惟庸只好應承說:“我都答應,正如你所說,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來吧。”他這也是想盡快脫身的敷衍之辭。

達蘭早看透了他的心思。她步步緊逼,胡惟庸沒有辦法,只好敷衍,這並不表明他會死心塌地爲她賣命。萬一有個風吹草動,他爲了保全自己,會像拋棄一雙破鞋一樣把達蘭扔出來,他們之間本來沒有什麼牢不可破的同盟,即使勉強說有,也是極其脆弱的,是她一廂情願逼出來的。

她忽然想,必須真的讓他下水,上到她自己這條船上來,要完蛋一起完蛋,不容他有抽身而退的機會。想讓梓兒當皇帝,替陳友諒報仇,沒有鐵腕丞相鼎力支持,那是難以想象的。

除了恫嚇,她還有什麼武器?她有的,具有魅力的只有美人的了。她一想到這,決定再設一個粉紅色的陷阱,於是非留他喝點酒。

胡惟庸百般不肯,推說有事,達蘭急了,又說了些不管天不管地的話,胡惟庸只得虛應故事,答應吃她一餐飯。

達蘭用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招法。

當年胡惟庸用蒙汗藥麻翻了達蘭,讓朱元璋睡了她,把生米煮成了熟飯。今天,酒過三巡,達蘭也同樣麻翻了胡惟庸,並且在打發走太監宮女後,把他弄到牀上,脫了個精光。

第二天早上,當胡惟庸醒來時,覺得身旁有一個滑膩的女人,一股香粉氣直噴他的臉。他一看,自己竟睡在了仁和宮從前朱元璋睡過的龍牀上,達蘭伸着粉嫩的臂膀正摟着他。

這一驚非同小可,胡惟庸幾乎是絕望地叫了一聲,坐起來,而達蘭像個抓到了獵物的獵手一樣,正望着胡惟庸得意地笑。

胡惟庸想找衣服穿,他說:“你太無恥了!你陷害我!”光着身子的達蘭說:“你說得清嗎?你信不信我馬上喊太監、宮女進來?”胡惟庸軟了下來,達蘭指着他的下體說:“連你那裡有一塊胎記我都能當皇上說出來,你說你與我無染,他信嗎?”

好漢不吃眼前虧,胡惟庸急着脫身,便什麼好話都說盡了。達蘭早把他的衣服藏起來了,此時她媚笑着,拉過他的手,放在她那豐腴的****上,把嘴湊過去吻他,她要假戲真做,給他點甜頭。

撫摸着達蘭那顫巍巍的****,吻着她那溼潤的香脣,他遍體酥軟了,底下已在悄悄膨脹,他再推託已辦不到了,達蘭笑嘻嘻地握住了他的,兩個人滾到了牀上,又滾到了地毯上,反正是這樣了,不如真的沾點腥味,死了也值,這是騎在達蘭身上時胡惟庸的想法。

完事後,勾着胡惟庸脖子的達蘭徹底放心了,胡惟庸是她可以掌握於股掌上的工具了。她不再怕他、擔心他,她很得意,早知這麼容易地征服了一個男人,何必多費了那麼多脣舌。

天大亮了,達蘭穿好了衣服,要給胡惟庸看一樣東西。她轉身到書房去了,從一個纏花八寶描金漆木箱裡取出一個小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