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在內侍的導引下, 陸聽溪入宮後一路北行, 到了位於皇宮北面的百果園。

皇宮北邊有山名曰萬歲, 因地處皇宮中軸, 正中北玄武的星宿之說,在風水上又稱“鎮山”。百果園是萬歲山麓的一片苑囿,內中遍植果蔬, 豢養鶴鹿, 素日常作觀花宴飲之處。

她被請到了百果園內的一處蓮池旁。麗嬪與幾個年紀稍長的后妃都在,兩廂見禮之後,麗嬪笑道:“總算是來了,你隨我過來一趟。”言罷,在前頭帶路。

到得一處偏殿, 麗嬪揮退左右, 回頭道:“此番是皇上讓你入宮來的,起因是皇上讓衆位淑女當場揮毫, 或書或畫, 揀着擅長的。爲求公正, 將書畫收上來後,便如科考閱卷一樣,將名字都糊住了。本是要讓宮中畫師來評騭的, 但那慎嬪梁氏卻在一旁笑言, 說什麼都是女子的書畫, 卻讓幾個大男人來評騭, 怕是有些方枘圓鑿, 不相適宜了。”

“皇上還真就聽了進去,問京中可有哪家女眷精擅書畫的,慎嬪就接話,提起了你,”麗嬪頓了頓,“還有常家的姑娘常夢澤。常夢澤剛纔進的宮,如今已往那邊去了。我特地尋了個由頭出來,就是來與你說,皇上今日興致頗好,你莫慌,評完畫後,我儘量周旋着讓你出宮。再就是,你姐姐寫的是文衡山的法帖《停雲館帖》,極是好認。”

麗嬪看得出陸聽溪並不願進宮,亦且皇宮畢竟是是非之地,她也覺早些出宮穩妥。至於陸聽芊的書翰,她相信陸聽溪一看便知。

陸聽溪聞言倒有些意外。文衡山才高名盛,那《停雲館帖》是前些年纔出的匯刻叢帖,頗得文人推崇,但她四姐向來不喜書畫,總認爲習練這些是無用功,女紅纔是女子素日該做的正經活計,怎練起《停雲館帖》了?她離京的那大半年,她這個四姐好像確實有些變化。

麗嬪交代罷陸聽溪,往殿外走時,又低聲提起了梁氏:“慎嬪那個小賤人,鎮日與我作對,我欲往東,她就往西,見我多被召幸了幾次,就話裡話外刺我。這回在皇上跟前進言,也不過是跟我搶着露臉罷了。”

“那小賤人熬了許多年才躋身九嬪,我卻是入宮不幾年就得了這個位分,她不過是瞧見我得寵,心下不甘罷了。那小賤人生得不及我,孃家又爛泥扶不上牆,我倒要看看,她能蹦躂到幾時!”

陸聽溪見麗嬪絮絮地說着慎嬪這陣子與她的那些雞毛蒜皮的齟齬。有些哭笑不得。

麗嬪不似爭風吃醋,倒似是純粹與妃嬪爭強鬥氣。她先前去找麗嬪時,就曾聽她語重心長地教誨她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男人的鬼話不能信,男人的腦子都長在下半身。

前兩條她聽懂了,最後那條沒懂。麗嬪當時也瞧出來了,嘆說她不懂也是常事,又拍着她的手背,讓她謹記前兩條就成了。麗嬪口中的慎嬪雖與麗嬪位分一致,但並不如麗嬪得寵,事實上這些年來,後宮裡始終未添什麼新人,一直是麗嬪獨大。皇帝有意晉麗嬪妃位,只是麗嬪而今尚無子嗣,尋不着由頭罷了。

陸聽溪瞧得出麗嬪凡事都看得通透,只是對於男人的看法多少有些以偏概全的意思。至少她覺着她父兄就不是那等人。

萬歲山由五峰集簇而成,中峰後頭正北矗立一大殿,名喚壽皇,待選淑女皆聚於此殿前的大片空地上。諸王、諸王世子、諸王世孫則落座於對面的萬春亭,相隔不遠,正能瞧見壽皇殿這邊的情形。

陸聽溪到達壽皇殿時,常夢澤已評騭畢。將書畫重新歸置好,女官請她坐到長條案後頭,跟着將糊好名的書畫捧來,囑她在兩刻之內評完。

書畫統共一百幅,兩刻的工夫其實有些趕。不過陸聽溪於書畫上頭甚爲精熟,且她知皇帝此舉不過助興而已,何人得中何人落選,皇帝心裡早已有數,絕非一幅書畫就能作準的,因此也沒甚壓力,那一摞書畫,她也不過隨便翻翻。

旁人不打緊,只要四姐落選便成。

陸聽溪翻着翻着,果然瞧見了陸聽芊的書翰。陸聽芊大約是打從近半年纔開始習練書法,功底不紮實,筆力不足,字跡飄忽。文衡山書法溫純精絕,陸聽芊只是字形上隱帶文衡山的影子,神骨韻致卻是未得半分。不過從起筆到收筆的審慎能瞧出,她寫得十分認真。甚至因爲過於認真,而顯得呆板拘謹。

陸聽溪也只在陸聽芊的書翰上停留的時間多一些,旁的都是一掃而過。兩刻鐘後,她將評騭完畢的書畫規整好,遞與女官。

咸寧帝將內侍遞呈上來的衆人的書畫大略翻了一翻,又看了陸聽溪與常夢澤的評騭,抽出了幾幅,讚了幾句,旋道:“衆淑女都是腹有詩書的,陸、常兩家女孩兒也評得十分中肯——朕瞧着這些就很不錯。”

他說話間,仔細挑了一摞書畫遞給一旁的內侍:“將這些書畫覆上作者名姓,拿到萬春亭那邊。”

內侍會意,領旨而去。

下頭立着的陸聽芊緊攥袖緣。

也不知內侍拿去的那一堆書畫裡頭有沒有她的。希望五妹妹能瞧出哪張是她寫的,將她的書翰評爲上等。

她又不由用餘光去瞥萬春亭那邊的光景。可惜限於角度,她也只能瞧見亭頂的飛檐與下頭冷麪的衛軍。她怕招來矚目,不敢讓自己的舉動太過顯眼,又趕忙收回視線。

麗嬪不動聲色瞟了眼不遠處端坐的陸聽溪,回頭對咸寧帝笑說今日也都累了半日,不如早些定下人選,也好開始宴飲,又驀然記起什麼似地隨口道:“入宮評騭的兩位姑娘也是辛苦了,陛下不如頒些賞賜於她們,讓她們歸家去。”

咸寧帝尚未開言,一旁的慎嬪搶過話頭:“麗嬪妹妹既說陸、常兩位姑娘辛苦,那僅是頒賞怎成,不如待陛下定了人選,也一道給這兩位賜宴。”

麗嬪面色微沉。慎嬪果真處處與她作對,這怕是瞧出她想讓陸聽溪二人出宮,這才故意反着提議。

慎嬪心下暗笑。麗嬪還真是個小心眼,如今怕不是瞧着下頭那陸。常兩家的姑娘生得貌美,擔心入了皇帝的眼,這才急急想讓二人出宮。這點小心思,打量她瞧不出呢。

咸寧帝自來對後宮之爭甚少理會,兼且眼下心思並不在二人爭持之事上,故而遲遲未出聲。

他望向對面的萬春亭,眉頭微皺。

他這幾日一直在爲給楚王和寧王兩邊指配哪家女眷傷腦筋。他先前在麗嬪宮裡歇宿時,提及此事,麗嬪提議給指箇中等人家的女兒便是。

他也是這般作想。門第太低的拿不出手,太高的他又不敢冒險。宗室羸弱,他想壯大宗室,否則將來京中若有異動,諸王連勤王之力都沒有。但他又擔心宗室勢強之後,一旦有了異心,難以駕馭,本朝先前不是沒有藩王之亂的。

楚王那邊倒是早有奏請,希望將陶家女賜婚於世孫沈惟欽,他覺着未嘗不可。那麼寧王那邊也給指個差不多的便是。

咸寧帝這般想着,命人將萬春亭那邊的諸位王孫叫來,揚聲道;“今番在此的淑女皆是京中德才兼具的千金閨秀,本就是挑無可挑,朕適才擇出的幾張書畫更是精之又精,端看人也看不出甚,所謂字如其人,畫亦如此,一人精氣神如何,全呈在這紙上了。”

“諸位不如從朕適才命人遞去的書畫裡各選一幅,選着誰便是誰,朕即刻賜婚。”

慎嬪笑道:“陛下聖明,以才擇婚,也是一段佳話。”

麗嬪瞥了眼內侍手裡那一摞書畫,知內中並無陸聽芊的,也湊趣幾句,心中冷笑,她方纔可是瞧得真真兒的,皇帝根本就是依着名姓揀選的書畫,如今卻能冠冕堂皇說出這番話來。

衆人聞言,神色各異。

皇帝說得輕巧,但這樣擇婚,未免有些荒唐了。

陸聽溪暗瞟皇帝一眼。她還以爲皇帝會一一指婚,不過不論如何,她知道那一堆書畫裡面沒有四姐的,這便能安心了。

她這還是頭一回見證這麼多對速成的伉儷鴛侶,也是稀罕得緊。

幾個王孫面面相覷,隨即應聲,依着輩分序齒,自長至幼次第站好,開始翻看擇選。名姓都是覆着的,這般實則與撞天婚無異。

沈惟欽今次也在赴京的王孫之列。輪到他時,書畫已只剩下二十多張。他從頭至尾翻看了一回,低垂的眼眸蔓上一層濃霾。

楚王見自己孫兒立着不動,幾乎將手中酒爵捏碎。

皇帝已經允了楚王府與陶家的婚事,而今陶家女也在待選淑女裡面,皇帝方纔着內侍來送書畫與他們看時,提示了陶家女畫的是哪張,又暗示旁的王孫莫選那張。宗室裡的都是人精,皇帝這樣吩咐,自是很快就明白這是內定好了,自是要給阿欽留着的。如今阿欽只要挑中那張畫,這婚事就算成了。

且不論旁的,單自一個祖父的立場而言,他也是急盼着孫兒成婚的。楚王府子息凋零,他還等着抱曾孫呢。

可他這孫兒怎麼好似卡住了一樣,立了半晌,紋絲不動。

陸聽溪坐的位置正能將兩邊情形收入眼底。她瞧着楚王不住站起又坐下,完全坐不住,活像是屁股底下着了火。她覺着他下一刻就會跳下亭來,脫了鞋把沈惟欽往死裡揍。雖然她也不知楚王這是在急什麼。

立在隊列裡的陶依秋和陸聽芊俱滿懷忐忑地盯着沈惟欽。陶依秋隱約知道皇帝已將她內定好的事,如今見沈惟欽舉棋不定,既委屈又心焦。

沈惟欽捏着紙張的手青筋暴突。

於他而言,順勢娶了陶依秋纔是最有利的,但他還是狠不下心去。

他停頓得太久,以至於咸寧帝都發覺了他的異常。

咸寧帝皺眉,問他可是身子不適。

沈惟欽忽地鬆開了手,上前幾步:“伯祖父明鑑,惟欽想換個法子擇婚。”

咸寧帝問他想如何,他道:“不如由惟欽出個對子,對出者即由伯祖父賜婚於惟欽,不知伯祖父意下如何?”

咸寧帝見沈惟欽這般態度,以爲是楚王那邊另有主意,心下不快,但面上卻不好說甚,只道:“你且一試。”

沈惟欽朝皇帝一禮,轉向衆位待選淑女:“密雲不雨,通州無水不通舟。請試對下聯。”

衆女無措,暗暗互覷。

這上聯裡面囊括了京畿兩個地名,下聯裡面自然也要如此,並且通州與通舟諧音,那麼下聯也要有這樣一對諧音詞才成。另外還要注意平仄與對仗,這對子確實不好對。

陸聽溪卻是聽過這對子。

這對子是沈安當年曾跟她提過的,因爲是不多見的地名對子,又對得格外精妙,她便記下了。她當年還以爲是他自己出的,原來是從別處看到的。不過她即刻又想到了一件事,她之前曾在閒談時與陸聽芊提過這個對子,不知道陸聽芊是否還記得下聯……

她才思及此,就聽陸聽芊帶着些輕顫的聲音傳來:“鉅野皆田,即墨有秋皆即麥。”

陸聽溪懵了,她四姐記性真好。她跟麗嬪先前什麼都合計好了,卻沒算到這麼一出,真是防不勝防。

沈惟欽的眼中浮起一抹陰厲之色,須臾又消弭不見。

楚王終於坐不住了,幾乎是跳下亭來,跟咸寧帝陳情,說這不過是孫兒一時胡鬧,讓咸寧帝切莫當真。

咸寧帝放下臉來,盯了楚王祖孫片刻,忽而召來司禮監秉筆,命當場擬旨:“光祿寺少卿陶康之女陶氏,夙蘊閨闈之秀,克遵姆傅之箴……茲特授金冊,立爲楚王世孫妃。”他所言陶康之女便是陶依秋。

衆人譁然,不知皇帝這是何意,紛紛看向沈惟欽。

楚王正要謝恩,卻聽咸寧帝繼續道:“國子監司業陸文興之女陸氏,天賦令質,靜定恭端……茲特立爲楚王世孫次妃,欽此。”

陸聽溪驚得幾乎彈立而起,皇帝竟立她四姐爲沈惟欽的側室!

非止衆人,陸聽芊自己也難以置信。緩過神來後,她趕忙跪地,領旨謝恩。一側的陶依秋先驚後慍,跪地謝恩時,狠狠剜了陸聽芊一眼。

她想起來了,沈惟欽似對一女子頗爲迷戀,她此前一直不知對方是哪個,如今總算是回過味來了。怪道世孫今日要出對子呢,陸聽芊對得那麼快,不像是臨場想的,倒似是早先就知道下聯一樣。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怕是早就計議好了的。

她才被立爲世孫妃,緊跟着就又來了個次妃,等她過門,看她怎麼整治陸家三房那個小賤人!

咸寧帝又爲其餘幾個世子世孫賜了婚,隨即就近在壽皇殿賜宴。

陸聽溪只動了幾下筷子,尋空溜出來,想去找麗嬪商議。如今皇帝只是下口諭擬旨,聖旨還沒正式頒下,興許還有迴旋的餘地。等回頭成了定局,恐怕更不好辦。

她打探到,麗嬪適才跟慎嬪起了幾句口角,已回長春宮去了。正要讓那帶她出來的宮人領她往長春宮去,那宮人卻被一個管事叫走了。

她在壽皇殿後門外轉了一圈,正發愁,遠遠瞧見一個內侍端着個大托盤過來。她眼前一亮,上前現編了個藉口,讓他帶她去一趟長春宮。

那內侍身量甚高,即便垂着頭,她也得仰視着與他說話,心中不由暗歎,宮中的飲食就是好,內侍的個頭也能竄這麼高。

內侍聽她說了半日,將托盤遞給另一個路過的內官,轉身在前面引路:“姑娘請。”嗓音沙啞。

陸聽溪覺得眼前這位公公的聲音比她此前見過的公公們的公鴨嗓都要好聽些。

走至一山間小道,將下磴道時,忽聽身後傳來一陣低沉男聲:“站住。”

陸聽溪聽出是沈惟欽的聲音,蹙了下眉,加快步子。然則她的步子終究是不及沈惟欽的快,即便小跑起來,還是被後頭趕來的沈惟欽堵住了去路。

沈惟欽沒有敘禮,徑直盯着她道:“我方纔瞧見伯祖父給我賜婚時,你似乎不太高興?非但不高興,似還有阻止之意?爲何?”

“我覺着世孫非良配,何況是讓我四姐做妾。”她不可能將真正的原因道出,只是這樣道。不過她說的也是實話。

沈惟欽審視着面前的少女。

自從揚州那一晚後,他就知道小姑娘開始不待見他了。既然心裡清楚明白地知道這一點,那他還在期待什麼呢。

他再度擋住欲走的小姑娘,盯着她的眼眸:“其實你不必擔憂,我若執意不娶,怎麼着都是有法子的。至若伯祖父那邊,倒也不是完全通不過。”

陸聽溪蹙眉:“你讓開,我還有急事。”

此間少有人至,沈惟欽的情緒就比平日更外露一些。

他俯身凝視少女,雙目中有火在燒:“謝思言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分明他行事更加乖張,也對你頗多失禮,你爲何會向着他、信任他,甚至幫他做事?”

“先前被他藏在西苑烏篷船內的人是你對不對?他臉上的巴掌印也是出自你手對不對?他是不是非禮了你?你是不是受了他的脅迫?”

陸聽溪不願跟他搭話,換個方向走,卻又被他堵住。

“你心裡有他?”沈惟欽自己都未曾發覺,說到這句時,自己的聲調突變。

也不知是因着這句問話的內容,還是因着小姑娘始終不理會他,他心頭突然竄起一簇無名火,冷笑:“你不願你四姐嫁我,除卻覺着我非良配之外,還是因爲你認爲嫁入宗室將來會捲入紛爭吧?”

陸聽溪瞥他一眼。這人實在太聰明,聰明得可怕,什麼事都看得透透的,半分瞞他不過。

沈惟欽語調放輕放緩:“但是你可曾想過,嫁入謝家實則也是一樣的。所以你若覺得嫁宗室是不智之舉,那麼嫁謝思言也是一樣。”

陸聽溪知他這番話不過巧言令色。他明知道,她擔心的是楚王一系有異心,真當她好騙來着。

她擡頭正色道:“你這是拿謝思言與你比?我與你覿面不多,大約並不十分了解你,但我想說,在我看來,謝思言比你好千百倍。”

沈惟欽知道陸聽溪這樣說是因爲謝思言鎮日在她眼前晃,獻殷勤的機會多,謝思言那張嘴又慣會哄人,當下心裡煩躁更盛。

緩了一緩,他道:“不過是立場不同而已,謝思言若是站在我的立場上,也會與我做一般無二的事。我若當真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那回又豈會那樣輕易地放你離開。”

他看陸聽溪根本聽不進去,忽然轉了話頭:“迫於形勢,我曾私底下查過謝思言,發現了他一個秘密,是關乎陸家的,你想不想知道?”

他說話之際,朝陸聽溪伸手:“你站得離磴道過近,太危險,往這邊站過來一些……”他的手尚未碰到陸聽溪,就被斜刺裡衝出的內侍打了開去。

陸聽溪瞧見那高個兒內侍,安心了些,不管怎麼說,縱打起來,個頭高總是有優勢的。她讓那內侍攔住沈惟欽,自己先下磴道。

沈惟欽見陸聽溪要走,當即要追,卻被那內侍死死拽住。對方力道竟是出奇得大,他掙了幾回都沒能掙脫,連騰出一隻手去掏身上的暗器以求脫身都不能夠。

他舉動一頓,盯着對方看了須臾,突然飛起一腳攻來。他舉動迅如電掣,然而尚未得手,就被對方卸去了招式。

“閣下這招式與身形,倒是像極了我認得的一個人,”沈惟欽緩緩笑道,“閣下如今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大喊一聲,叫衆人都來認認,看是不是也都識得閣下。二是我當下就將閣下的秘密告訴聽溪,閣下意欲如何選?”

“尊駕行事這樣猖狂,莫非當真以爲我手裡沒有尊駕的把柄不成?”那內侍近前,聲音一低,“你不是沈惟欽,這件事要不要我幫尊駕公之於衆?尊駕可要想仔細了。”

沈惟欽面色一凜。

兩人對峙片刻,那內侍見陸聽溪已下了那段短短的磴道,縱身去追,同時飛快甩出一枚飛鏢攔住沈惟欽。

沈惟欽閃身躲過,也緊隨其後,飛身躍下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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