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哭哭啼啼的,沈青桐恨鐵不成鋼,懶得理她。
雲翼莫名其妙的多了個媳婦,然後……然後就過年了。
臘月裡,京城裡就家家戶戶的採買年貨,一團的喜氣。
沈青桐在昭王府就是個好吃懶做的甩手掌櫃,以前柳雪意在的時候,周管家多少算是有個幫手,後來柳雪意西陵越丟回去給陸賢妃了,周管家就畢恭畢敬的帶人捧着賬本給他們家主母送過來,結果……
沈青桐沒接。
然後後面那仍是過得叫一個愜意悠閒啊。
本來年關將近,都是各家府邸迎來送往,應酬的最爲忙碌的時候,她還是每天睡覺逗鳥曬太陽,倒是周管家跟個陀螺似的轉的暈頭轉向。
後來,周管家憋了幾天,終於鼓足了勇氣去跟西陵越委婉的表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西陵越瞪了他一眼。
結果周管家夾着尾巴走了,扯着脖子盼了幾天,後院那邊王妃院子裡的幾個丫頭就歡歡喜喜的拿着王妃用私房錢給的賞賜出門裁新衣裳準備過年了。
周管家看着一羣丫頭嘰嘰喳喳的出了門,一個頭兩個大,卻還是不得不兢兢業業的帶了份兒禮單過來拜見沈青桐。
彼時沈青桐正站在廊下,剝瓜子逗紅眉,木槿捧着個托盤站在旁邊,主僕兩個的氣色是一個比一個好。
周管家嘆了口氣,還是強打精神進了院子:“王妃!”
沈青桐有些意外:“周管家?你怎麼來了?”
周管家從袖子裡掏出禮單。
木槿趕緊把托盤房子欄杆上,走過去接了,拿給沈青桐。
周管家拱手道:“再有不到十天就是年關了,最近這有段時間王妃您沒有往您的孃家走動了,這裡小的準備了一份年貨的單子,請王妃過目,如果沒問題的話,小的這就打發人往將軍府走一趟!”
沈青桐這纔想起來,她這段時間是真的蠻冷落她家祖母老夫人的。
手裡禮單她隨便翻了翻,是根本就不在意,只是略一沉吟道:“那你準備好吧,年關將近,我也該回去看看祖母了!”
周管家臉上表情木然,心道您這是府裡呆着沒意思,找機會出去散心的吧?只不過面上仍是本分又畢恭畢敬的答應了:“是!那王妃準備哪天過去?小的好安排準備馬車!”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沈青桐道,把禮單塞給木槿就進屋去了。
木槿這時候倒是知道自己主子不着調,對周管家頗有幾分歉意。
她走過去,笑了笑:“那就有勞周管家了!”
周管家早就習慣了,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轉身帶着禮單走了。
他的辦事效率絕對首屈一指,沈青桐進屋換了身衣裳,再出來的時候,門口那裡,那車和禮物就都已經備好了。
今天她給身邊的丫頭都遣散了,沒什麼人可以用,但是堂堂昭王妃出門的排場卻是不能含糊的,周管家就隨便拉了幾個丫頭過來湊數,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鎮北將軍府去。
馬車上,木槿給沈青桐鬢邊的步搖正了正,道:“王妃怎麼又想起來要回沈家了?”
沈家那一家子,在木槿看來,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沈青桐笑了笑,眨着眼睛道:“你不懂!”
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而且西陵越的脾氣又沒人敢惹,按理說她要現在就是冷落疏遠了沈家,沈家的人也是無可奈何的。
可是——
老夫人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沈青荷的事情之後,沈家損了名聲又損失了胡氏的一雙孩子,老夫人和沈和都深受打擊,現在的沈家,越來越不見當年的威嚴和風光了。
老夫人那人要強,現在沈青桐這個昭王妃就是她重振門楣的救命稻草,如果沈家真在這個時候敗了,那麼老夫人絕對會魚死網破,拉着她一起死的。
畢竟——
常貴妃的存在,就是她身上的致命傷。
現在老夫人是爲了沈家,所以這十幾年裡一直都在忍着這口氣,一旦沈家有個什麼閃失,她也就沒有顧忌了。
木槿瞧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是有話不想說,所以也是本分的沒有再多問。
待到一行人去到沈家的時候,卻意外發現顧家的馬車居然也停在門口。
“應該是三小姐回來送年禮了,今兒個的日子趕的真是巧啊!”木槿笑道,扶着沈青桐下了馬車。
“王妃回來了!”門房的婆子聽到動靜探頭來看,頓時就喜出望外,轉身奔進去,往紅梅堂給老夫人報信了。
沈青音的確是回來了,只不過回來的就只是她一個人,連孩子沒帶,這會兒也正好在紅梅堂陪着老夫人說話呢。
“見過王妃!”沈青桐進了門,除了老夫人坐着沒動,其他人都趕緊起身行禮。
在外人面前的時候還好一點,但是私底下,老夫人在沈青桐跟前就一直端着她長輩的架子的,之前沈青桐剛嫁過去王府,那幾次木槿倒是沒太在意,只是現在他們在昭王府住的時間長了,府裡的下人全都規矩本分,這時候再看老夫人這倚老賣老的架勢和神情,木槿的心裡突然就有點膈應了。
沈青桐倒是面色如常,就近虛扶了一把站在離着門口最近的韓姨娘,道:“都免了吧,這裡又沒有外人!”
三夫人林氏這時候已經回來了,之前她趕着去三老爺沈慵的任上鬧了幾個月,沒能折騰掉他新納的小妾肚裡的孩子,但也算是她雲起好,那妾室十月懷胎之後也只生了個女兒,她沒了後顧之憂,又掛心京城裡的一雙兒女,所以趕着過年之前就又回來了。
“祖母!”沈青桐衝着炕上的老夫人略一頷首,也沒行禮。
老夫人淡淡的點頭:“年貨你打發下人送來就是,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說着,就隨意的招招手。
沈青桐在她左手邊,三夫人剛讓出來的位子上坐下了,道:“這陣子王爺的脾氣都不怎麼好,我也不便隨時出來,這不趁着快過年了,回來看看祖母,看祖母的氣色不錯,身子應該還好吧?”
她要甩鍋給西陵越的時候,那叫一個得心應手。
老夫人道:“我這把年紀了,還不是過一天算一天了嘛!”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三夫人總免不了討好賣乖的蹭兩句話,可是今天,沈青桐回來了,沈青音也回來了,就連沈青瑤都陪在旁邊,偏偏就只有她的女兒沈青音因爲只是太子的妾室,不能隨隨便便的回來省親,三夫人看在眼裡,心裡就十分的不是滋味,所以就興致缺缺的沒說話了。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有點尷尬的冷場了。
韓姨娘母女都沒說話。
沈青瑤本來不想挑這個頭兒的,這時候不得已,只能硬着頭皮道:“三姐姐怎麼沒把祁哥兒抱過來?我們都還是在他滿月宴的時候瞧過呢,這會兒他個頭應該長了不少吧!”
三夫人等人都朝沈青音看過去。
沈青音道:“前兩天夜裡踢被子,乳母沒照看好,有點着涼,我怕他再吹了風,就沒抱出來!”
其實不過就個藉口,以前唯唯諾諾不善言辭的沈青音,這時候撒起謊來也是遊刃有餘了。
韓姨娘面上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我本來也想着能見一見呢!”
她是沈青音的親孃,這話這麼一說,多少是有點指責的意思了,其他人倒是都沒再說什麼,沈青音的孩子姓顧不姓沈,他們沈家人,其實管不太着的。
沈青桐左右看了眼,就岔開了話題道:“怎麼沒見大伯母?”
老夫人聞言,眼底神色隱晦的暗淡了幾分。
三夫人嘴角難掩的帶了幾分譏誚,淡淡的道:“大嫂都病了幾個月了,還是別叫她出來嚇唬人了!”
胡氏一夜之間失了兩個孩子,受到的打擊太大,神志就不怎麼正常了,成天裡胡言亂語,瘋瘋癲癲的,大夫看了,非但沒治好,她那病情反而每況愈下,現在老夫人就不讓她出門了,成天只關在她自己的院子裡,這也是沈家現在看着愁雲慘霧的原因之一——
任憑是誰家院子裡常年關着個瘋瘋癲癲大嚷大叫的瘋婦,也不會是件叫人感到愉快的事。
一屋子的女人,倒也不愁沒話說,很快的韓姨娘就又把話題岔開了。
過了會兒,老夫人擡眼看向了方媽媽道:“兩個丫頭難得一起回來,讓廚房準備着,中午留她們都在家裡用膳!”
“好!”方媽媽笑眯眯的答應了,轉身要出去。
三夫人的眼珠子一轉,便是順勢起身拉了一把她的袖子,笑着衝老夫人道:“母親,還是我去吧,我知道二丫頭和三丫頭都愛吃什麼。”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沒反對。
三夫人就捏着帕子,歡歡喜喜的去了。
木槿盯着她出門,心裡就跟着多了幾分小心。
廚房那邊的準備還算快,正午十分,一家人移步花廳去用膳。
木槿和沈青音都對三夫人不怎麼放心,所以吃飯的時候就都額外的注意着,只是這一頓飯也算吃得其樂融融,卻是沒出什麼事的。
飯後又吃了一盞茶,兩人就要告辭。
老夫人坐着沒動。
三夫人道:“母親您歇着,我送他們出府!”
“嗯!”老夫人點頭。
韓姨娘拉了沈青音的手,面色有些乞求的對老夫人道:“老夫人,婢妾給祁哥兒繡了兩頂虎頭帽,早上過來的急,忘了帶了,我帶三小姐回去取一下吧!”
她只是沈和的一個妾室,沈青音省親,都只能是去拜見老夫人的,老夫人不點頭,母女倆連說兩句私房話的機會都沒有。
老夫人知道她的意思,倒也沒攔着,閉着眼揮了揮手:“去吧!”
一行人從花廳出來,就分了幾路。
沈青音母女去了韓姨娘處,三夫人送沈青桐出府,沈青瑤則是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
一路上,三夫人倒是對沈青桐一改常態,都是笑眯眯的,沒話找話的活躍氣氛。
沈青桐以不變應萬變,但也不主動問她什麼。
待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三夫人揪着手裡的帕子半天,終於還是切入正題道:“王妃,前幾天我纔剛回來,聽說我不在的這幾個月京城裡出了不少事呢,太子娶親那天,臨川公主殿下都險些出事?”
沈青桐目不斜視的繼續往前走:“是嗎?我倒是不知道!”
當初爲了找臨川公主,宮裡的禁衛軍都出動了,雖然莊嬪有意的隱瞞消息,但畢竟事情鬧得不算小,主要是——
沈青音人就在東宮呢!
莊嬪大鬧東宮的事,三夫人會知道就不足爲奇了。
三夫人本來想套她兩句話的,可是沈青桐走的太快,沒幾步拐過彎去,前面就迎面走過來幾個丫頭,三夫人話到嘴邊,也只能嚥下去了。
沈青桐沒在沈家多留,上了車就直接離開了。
馬車上,木槿皺眉道:“三夫人這話裡有話的,怕是沒安好心吧?”
“哼!”沈青桐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沈良浩廢了,現在就是個藥罐子不離手的病秧子,就算沈家的家底再雄厚,他想要入仕也是不可能了,林氏這是愛子心切,琢磨着要走捷徑呢!”
木槿大驚:“她想打臨川公主的主意?”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虧她想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