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聿又悄悄地摸回來,摟起周婕的肩膀,小聲對她說:“不進去了,走吧!”
“不去借手電筒了?”周婕悄聲問。
林聿把手指蓋在她的嘴脣上,輕輕晃了晃手指。
倆人遠遠地繞過石屋,循着祥順叔開闢出來的所謂小路下山。
等他倆摸回家,天已經矇矇亮了。
站在自己家門口,林聿摟着周婕的肩膀,冷冷地笑了。
門口一邊那間車庫幾乎要被拆了,鋁合金捲簾門殘破得不成形狀,車庫裡的陸虎不見了。
鐵板製作的大門被砸成爛鐵,扔在門口一側。
院裡可以砸的東西不多,月臺上的花牆全給砸碎了。
不管房門還是窗戶上,似乎找不到一塊直徑超過十釐米的玻璃,不光是玻璃,家裡凡是能砸碎、能砸扁、能砸壞的東西,都被不遺餘力地砸掉了,不管是日常用具還是牀、櫥,沙發、茶几子,從那些東西的細碎程度就能看得出打砸者的仇恨程度。
只差把房子推倒,放一把火了。
這是砸東西,如果讓他們得到這些東西的主人,估計能砸成渣。
“小心腳下玻璃,”林聿一邊摟住周婕的肩膀挨個屋裡參觀,一邊笑道,“砸到這個程度,那些人真受累了,這要是去僱勞務隊的話沒個千兒八百人家還不給幹。”
“家都被人砸成這樣了,虧你還笑得出來!”周婕說他。
“週記者要採訪我現在的感受是吧,”林聿抹一把臉,臉色立刻變成十分嚴肅的樣子,乾咳一聲,以標準的男中音說道:
“我對以崔磅礴爲首的黑礦打手這一野蠻行徑表示極大憤慨,予以強烈譴責,我提出最強烈的抗議,並準備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誓死與黑惡勢力鬥爭到底,決不妥協!”
周婕笑得趴到他胸前擡不起頭來。
林聿把她推起來,盯着她笑紅的臉嚴肅地說:“這位記者同志還有沒有點職業道德,還有沒有一點專業精神,我家都被砸成這樣了你還準備要笑死!”
“哈哈哈哈哈哈,你別說啦……”周婕笑得腿都軟了,頭頂着他的肚子來回亂擺。
等她好容易止住笑,林聿也恢復了正常,微微笑着說:“你知道我爲什麼既不生氣也不悲憤?我是這麼算賬的,家被砸了算是一大損失吧,如果我再氣得不中用了,甚至氣出個好歹來,心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覺,那豈不就有兩大損失了,財物受損失,人也受損失!”
周婕信服地點點頭:“別說你還挺有智慧的,你既不生氣也不悲憤,還樂呵呵的,損失就只有一個,不就是點兒財物損失嘛!”
林聿笑道:“其實歸根結底我不在乎這點東西,礦上砸我這點東西,我會讓他們百倍千倍地還回來,有那個自信撐着,我是真不心疼,”說着笑容就變成冷笑了,“但是不生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他們這幾天在想辦法弄死我,想不到連我的窩都給戳了!”
說着他拉過半塊沙發框架來:“週記者您坐,您老
人家不是要發稿子嘛,家裡太破,條件有限,您老將就一下可好!”
“你別逗我笑了,”周婕捶他一拳,“我笑得肚皮都疼。”
她就在這半塊沙發框架上支起筆記本,配合拍到的圖片組了一篇稿子,發回報社。
然後她又把昨晚拍到的虐待智障工的視頻加工一下,配上解說,給發到網上。
等到做完這一切,太陽都老高了,周婕站起來伸個大大的的懶腰:“好啦,一切搞定,我這雙管齊下,必定又要掀起軒然大波,咱們就等着看礦上的好戲吧,唔,都這個點兒了,你還不打算給客人準備早餐?”
林聿裝出一個店小二的標準姿態躬身回答:“我這不是看您在忙沒敢打擾問您口味嘛,現在請問女客官,您是喜歡吃麻辣碎玻璃呢,還是清蒸爛沙發,或者大蒜燒馬桶殘片——”
不等他報完菜單,周婕一把捂住他的嘴:“你省省吧,我說的是真的,你聽聽我肚子都咕嚕咕嚕抗議開了。”
林聿掙脫她捂嘴的手,眨巴着眼說:“你昨晚不是從飯店偷了人家倆饅頭放在胸前熱乎着,現在拿出來墊吧墊吧!”
一說到饅頭周婕就被氣得像是被噎住了,她氣得往後退了兩步,站到碎玻璃多的地方:“我準備餓得一屁股坐到碎玻璃裡邊去了啊!”
林聿笑着過去又摟起她的肩膀:“我哪能讓客人餓着肚子呢,走吧,我領你去吃飯。”
這還差不多,周婕背起雙肩包,倆人還是昨夜那個親密勁兒往外走。
一邊走林聿還一邊討好地問:“我給你攤倆雞蛋,一根火腿腸,夠不夠?”
“夠了!”周婕順口答道。
說完了她才反應過來,掙開他摟着的手一腳踢在他的腿彎上,氣哼哼顧自走出院門口。
林聿走出來,把那兩扇幾乎被砸成卷兒的鐵門又擺弄擺弄,兩扇鐵門居然又給他弄直了。
看着他不費力掰直鐵門的樣子,周婕感到奇怪,感覺那門不是鐵板焊成的,而是硬紙板做的,雖然抻直的鐵門還是小彎小曲、坑坑窪窪的樣子,畢竟又恢復了門的雛形。
“你是怎麼做到的?”周婕問他,“我怎麼感覺你變成軋鋼機了!”
“這就是傳說中憤怒轉化爲力量,”林聿用那兩扇恢復雛形的鐵門堵住門口,“我一邊憤怒地掰鐵門,一邊想象那些人砸我家的門時,會有多憤怒?”
“我決定了,晚上還得去一趟石礦,讓他們在我這個人身上解解恨!”
林聿領着周婕去三叔家,倆人合力做出一頓早餐吃了。
剛吃完飯,林聿找出上次買的鐵觀音泡上,正準備跟周婕喝着茶,聊天打屁,院子裡就傳來一個大嗓門的聲音。
林聿往外一瞧,大夜叉氣勢洶洶地快步進來了。
“小聿,”大夜叉就像天塌下來了一樣衝進來,“你家被人砸了,快回去看看吧!”
林聿穩坐不動,輕描淡寫地說:“我剛從那裡回來。”
“你知道啊,”
大夜叉大吃一驚,“家裡都被人砸成那樣了,你還沒事一樣,還不快報警!”
“夜叉大娘,”林聿陰陽怪氣地說,“我不報警。”
雖然她家的杏杏很可憐讓林聿不至於把她趕出去,並且看到她被那些林家婦女圍毆還能出手相救,但這些並不妨礙林聿對這個又強又潑的老女人有種天然的反感,而且她把昊昊打成那樣還沒算賬呢!
大夜叉也感覺出林聿對他的冷淡來了,音量調低了很多:“這幾天我上你家好多趟,你家老是鎖着門,今天早上又去,看到被砸成那樣,我嚇壞了!”
林聿心說,你還有嚇壞的時候!
“我是找你賠不是來的!”大夜叉的聲音變得很小,嗓子也沒那麼沙了,這一霎時讓林聿感覺她很像個軟弱的山村老太婆,“昊昊家我去好幾趟了,你四嫂都原諒我了,你說誰家沒有孩子,杏杏又那麼小,叫誰也心疼啊!”
大夜叉軟和成這樣,倒是很難得,而且林聿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小孫女被人禍害成那樣,擱誰身上都要發瘋!
“杏杏好了嗎?”林聿問她。
“應該沒事了,就是整天蔫蔫的,也不大說話,問她是昊昊吧?她就搖頭,再問是誰,她就不說話。”
“你別問她了,”林聿說,“很快你就知道是誰了。”
“找出那個遭雷劈的來,我拿個剪子給他剪下來!”大夜叉兇相畢露,咬牙切齒地叫道。
“好了,”林聿說,“別在這裡發恨!”
“哦,對對對,”大夜叉換上一副笑臉,“那天虧了你,要不然我非得讓那羣騷*逼打死不可!”她一邊說,一邊出示手裡端着的一個小小的葫蘆瓢。
林聿早看到了,瓢裡裝着十到二十個笨雞蛋。
“你大娘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這是自個兒那雞下的,你做飯的時候打上倆,放點韭菜,就饅頭吃。”
林聿一霎時又很感動,感覺大夜叉其實跟自己那些嬸子大娘沒什麼區別。
他立刻裝作很欣喜的樣子收下雞蛋。
農村人實在,要是去送東西人家不收,會讓她感到很沒面子,人家收下並表現出很需要的樣子,她的心理上就會得到極大的滿足。
林聿被這十幾個雞蛋收買得心軟了,以至於忍不住就像露出狐狸尾巴一樣露出農村人的劣根性,一旦對人有好感就實在到用我的真心換你的真心的地步,他由衷地對大夜叉說:
“大娘,你以後能不能與人爲善一點,別動不動就跟人又吵又打地撒潑,都是一個村的擡頭不見低頭見,沒那麼多仇恨吧!”
一邊說,林聿一邊給大夜叉倒了一杯茶,周婕還很有眼力價地給她拿過一個小板凳來:“大娘您坐!”
“這閨女是誰?長得真俊呀!”大夜叉誠惶誠恐接過小板凳,盯着周婕由衷讚賞。
大夜叉一邊讚歎,一邊觀賞周婕,而且看她那態度曖昧,很明顯把周婕當成林聿的女朋友了。
看得周婕都不好意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