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華急忙拿起對講機下達命令,一邊跟着洛霞來到了露臺上面,只見人羣在一陣驚慌失措之後,又開始重新聚攏過來。
並且情緒更加憤怒了,亂七八糟地叫嚷着要往公安局的院子裡衝,好在那一百多名尼姑似乎對槍聲充耳不聞,仍然坐在那裡唸經,阻擋住了失控的人羣。
“不是我們的人開的槍。”戴明華已經接到了樓下警員的報告,有點焦急地說道。
洛霞說道:“肯定有人混在人羣中試圖故意製造混亂。”
正說着,張素雲帶着玄月走了過來,洛霞盯着她說道:“玄月,你看看外面那些人,他們都是爲你來的,你是不是覺得很有面子啊。”
玄月瞟了一眼窗外,雙手合十嘴裡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然後緩緩說道:“出家人四大皆空,連這副皮囊都可有可無,更何況什麼面子了,他們不是爲我而來,而是爲了自己的信仰而來。”
洛霞哼了一聲道:“這麼說你就是他們的信仰了?”
玄月瞥了一眼洛霞,說道:“這我就說不上了,你可以自己去問問他們。”
戴明華知道洛霞面子上有點下不來,急忙說道:“師太,我們閒話少說,這些人確實是爲你來的,現在也只有你去勸勸他們了。
剛纔有人混在人羣中開槍,已經有老人被踩踏受傷了,你是出家人,慈悲爲懷,你應該也不願意看到鬧出亂子吧?”
玄月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你們覺得他們會聽我的話,我倒是願意勸勸他們,只怕我說的話也沒人聽呢。”
洛霞憤憤地說道:“你就別拿腔作調了,如果今天發生什麼不測,你就是罪魁禍首,爲了這些無辜的鄉民,我一聽同意暫時放你回去,但你窩藏洪碧這件事情我早晚會查清楚,雖然你是出家人,但也不能逃避法律的制裁。”
玄月沒有迴應洛霞的話,嘴裡唸了一聲佛號。
戴局長急忙說道:“師太,現在請你去告訴大家,公安局找你來只是爲了協助調查,現在調查已經結束了,這就放你回去,讓大家都散了吧。”
玄月微微點點頭,走到窗口朝外面看了一眼,說道:“我從來不會高高在上對我的信徒說話,既然你們說放了我,那我就從大門出去跟他們說幾句吧,既然你們說他們是爲我而來,只要我離開這個地方,他們自然也就會散去了。”
說完,再不理會洛霞和戴局長,自顧轉身往外走,戴明華和洛霞急忙跟了出去。
原本鬧哄哄的人羣忽然看見玄月帶着幾個警察從大門走出來,頓時就安靜下來,坐在門口唸經的一百多個尼姑馬上停止了唸經,站起身來衝着玄月雙手合十彎下腰去。
戴明華衝一名警察說道:“把大門打開,送玄月師太出去。”
玄月正想出去,洛霞忽然說道:“等等。”
玄月慢慢轉過身來,盯着洛霞問道:“施主問了我幾個小時,難道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洛霞走進玄月,小聲說道:“你如果想在白雲寺安安靜靜地吃齋唸佛的話,就交出洪碧,否則,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玄月凝視着洛霞緩緩說道:“出家人心胸坦蕩,何必要躲?貧尼天天都在白雲寺誦經拜佛,施主如果不嫌麻煩,儘管來找貧尼便是。”
頓了一下,又說道:“貧尼倒是有句話想奉勸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不能趕盡殺絕,惡魔陀佛。”
說完,轉身走出了大門,在一羣尼姑的擁簇中沿着人行道往南走,凡是玄月所到之處,人羣自動讓出道來,還有人當場跪在了地上磕頭。
玄月一邊走還一邊念着大悲咒,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對信徒說一句話,不過,玄月離開後,公安局門前的人就馬上散掉了,一時農用車馬達的轟鳴聲響成一片。
“這還是不是共產黨的天下?居然一個老尼姑都抓捕得。”張素雲望着玄月離去的背影氣哼哼地說道。
天
洛霞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個老尼姑不簡單啊,我不信她的精神力量有這麼大的感召力,不用說,這裡的老百姓顯然得到過她的不少好處。
我看,你最近什麼事情都別做,把這個老尼姑的底細給我搞清楚,對了,等一會兒查看一下附近的監控攝像,看看能不能找出開槍的人。”
正說着,只見幾輛小車開過來,停在了縣公安局的大門口,只見縣委書記李昭和縣長戴萍從車裡面鑽了出來,戴明華急忙迎上前去。
張素雲哼了一聲道:“馬後炮到了,來的可真及時,就像是排練過似的。”
李昭只顧聽戴明華彙報情況,路過洛霞身邊的時候好像沒有看見她,一直到小會議室裡坐下來,李昭才板着臉衝洛霞說道:
“你抓玄月究竟有什麼證據,玄月可不是一般的小尼姑,她是省佛教協會的名譽會長,相當於省級幹部,你們動她是不是先跟上面打個招呼,怎麼能擅自做主呢?鑰匙釀成羣體事件誰來負這個責任?”
洛霞不鹹不淡地說道:“李書記,我們傳喚玄月來局裡面協助調查自然有法律依據,我也沒有聽說過省佛教協會的名譽會長是省級幹部的說法。
至於今天發生的事情,我事先確實估計不足,沒有料到玄月在本地的勢力這麼大,但這絕對不是正常現象,如果玄月犯罪證據確鑿的話,難道就因爲她在當地的聲望而逍遙法外?”
李昭的臉色很難看,似乎沒有料到一個副局長竟然敢當面頂撞她,有點惱羞成怒,隱忍了一會兒,冷冷說道:“
我們先不要說假設性的問題,你們公安局辦法不是靠想象,靠假設,而是要有真憑實據,如果玄月真的是罪犯,你怎麼把她放了?
有一點你們必須搞清楚,縣公安局必須在縣委的領導下工作,而不是獨立王國,出了大事我要負責,你們也必須對我負責。
既然國家有宗教信仰的自由,我們就應該尊重,你擅自抓捕當地的宗教領袖,難道就不考慮後果?
再說,每個地方都有當地的特殊情況,你剛來南安縣沒幾天,還是不要急着辦案,而是應該多瞭解一點當地的風土民情吧。”
戴明華急忙說道:“李書記,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因爲玄月在山上不配合,加上弟子衆多,所以才帶她回公安局接受調查。
只是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幸好我們果斷把玄月放了,纔沒有進一步激化矛盾,今後我們一定吸取經驗教訓。”
李昭沉默了一會兒,稍稍緩和了語氣說道:“洪碧的案子不是市局承辦的嗎?現在怎麼弄到我們南安縣來了?”
戴明華說道:“洛局長前兩天有訊問了南頭村的楊翠花,她承認洪碧失蹤那天早晨家裡確實來過幾個尼姑,但又說不清楚幾個尼姑的姓名和去向,所以,我們懷疑她是知情者,並且和山上的白雲寺有聯繫。”
李昭說道:“白雲寺的尼姑不僅人數衆多,而且來路複雜,就算那幾個尼姑和洪碧有關,也不見得和玄月師太有牽連,既然楊翠花涉案,你們爲什麼不抓她,反而跑去白雲寺抓玄月?這不是亂彈琴嗎?”
洛霞打斷李昭說道:“李書記,我搜查白雲寺自然是有證據的,洪碧失蹤的當天我就去過她的家裡,發現了她換下來的衣服。
並且楊翠花私藏了洪碧的一隻皮箱,她當時對我們隱瞞了這件事,儘管楊翠花死不承認,但目前基本上可以斷定,洪碧之所以在事發後沒有外逃,而是來到南安縣的南頭村落腳,這一切肯定有人在幕後安排。
如果這個躲在幕後的人就在白雲寺的話,那我有理由懷疑白雲寺的尼姑也有可能參與了毒品案子。
根據我的調查,白雲寺並非一般的尼姑庵,不僅尼姑衆多,而且富甲一方,且不說白雲寺這幾年擴建的規模令人吃驚,據說他們還買下了周圍的所有土地。
根據初步估算,白雲寺的資產起碼有好幾個億,單憑尼姑化緣和信徒的捐助能達到如此規模嗎?很顯然,他們的資金另有來路。”
李昭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知道這個玄月今年多大了嗎?雖然我對白雲寺也知道的不多,但這個玄月可以說是苦心經營了五六十年,創下這點家業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這些年白雲寺名聲在外,善男信女捐款捐物的不計其數,買下幾畝荒山也很正常,再說,省市都有宗教管理局,還有宗教協會,他們對寺廟都有正常的監督,如果有什麼問題玄月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當然,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我也不敢保證白雲寺每個人都是好人,只要你們有確鑿的證據,當然可以對寺廟採取行動,但前提是要有證據,而不是想當然地就把人家的住持給抓了。”
說完,站起身來說道:“雖然事情已經平息了,但網上已經有人在造謠了,說我們南安縣公安局的人迫害宗教人士,消息都傳到國外去了。
市委市政府很重視這件事,我這就趕到市裡面去親自向領導彙報,我希望你們今後在對一些有影響力的人物採取行動之前和縣委打個招呼,不然我們很被動。”說完,板着臉走出了會議室。
戴明華急忙站起身來送了出去,只有洛霞和張素雲坐在那裡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