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週六的下午,我正在家中百無聊賴地呆着,準備約錢丫丫出去逛逛,這時候門鈴響了,我正納罕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我,急忙走去開門,卻發現站在門外的是久未謀面的一個男孩子,他的名字叫邊旭。
邊旭是我女兒跳跳曾經的家庭教師,跳跳在小學高年級時成績不太理想,偏巧那時候我和徐明輝都沒什麼時間,因爲前幾年徐明輝工作很忙,所以在管教女兒都是我管,根本指望不上徐明輝,如果我不忙的話,就憑小學那點課程,我自己輔導就行,可是偏巧那時候我手頭事情也特別多,每天晚上回家後還要寫文案什麼的,所以我就打算從附近的大學請個大學生來輔導和監督女兒的課業。
當時,我本來想請個女大學生來輔導女兒,畢竟女孩和女孩說話方便些,但是,因爲我請的這位家庭教師每晚都要輔導女兒到九點多,這樣一來每天下課後都要走一段夜路,對女孩來說不太安全,我也怕出問題,最後就托熟人在大學城找了個學習成績不錯,同時也比較可靠的男孩子,他就是邊旭。
邊旭是個很陽光的大男孩,個子很高,很帥氣,同時也很有禮貌,他之所以願意接受我們家這個家庭教師的角色,是因爲當時他家中遇到了一些困難,邊旭是外省人,他爸爸是當地的一個小包工頭,當時因爲工程上出了一些問題,各種官司纏身,錢款也追不上來了,家庭遭遇了空前的困難,邊旭的學費就成了問題,正因爲這個原因他才被迫出來打工。
他在我家做家庭教師那段時間,很敬業也很善解人意,基本上我讓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同時也很有耐心,雖然一直以來跳跳不是很聽我的話,我得恩威並重她才聽話,但跳跳卻很聽我們這位小家庭教師的話,邊旭輔導她那一年她成績也上升得很快。
我記得那時候有一件事,就是有一次邊旭在我家接聽了一個來自家鄉的電話,接聽後他的情緒非常不好,後來我一問才知道他爸爸因爲那些棘手的官司而被警方拘留了。
那時候正好趕上新學期資費的時候,當時邊旭手裡有一部分錢,家裡原來說能支援他一部分,但他父親這一被拘留,家裡就不可能支援他了,邊旭的學費就成了問題,而且這樣一來,他也沒有什麼心思再讀下去了,就想辦理休學,回家去看看,然後找個地方打工。
我也是貧門出身,我上大學時我家裡條件正是最窘迫的時候,那時候我每個月生活費在一百到兩百元之間,可以說省吃儉用節衣縮食,就是爲了不給父母增加更重的負擔,所以我特別理解此時邊旭的心情,出於同情吧,我和他坐下來好好談了談。
我對邊旭說,我建議你和老師請假,說家裡遇到些困難,先回家看看,但不要忙着向學校提出休學,回家去看看家裡具體是什麼情況,如果你休學並不能解決家裡的問題,但這樣一來還把你的大好學業給耽誤了,對你以後的前程和就業會造成極不好的影響,這個社會年輕人如果沒有過礙的學歷,是很難進入正規企業就職的,如果你不能進入正規的企業發展,不但浪費了你這幾年在學業上的辛苦付出,我想這個結果也不是你父母願意看到的,他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就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夠掌握一技之長出人頭地,所以我建議你謹慎提出休學,還是先回家看看,再從長計議。
如果你學費上真的遇到了什麼困難,我可以先資助你一些,多的沒有,幾千元錢對於我們家來說還是不成問題的。
最後,邊旭聽取了我的意見,他跟班主任請假後回家鄉看了看,得知他父親的問題不算太嚴重,他父親的一幫朋友也在想方設法撈他出來,只是時日的問題,邊旭的母親聽說他想休學然後去打工的打算後,哭了整整一晚上,和他說了很多肺腑之言,大致意思就是讓他不要一時糊塗,說他父親就是因爲吃了沒有文化的苦頭,所以纔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讓邊旭一定要把大學學業讀完,然後找個正正經經的事情做。
就這樣,邊旭在得知父親的事情並無大恙之後,聽從了母親的勸說,回到了s市繼續大學學業,他也接受了我資助給他的六千元錢,就這樣,他將大學學業完成了。
邊旭前後加上在我家做了一年多的家庭教師,後來我自己騰出時間了,那時候邊旭家的困難也解決了,我就開始自己來輔導女兒,沒再用邊旭,後來邊旭將借我的錢都還給了我,再後來他就忙着參加畢業論文答辯和找工作,我們之間就很少聯繫了。
不過總的來說那一年多,我們僱主之間還是結下了很深厚的感情,那時候邊旭總是很親切地管我叫“蔚姨”,也有時叫我“海潮阿姨”,我都很欣然地接受,他在畢業後還給我寫了封熱情洋溢的信,對我當初對他的資助表達了深沉的感謝。
我搬回這邊來住以後,在小區外面曾遇到過一次邊旭,得知他已經參加工作了,在一家大型it企業做程序員,因爲他本來就是計算機專業的學生,我還得知住得離我這個小區並不算遠。
當時我很爲邊旭高興,我對他說:“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真爲你開心,這說明你當初的堅持,和我當初的勸說都沒有白費,現在你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日出了。”
邊旭有些靦腆而誠懇地喃喃回道:“謝謝海潮阿姨。”
我輕輕拍了拍小夥子的胳膊,微微嗔怪道:“謝什麼呀?別這麼客氣了?”
這時候邊旭看到我一個人形隻影單,他好奇地問了一句:“海潮阿姨,我好幾次看你從這邊走,你們全家搬到這邊來住了嗎?”
聽到這句問話,我的神情顯得有幾分尷尬,我掩飾地理了理鬢角的頭髮,喃喃回覆他道:“哦,我和跳跳的爸爸離婚了,現在我自己住這邊。”
邊旭聽了有些吃驚,但他很快善解人意地衝我點了點頭,叮囑我道:“海潮阿姨,那你注意安全,回頭我有時間去看你。”
我微笑着對他說:“好的,有時間過來玩兒吧。”
然後邊旭還問了我住哪棟樓,我也沒有多想,就告訴了他,我以爲他那不過是一句客套話,畢竟他現在已經參加工作了,想必平時一定很忙碌,未見得會有時間來看我。
可我萬萬沒料到,他今天居然真的找到我門上來了。
此刻,看我站在門口略帶驚訝的神情,一身休閒服的邊旭微笑着詢問我道:“怎麼,海潮阿姨,不歡迎我嗎?”
我急忙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喃喃對他說:“怎麼會不歡迎?快進來,快進來!”
說着,我將邊旭讓進了房間,還去冰箱給他拿飲料。
邊旭略顯拘謹地坐在我家客廳的沙發上,目光微微打量着我們這套房子的佈置。
我走過來,將飲料遞給他,他客氣地對我說了聲“謝謝”,我微笑着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後又將盛滿瓜子的糖果的果盤推到他面前,邊旭又客氣地說了聲“謝謝”,這孩子總是這樣客氣而有禮貌,不過有時太客氣,倒是顯得有些生疏了。
爲了打破這份尷尬,我詢問起邊旭的近況,他告訴我他現在在那家公司各方面條件都不錯,月工資加起來有八千多元,公司還解決住宿問題,同時,他家裡的情況也開始好轉,他爸爸早就出來了,被別人拖欠的工程款也追回來不少,後來又接了兩個不大小小的工程,現在他們家已經是起死回生了。
聽到這些,我由衷地替邊旭感到高興。
可是邊旭看着我略帶喜色的神情,卻顯得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他輕輕捏着手裡的瓜子,好象有什麼話想說,但還有點不好開口的樣子。
看他這副樣子,我直接詢問他道:“邊旭,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邊旭沉吟了一下,然後衝我點了點頭,輕聲對我說道:“海潮阿姨,我有件事想對你說,因爲我有點擔心,就是不知道這份擔心是不是多餘的。”
我是個急性子,聽他這樣一說,我緊忙對他說:“大小夥子有話就說嘛,哪來那麼多顧慮?吞吞吐吐的象個姑娘家似的。”
聽我這樣一說,邊旭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對我徐徐說道:“就是啊,最近一段時間,我經常在上遇到跳跳,她晚上好象總是掛着qq,因爲我隱身嘛,她有時會給我發彈窗,我就問她:你這個小傢伙晚上不用做功課嗎?都這個時間了,你還不去睡覺啊什麼的?然後她就對我說:切,你別叫我小傢伙了,我已經是初中生了,什麼不懂啊?然後她還對我說,她住她爺爺奶奶那裡,晚上用手機上爺爺奶奶也不管的,最離譜的是,她還約我大禮拜去找她玩,讓我帶她去香嶺爬山,還讓我帶她去酒吧一條街,當時我聽到她這個邀請就嚇壞了,我問她,小丫頭,你纔多大呀,就邀請大哥哥和你一起出去玩?沒想到跳跳卻對我說:跟你出去我怕什麼?你又不會把我拐賣了別說你呀,素不相識的友我都見過呢,他才比你小几歲,也在上大學呢。”
聽到這裡,我手中正在扒着的幾粒“啪嗒啪嗒”全都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