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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第一神的屍體?!”伊莎貝拉依然壓制着語氣,儘可能讓自己不會太顯得失禮。但即便如此,她此時這般驚訝的表情,也讓阿尚相當陌生了。
“嚴格來說,那是第一神作爲神的屍體,祂的神軀。祂的精神活在我的身體裡,寄宿在祂的神印當中,只保留了很少一部分的權能——不過對於人類來說,這部分力量依然很可怕。”
“不……不可能,一個神怎麼可能拋棄本體,活在一個人類的——不,等等。”伊莎貝拉捂着腦袋,在燈下思考着。她想起,柳伊拉尚在自己體內的時候,祂就總是諷刺第一神是個“沒有腦子”的傢伙,她原以爲這是種詆譭和性格上的概括,但……
“我說啦,事實可能會有點震撼,但這確實是真的。”
伊莎貝拉站起來,盯着他的眼睛。
“看我幹嘛?不信的話,自己想辦法問第一神去啊,看我幹嘛?”
於是伊莎貝拉盯着他,緩緩又坐下了。“那好吧……我先不懷疑別的,就當那確實是第一神的屍體。可你怎麼解釋,這個法陣指向一個未知的神?他們在地下供奉第一神的屍體,卻弄錯了祭祀的法陣?”
她指着紙條上那個法陣,萬分懷疑地問道,然而阿尚依舊是一副一問三不知的態度,說:“我哪知道?第一神又不會什麼東西都告訴別人,哪怕宿主也是。柳伊拉不也瞞着一堆東西沒告訴你麼?”
伊莎貝拉按着額頭,呲着嘴,一副非常不滿的樣子。很多時候,她的情緒其實就是這樣相當任性的,只不過在阿尚面前,她會卸下不少防備,把自己許多惡趣味展現出來。
但現在,她看起來像一個凡人,咬着指甲蓋,面無表情。
“所以說,單單從這個地方,我們推斷不出什麼的,還是繼續你的結論分析吧,我們把話題回到法陣上來,好麼?”阿尚看似在詢問,實際上也是提醒伊莎貝拉:沒有其他的選項。
唯有在這種時候,這個男人看起來如此狡猾。
而後,伊莎貝拉猶豫數秒,將求知慾與莫名的恐慌感埋藏在了心中:
“好。”
她開始繼續分析法陣:
“這是一個典型的第一代魔法,龐大、複雜,但有用。這個祭祀法陣,不會只有一個,而應該會有很多……因爲它是連攜式設計的,一個開啓的時候,其他聯動的法陣也能一同開啓,所以我懷疑那個地下空間——或者說老開發區那個地方,很可能不止你發現的那個祭祀神廟,應該會有更多。”
伊莎貝拉丟出了她的推論,卻遭到了阿尚的搖頭否定:
“不會,我幾乎清除了整個老開發區的眷屬感應,那些失去神智變生生物都被我清除了個遍,我也沒看到第二座神廟或是地下入口。如果有的話,你不也應該感應得到麼?”
“按理來說,是。”伊莎貝拉毫不掩飾自己的焦躁,雖然面無表情,但她啃着一隻拇指的指甲蓋,另一隻手食指敲着桌子。“但連攜法陣就是連攜法陣,有一個就一定會有多個,不會有差錯——”
忽然,她瞳孔一收,腦海中產生了一個相當可怕的猜測:
“尚在,你在那裡,有沒有找到什麼能夠儲存魔力的容器?很大容量的那種。”
阿尚摸摸腦袋,想了想,說:“沒有,但我找到了一個骷髏頭,好像是把老開發區的魔力全部集中在了那個神廟周圍,導致那裡濃度很高。”
伊莎貝拉愣了愣,隨即面色一冷,自言自語道:“居然用這種手段儲存……那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阿尚看了一眼窗外漸漸暗淡的天色,想着現在恐怕是六點半,是否需要出去做工了。
然而伊莎貝拉一句話,直接把阿尚震得大腦宕機:
“這種法陣很霸道,也很好用,能夠抽乾、轉移周圍的魔力。他們只需要把法陣埋藏在整座城市的各處,在合適的時候,把魔力以連攜法陣爲媒介轉移,溶解範圍內的人類,以達成祭祀的目的。”
一時半會,阿尚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背後的意味。細細品了兩三秒之後,他才露出極其驚恐的表情:
“臥槽!反人類啊?!我還以爲他們獻祭的是自己呢臥槽!等一下等一下,他們——也就是說,他們打算用這座城市的人當祭品?!”
“恐怕是這樣,不,很大可能是這樣。由於那裡儲存着魔力,在其他地方的法陣不需要什麼魔力的儲備,只需要等時候一到,法陣開啓,極高濃度的魔力就會涌現在他們佈置好的位點。屆時,受災的人要麼變生,要麼被溶解,變成祭品的一部分……”
咚!緊閉的房門外,傳來什麼東西落在地上的悶響,一下子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阿尚趕忙跑過去拉開門,卻看到瑞貝卡慌張地走進了她自己的房間,用力關上了門。
他嘆了口氣,心想,早晚得換張隔音門……
關上門,回過身,伊莎貝拉開始分析這種想法的可行性:
“祭祀法陣感應範圍內的一切死亡,溶解的血肉更是便於直接送達神軀的合適祭品……以城市爲規模的獻祭,真是一種新奇的應用。”
“我覺得現在好像不是誇獎別人的時候——我把老開發區裡的變生體都清理了,法陣也會啓動麼?”
“會,要麼你解決總控法陣,要麼你抹除所有有可能儲存有魔力的祭祀法陣。但,法陣是用魔力構築的,一旦寫就,在生效之前很難清理……”
阿尚多少聽說過,法陣是罕見的“拆解比構建更難”的事物。由於成型的法陣中,魔力就像榫卯一樣緊緊結合,抹除一個法陣不是件簡單的事。而且若真如伊莎貝拉所說,這些都是第一代魔法的話,就算她本人上手,也可能需要三兩天的不眠不休才能抹除……
阿尚腿有點軟,坐在牀上,心情沉重。
也就是說,這座城市好像有點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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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學校什麼時候可以復課啊?”
莫文小心翼翼地在電話裡問道。實際上,他真正想打探的是聽課的原因,但他不會直接問——肯定問不出來。於是他採取了一種拐彎抹角的方法:
“我怕自己學的話,課程會落下不少。”
“這個……還挺麻煩,應該至少還有一週。”
“一週?!怎麼會這麼久?”莫文希望這句話說完,父親能夠直接給出他想要的話。
“這個……學校這邊很多魔力儲存罐有問題,需要一個個排查,不然有危險。”
魔力儲存罐?雖然是接口,但莫文的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接口。於是他追問道:
“儲存罐之前不是都搬到地下去了嗎?就算泄露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呀?”
“不,不一樣的……唉,你別問了,問這麼多也沒用。去好好學習吧。”
啪,電話掛了。莫文舉着聽筒,聽着耳朵裡迴盪的嘟嘟聲,心裡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更多來自一種聯想——青春期的男孩喜歡把什麼東西都連起來看,在虛空中構築不存在的因果:
比如他想着,會不會老開發區的事情和學校停課有關聯啊……那羣神秘的黑袍變生人?
我是不是該報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