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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可以睜開眼睛了,但……我覺得你還是會被嚇到。”
走了約莫一兩分鐘,瑞貝卡帶着如釋重負的語氣如是說。莫文即使不睜開眼,也已經聞到了自己身上那刺鼻的腥味——大概是剛纔那場鬥毆中濺出的血液吧。
睜開眼,他首先低頭看自己的衣服,慶幸自己穿的是黑色,幾乎沒什麼太顯眼的痕跡,有也很難一眼看出來是血跡。而白襯衫上那些紅點,更像是某種藝術創作。
至於瑞貝卡肩上扛着的劉湘沉,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上半身的紅外套沒什麼印象,但下身的米白色褲子是一片又一片紅,看起來相當之悽慘。
而且,他感覺自己臉上、頭髮上都有黏糊糊的東西。他很想伸手去摸,但又怕摸到什麼怪東西。
反觀瑞貝卡,除了粉色的外套幾乎紅透了以外,全身上下都沒什麼痕跡,臉反而是最乾淨的地方。但莫文反倒很輕鬆地就接受了這樣的設定,根本就沒問。
這反倒把這位要強的女同學給整不會了:“你就……沒什麼想問的嗎?”
“我感覺,好像不太好問的樣子……都是秘密嘛。”他羞澀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扣下了黏在頭髮上的血凝塊。這讓他心裡一沉,臉上感覺一涼。被追殺的恐懼和刺激感,一下子又浮上心頭。
“都被你看光了,還叫什麼秘密啊。”瑞貝卡似乎沒什麼反應,甚至對莫文的話都氣笑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精妙的罵句,只能笑着指着他的臉,然後眼神瞟向河堤,說:“去洗把臉吧!我們暫時是安全的……不過還是快點好。”
他便呆愣愣地走到河邊去,蹲在河流邊看自己的倒影:深褐色的河牀把自己的身影也映成深褐色,但唯獨臉上的血跡一清二楚。他捧起一抔水,抹在臉上。
河水的清涼使他冷靜下來,靜靜地思考。
思考剛纔所發生的種種……
那些怪人,恐怕真的想要殺掉我們。但之後,瑞貝卡是怎麼……等等。
他看着手上洗下來的鮮紅血跡,逐漸明白了一個簡單而有力的事實:
瑞貝卡,殺人了。想到這裡,莫文一陣戰慄,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瑞貝卡——她將劉湘沉帶到河邊,像搓竹竿一樣洗他的臉。
殺了和她一樣特別的……“同類”?他很早就猜想過,瑞貝卡一定是有特殊的體質,才能讓她的運動能力如此的出衆。而今天這一次,她所表現出來的可怕能力,直接證實了莫文的猜想。
這當然是瑞貝卡不會和別人說的秘密。
可……秘密再多,也不能改變瑞貝卡殺了人的事實。莫文嚥了口口水,盯着河面自己的倒影,有些顫抖地問道:
“瑞貝卡,你剛纔,是怎麼解決那五個人的?”
“……你不會想知道的。”她的語氣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手上也更用力了。她現在在洗劉湘沉的頭髮,看上去恨不得把毛都給薅下來。
“回去之後,我們怎麼辦?報警嗎?”
“……不知道。”
瑞貝卡現在相當糾結。如果報警,自己如何脫困、進入老開發區這些行爲就會相當難以解釋,很可能涉及到一些不能說的事情。然而阿尚留給她的生存秘訣是:“遇到問題,一定要報警!警察是除了我以外,你最能信任的人了——但這不代表你什麼都要說,你知道什麼不該說的嘛。”
哎……自己就不應該跟來……可是不跟來的話,沒準莫文真的會死……
“誒瑞貝卡,劉湘沉他,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被莫文點這麼一下,她往下一看,自己腳邊的這個人已經面色蒼白,嘴脣發黑,漸漸沒了鼻息。她這纔想起來,劉湘沉昏倒,有運動過度和驚嚇刺激的因素在裡面!
這是會猝死的吧?!!
“等一下等一下,莫文!急救包!!”瑞貝卡平生第一次因爲急而流眼淚,她可不想看着自己的同學死在腳邊!
莫文匆匆取下挎包打開,摸出了小型醫藥箱——但都是些消毒包紮的東西,怎麼可能有應對心臟驟停的方法?而且他是心臟驟停嗎?我不懂啊!莫文絕望地看着瑞貝卡,發現對方也同樣絕望地看着自己。
他絕望地發問:“你懂急救嗎?”
瑞貝卡絕望地搖頭,十分慌亂地抿着嘴,將雙手按在了劉湘沉的胸口,然後開始按壓。她不知道這有沒有用,只能先試試——她看醫務室的老師對運動過度的學生這麼做過。
但……劉湘沉看起來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莫文急了,,兩隻手捧着劉湘沉的臉,弓着腰大喊:“劉湘沉!醒醒!醒醒——”
“都讓開一下,我來。”
相當從容優雅的聲音,打斷了二人急切的“救助”。他們齊齊驚愕回頭,卻看見了一位十分眼熟的身影:金髮白裙,眼眸通透。
瑞貝卡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直到被伊莎貝拉點了一下肩膀,才猛地起身。而莫文則是支支吾吾,用破碎的語句表達他的驚訝:
“你是——瑞貝卡的媽媽?可是,您怎麼——會在這?”
“我爲什麼不會在這?女兒出門冒險,做家長的注意他們的人身安全,難道不是義務麼?我還想問你的父母那裡去了呢。”
莫文被這悠閒的反問嗆得說不出話,只能默默看着伊莎貝拉搶救。
然後,他見鬼了——物理意義上的。
之間伊莎貝拉露出來的背上,伸出了兩根肉粉色的觸手,末端長着熨斗一樣的平面,還噼啪閃爍着電光!
“小莫文?幫我脫掉他的上衣,我稍微做個除顫。”
隨後,莫文作爲助手,目睹了一系列讓他目瞪口呆的操作,包括但不限於用觸手擬造的氣腔進行人工呼吸、觸手心肺復甦按壓。
現在他知道了,瑞貝卡的媽媽和瑞貝卡一樣,是某種意義上的“同類”,還很有可能更高級……這種設定,放在平常會讓高中男生感到興奮,但作爲目睹者和親歷者,莫文只感到了強烈的生理不適。
幾分鐘後,在伊莎貝拉將河水用觸手潑到劉湘沉臉上時,這可憐孩子終於是醒了過來。
“……呃……”劉湘沉不傻,他睜眼看到伊莎貝拉的身影,又看到兩位同學蹲在自己身旁關切地看着,便知道自己是得救了,而且恩人就是這位金髮美人。
不過,這位美女怎麼看着好生面熟啊……臥槽!這不我上週末看到的那個——然後他就看到了伊莎貝拉那陰沉的微笑,瞬間明白,對方也是認出自己來了……
何其尷尬,被被自己破壞過“好事”的美女給救了……
瑞貝卡看着伊莎貝拉,有些低沉地問了一個問題:
“他在這裡,對不對?”
“嗯,”伊莎貝拉欣慰地點點頭,對她敏銳的猜測感到滿意,“不過他在更深入的地方,一時半會不一定回得來。”
然而瑞貝卡卻突然堅定了眼神:“帶我去找他。”
然而伊莎貝拉仍舊微笑着:“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