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揹着我和父皇母后,幫助她們逃走?不是走了嗎?怎麼會這樣?”他聲音低沉嘶啞,雙眸越來越冷。
永康用力地擦了擦臉頰,抽泣着大聲道,“菀書姐姐本來走了,她們想躲在城裡幾天,結果父皇把四哥下了大獄,四處讓人貼告示,還,還把菀書姐姐的爹孃都抓了。菀書姐姐沒辦法就回來了。回來之後父皇將她叫了去,不知道說什麼,不,不讓我聽。回來,回來沒多久就,就這樣了!”
沈睿氣得將她一推,不知道是恨她走,還是恨她回來。大步走向幾個御醫,幾人見他一臉冷汗,忙伏地請罪。
“殿下,瑞王妃身子本來就弱,第一胎生產有難度,如今……”一個御醫說着聲音弱下去。
“如今怎麼樣?”
沈睿微微彎腰,凝注着他,眼神冷光湛湛。
“如今服用了催產藥,只怕……”那太醫不敢說完,打着哆嗦飛快地瞥了他一眼。
“……”沈睿狠狠地蹙了蹙眉,伸出去的手青筋暴起,似乎要將那層蒼白的肌膚漲破一般,那個太醫嚇得臉色煞白,忙伏地磕頭。
沈睿臉色鐵青,手猛地握成拳頭,冷冷道,“照顧好她,否則要你們的命。”說完轉身衝了出去。
“小八,小八,你去哪裡?快去求父皇放了四哥過來。”永康忙追出去,在門口拉住他的袖子,單薄的苧羅絲衣溼噠噠地絞在他修挺的身上,熱力滾燙。
“你不行,難道我就能?”他回眼冷冷地勾着她。
“我不行是因爲那些銀羽衛攔着我,我哭打呀都不管用,你能打過他們,他們也聽你的,你見到父皇就好了。小八,我求你,以後我再也不和你做對,你救救菀書姐姐吧!”永康可憐巴巴地瞪着他,雙眸紅腫,髮絲被淚水凌亂地粘在臉頰上。
沈睿冷眼睨她,眯了眯眸子,“四哥來,就能救她?自己又不是大夫。”
“能的,能的,小八,四哥沒事,菀書姐姐就會好起來的。小八,求你啦。你去求母后。我求求你!”永康眼淚吧嗒吧嗒地滾落衣襟,順着絲滑的綢緞落在地上。
“好好看着她,將宮裡最好的藥和人蔘都拿來,讓銀羽衛去要,敢不給的殺無赦!”他冷湛的眸子裡寒光一閃,便掙開永康的手飛身進了雨幕。
“沈醉,沈醉……”身後傳來凌亂破碎的聲音,一聲聲敲擊在他的心頭。
他不要她死,僅此而已。如今才知道,所有的不放手和佔有,都不過是以爲自己能給她最好的。
而其實,不過就是他們好好的。
自己……
椒房殿前,廊下遮雨的風燈闇昧不清,昏黃冷凝,沈睿被鐵甲侍衛攔住,聲音沉穩,“殿下,陛下有令,不見任何人!”
“讓開,我要見母后!”他未退,腳步依然邁出,那侍衛退了半步,穩住身形“唰”的一聲撤刀,“請殿下砍下卑職的頭!”寒光斷水,廊外暴雨傾盆,那侍衛的話擲地有聲。
沈睿身形不動,揮手掃過他的腋下,那侍衛閉目受死,卻身體一緊一鬆,被沈睿推到殿門口。
“殿下!”那侍衛看着沈睿,心驚膽寒,立刻伏地。
“去,告訴父皇,我要見他,否則以後都見不到我!”沈睿手指一扯,勾裂胸前衣衫,匕首閃動兇光,抵在他勁瘦平坦的胸口,手腕微微用力,鮮血長流。
“殿,殿下,您,稍候!”侍衛立刻滾身進殿,慌不迭地跑了進去。
沈睿的手一抖不抖,感覺熱血碎在腕上,胸口卻一陣陣的麻木,父皇曾經答應過的,如今似乎很遙遠。
他騙了他,曾經也騙過那麼多。
他們以爲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殿下,陛下請您進殿。”不是先前的侍衛,而之前那人片刻便被人拖了出來。
沈睿目光掃過他慘白的臉頰,眸中沒有憐憫,哼了一聲,踏步入內。
殿內雨氣溼潤,薰香裡也似乎混着濃得散不開的粘稠,像血腥。
“小八,你越來越孩子氣了!”皇帝的聲音無限疲憊,卻充滿了威嚴,帶着一點幾不可見的寵溺。
“父皇,兒臣從小沒求過您什麼。兒臣求您放了四哥和裴菀書吧。”他聽着皇帝虛軟的聲音,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在地上,匕首“嗆啷”落地。
“我還以爲你多有膽量,敢到我面前來尋死呢!”皇帝冷哼一聲,便不再說話。
沈睿伏地叩首,生硬道,“父皇,一切是兒臣錯。”
“你是有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沒有資格和權力傷害半分半毫!”皇帝淡淡地說着,似是已經不再生氣。
“父皇不是答應兒臣,讓她好好地麼?可是出爾反爾,父皇難道就問心無愧嗎?”沈睿咬着牙,沒有擡頭。
皇帝嘆了口氣,緩緩道,“小八,我爲自己的兒子肅清道路,有什麼不對?父皇已經沒有多久好活,難道留下一個千瘡百孔,危機重重的國家給你?”
皇帝的話如重錘擂在沈睿胸口,他猛地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簾幕後面的身影,朦朧似霧。
“父皇?我,不懂!”
“你懂,大周的天下以後要交到你的手裡,你不懂,是想愧對列祖列宗嗎?”皇帝重重地哼了一聲。
“那四哥?他沒有野心,也沒有錯!”
“他沒有野心,卻有錯。他的能力優秀,都是對新君的威脅。他的成就聲望,都是對國家的質疑。他沒有野心,他的人會讓他有。”皇帝話如重錘,匝匝入地,沒有一絲緩和間隙。
“可是,兒臣,不想他死。”
“這就是你的事,你不想他死,可以讓他活着。有生之年,不得返京。不得離開封地。”
“……”
“至於裴菀書,瑞王已經同意休妻。從這刻起,他們沒有半點干係。”
“不,不可能,四哥……”
“沒什麼不可能,他不過是個王爺,朕還是這個天下的主宰。小八,朕能爲你做的,也就這麼多。”
“父皇!”沈睿挺直了身體,看着帳後朦朧的身影,他似乎很久沒有面對面看過父皇。他想辯駁,可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掌管天下,他從來沒想過,從小跟着四哥追着他的腳步,直到他對自己疏遠,自己不服氣地處處跟他作對。
他想他們留在京城,留在他的身邊,他不想失去這一切,如果沒有了他們,他還剩下什麼?
“小八,你下去吧,菀書那丫頭,沒事吧!我不過是給了她一個機會,孩子能留便留,不能留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以後會有的。”皇帝緩緩地說着,似是沒有一點感情,又似乎充滿了無限悲憫。
“父皇……”沈睿哽咽,用力地握緊了拳頭,心口似是被萬斤巨石壓住。
“去陪陪她吧,幫她熬過去,一起渡過了艱難,感情就會深一分,她是個好丫頭,會懂你的。”皇帝的聲音柔和下來。
“父皇!”他緩緩起身,如今明白了父皇的用意,四哥入獄,父皇一副殺之而後快的架勢,實際還是爲了四哥的勢力。
他喟嘆,卻自感無能爲力,只要四哥不死,其他的人與他何干?
“父皇,我能給她請個大夫來嗎?”
“此刻不行,你去吧,大夫我會幫你請的。”
“父皇……晚了,她會死的!”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帶着一點譏諷,他倒是想知道,他的兒子會不會爲了女人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想了想,又笑,嘆了口氣,“快去吧,哄哄永康那丫頭,別讓她來煩。你母后身體不好,早就睡下了。”
沈睿聽了行禮告辭。
他一走,皇帝對一邊的何其道,“宮裡有動靜嗎?”
何其嘿嘿一笑,“陛下,您英明,這丫頭一有危險,許多勢力都暴露出來了。西邊在宮裡的密探,沒想到也會有動靜,他們去的是迎福酒樓。不過他們很機警,這樣緊急的情況,我們也不敢跟得太近,具體聯絡了誰我們還不知道。瑞王在宮裡倒似乎沒什麼人,他一心想着帶那丫頭走,倒是在江湖上有一批秘密勢力,上一次滅了霹靂堂的人,其中就有。另一批神秘人我們查了,應該是從西邊來的秘密門派。武功超絕。只有一個爲首的看到了,臉上有道疤。具體誰管就不知道了。”
皇帝笑了笑,“這不是很簡單嗎?滅霹靂堂的人是爲了給丫頭出氣,能爲她出氣的人,現在這樣的情況,不可能不出手。來的人就是另一批勢力。不管是誰,頭留下,依然讓他見那丫頭,其餘的特別是宮裡的秘密眼線,一氣給朕拔嘍,這麼多年,朕先拔掉南樑,北方八部的眼線,就是西邊的找不到。不曾想這丫頭果然有這本事。”
何其媚笑,湊近道,“皇上,還是您挑的人好。”
“翠依他們還好吧。”
“皇上放心,就是將他們軟禁在那裡,裴大人似是知道您的意思,一聲不支,不過卻蹙眉長吁短嘆的。大夫人一腔憤怒,在那裡罵奴才呢!”
皇帝挑眉,不由自主地勾起脣角,又問道,“翠依呢?”
“翠依自己呆在一間房裡,什麼都沒做,整日就是跪在地上唸經。”
皇帝嘆息,低聲道,“你要是走近了,就知道她不是念經了。”
何其不解,“陛下!”
“咒罵朕呢!”
何其忙跪地,“陛下,您您多心了,沒呢!”
皇帝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怕什麼?朕也沒多少日子,還能拉你墊背不成?翠依,朕對她也有虧欠。她畢竟是錦書的娘,朕不會爲難她。但是不得不如此,只要他們不現身,朕就不放心。總要吊着這口氣,把這陳年爛穀子給他晾翻了才行!”
兩人正說着,殿門被打開,廊外雷聲震耳,大雨如注,一人披雨跪於門口,朗聲道,“陛下,瑞王從大理寺出來正往這邊來了。”
皇帝哦了一聲,伸手讓何其扶着他,顫巍巍起身下榻,看了一眼那侍衛,盔甲被雨水洗的鋥亮。
“康展,你讓黃赫親自去,問問瑞王是不是想造反,闖進宮來,那母子是給他收屍,還是他有本事從閻王手裡奪下她們母子。”
淡淡的沒有感情的語調,聽不出憤怒,康侍衛卻渾身一抖,忙應了便退下。
“何其,你去,要是黃赫敢徇私枉法,一併拿了!”
何其一聽忙低聲道,“陛下,黃侍衛一直忠誠,且公主那邊……”
“我也知道黃赫忠貞不二,可是如不這樣,老四能束手就擒麼?”
皇帝哼了一聲“你去吧!”
何其立刻告退。
閃電彷彿起自蒼黃,大地一時間亮如白晝,一時又如漆黑無望的永夜,沉濃得彷彿沒有希望。點點熒弱的燈火好像蒼茫浩瀚海面上粼粼水。
何其披蓑衣,打馬飛奔,到得西宮門,那裡殺聲一片,兵器交接聲不絕入耳,在轟隆的雷聲中清晰可聞。
他勒住馬靜靜地看着眼前場景,宮裡似乎有二十年沒有如此激鬥了,這些年來刺殺皇帝的並不在少數,可是沒有像眼前這人一般猶如暴雨衍生的白光。
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人,白衣緊裹着修長堅韌的身體,出掌踢腿間皆是風雷隱怒,那雙絕美的雙眸透過黑夜暴雨,竟然讓他心生懼意。
何其淡淡地嘆了口氣,對於沈醉他一直是看好的,自己儘管只是個奴婢,可是心還是跳動的。只不過對皇帝的忠誠讓他早已經習慣掩藏自己的真心而已。
那些侍衛似乎對他懷着無比的畏懼,並不敢真的拿刀劍往他身上招呼,何其再嘆,這就是皇帝害怕的吧。這樣一個被軍士愛戴敬畏甚至懼怕的人,是新皇最大的威脅,比外戚、宦者、甚至朋黨都可怕。
“殿下,聖上讓我等請問陛下,是否要殺進宮去,篡權謀反!”黃赫的聲音中氣十足,清朗厚重,竟然蓋過隆隆的雷聲。
那邊沈醉似是一愣,立刻橫掌一掃,將圍上來的侍衛們隔開,拂袖一甩,薄衫裹着雨水宛若白蓮花“譁”的一聲抖開。
周圍的侍衛被水珠砸中臉龐,好像石子擊面一般的痛,忙又再退。
“黃大人,欲加之罪!本王只想去看被無故拘禁的夫人而已!”沈醉擡腳,一步步走向黃赫。
“殿下,若是如此,只怕除非殺光我們所有人,否則你無法入宮半步!”黃赫提刀凝立,眼神柔軟真誠,純淨若下頜流下的水串。
“我要進宮!”沈醉雙眸眯成一縫,撲面來的暴雨刺得眼睛生疼,聲音不大,卻凝而不散,穩穩地傳入衆人耳中。
“聖上有令,瑞王若是一意孤行,即便進宮,也只能看到一屍兩命!”雖然黃赫的聲音夠平淡,但是卻蓋過頭上轟鳴的雷聲,擊得沈醉一陣氣血翻涌。
“我只想確認她們是否平安,”他微微沉下眼,闔眸,卻慢慢仰頭,淚水汗水雨水成河。他就是擔心皇帝會利用她來勾引宮裡潛伏的勢力,所以纔要提前帶她離開,卻沒想到竟然還是功虧一簣,她被皇帝下令餵了藥。
她會死……他要陪着她。
“沈醉!”黃赫靠前一步,壓低了聲音,柔聲道,“她不會死。你放心。”
黃赫從沒騙過他,在沈醉的心裡黃赫要麼不說,便是說也從不會說騙人的話。更加不會安慰人。
心頭一鬆,那一腔的怒氣便散了去,喃喃確認,“你說的是真的?”
黃赫星眸微眯,頷首,聲音斬釘截鐵,“我保證。你若再堅持,陛下很可能會先殺了她們。”
沈醉一咬牙,轉身,舉步。突然身後疾風裹挾着寒意襲掃而來,黃赫橫刀直拍,一刀背擊在沈醉後背。
“哇!”的一聲,一口鮮血直噴而出,站立不定,沈醉單膝點地,跪在地上。
“黃侍衛,聖上有令,不能徇私枉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其尖尖的聲音刺過暴雨,清晰傳來。
黃赫一咬牙,飛身而起,一腳踢上沈醉後頸,然後翻身落下伸臂將昏倒的沈醉接在懷裡,沈醉一口血悉數噴在他溼透的寶藍綢衣上。
“何總管,您滿意了嗎?”黃赫冷冷地翻了他一眼。
何其“哎”了一聲,蘭花指一翻,短短的手指挑了挑頭上的斗笠,無動於衷道,“黃大人,這可是聖上旨意,跟咱家可沒半點干係!”
暴雨如瓢潑,將廊下的梔子花擊得東倒西歪,花落水流,盪漾着一種悽清的香氣。柳清君坐在窗下燈影裡,雕花大窗敞開着,任由廊下雨絲不停橫斜入內。
櫸木案桌上浮雕青銅香爐裡燃着清冷淡甜的梅花香,紫檀木棋盤上黑白棋子星羅棋佈,他一手斂袖,一手執子,似是陷入沉思。半晌,手裡那枚棋子也沒有落下。
沈睿讓人緊把城門大肆搜索,北方八部的人被殺,這都不是什麼好兆頭。
師傅當年在宮裡安插下的棋子,他一直用的很小心,有些甚至從不去碰。一是爲了他們的安全,二是自己對於高隆也並沒有什麼感情,留下來也不過是給自己找個藉口而已。
“公子,公子!”外間傳來急促慌亂的腳步聲。
柳清君眉頭一皺,長天從不會如此,今日這是怎麼了?“長天,怎麼那麼慌?發生什麼事情了?”
長天快步入內,一撩袍角單膝跪地,然後呈上一隻細竹筒。
竹筒細長像筷子一般,上面精雕細琢,柳清君視線觸及,不禁眉頭一蹙。這是宮內暗線專用的緊急暗號,說明裡面的內容十萬火急。
輕輕地放下指間的那枚白玉棋子,兩隻手緩緩交握,淡淡道,“宮裡怎麼會主動聯繫我們?”
長天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公子,會不會是北方八部出事,大周要和北方開戰了?”長天依然呈前遞姿勢。
“那是好事,用不着專門報喜。我倒是疑慮到底是誰做的。”微微轉眸看着那支細長竹筒,不想去接。
“公子,我們派去的人根本沒來得及動手,我懷疑是不是瑞王動手了?”
“沈醉?”柳清君凝眸,略略沉吟,搖頭道,“應該不是他。”
“他很可能想利用這樣的失態擾亂視線,皇帝無暇顧及,帶王妃走也不一定。”長天也放緩了聲音,卻還是着急地看着他,想他接自己手裡的密信。
“長天,我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柳清君瞄了他一眼,依然不曾伸手,他想離開這裡,不想做一輩子密探。
“公子,這時候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人很難找。不過能解子母蠱的金蠶我們找到了。只要找到人,就可以喂飼。”
柳清君點了點頭,視線頓了頓,伸手握住細細的竹筒,慢慢地拔開蓋子,倒出裡面一個紙卷。
慢慢地伸開,手顫了顫,紙片飄然墜地。
長天見他臉色煞白,忙上前扶他,“公子!”
柳清君搖頭,閉上眼,往後靠在靠背上,默然不語,神色傷痛。
長天忙撿起密信,粗粗看了一眼,不禁驚呼出聲。密信上說瑞王妃今日出逃失敗,被皇帝賜了滑胎藥,如今難產很可能拖不過凌晨。
“公子,怎麼辦?”長天忙給柳清君倒了杯熱茶,將棋盤拿開,放在他手邊。
“立刻去拿我的藥箱,想盡一切辦法,我們進宮。”柳清君霍然起身,轉身看着窗外瓢潑大雨,遠處紫電翻飛,雷聲隆隆。他擡手緊緊地握住窗櫺,想着她痛苦垂死的樣子,渾身發顫,“啪”的一聲,窗櫺斷裂。
隨即卻又涌上一層無奈,看來自己想瀚海江湖處還能與他們夫妻做朋友也是不可能了。自己從沒要求宮裡的暗線留意裴菀書的消息,但是現在他們冒死前來也是想讓自己欠下人情吧。
她痛苦的模樣在他腦海裡不斷地翻轉,讓他的心揪成一團,似乎等了很久,才聽到長天說已經準備好了。
不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