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藍望着像巨獸一樣的宅子,有些害怕,但還是跟着陌生男子來到一間偏房等待。
不管江萌生吩沒吩咐,她都會乖乖在原地等待,這個習慣,好像從跟了年錦堯之後,就已經養成。
年錦堯……
她規矩的坐在椅子上,突然想起那個給她無限惡夢,卻又偶爾給她無限柔情的男人。
已經過去兩天了,他有沒有回去找她?找不到她,他會不會心痛她的‘死去’?
年錦堯,年錦堯……她在心中默唸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似乎在迴應她心中的呼喊一般,遠在z市陷入昏迷中的年錦堯,猛的睜開雙眼,冷汗淋漓的大喊:“林悅藍!”
他像做了什麼惡夢,全身都被汗水打溼,臉色蒼白而驚恐。
“你終於醒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再不醒,月影估計會拆了這間醫院。”
年錦堯緩緩回過神,側頭看了一眼正拉窗簾的好友,沒有說話。
陽光照射進來,讓原本昏暗的房間充滿亮光。
他難受的扭頭,把頭埋進被子裡,躲避陽光的照射。
莫藍天神色凝重的看着他躲的位置,幽幽嘆了口氣,“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年錦堯悶着不說話,胸口像有塊巨石壓着,讓他透不過氣。
好難受,好難受。
他重重呼出一口氣,終於開了口,用無比沙啞的聲音輕道:“你先出去。”
莫藍天上前用力扯開被子,惱道:“現在知道難過了!那之前爲什麼不對她好點?爲什麼要扔下她不管!”
年錦堯沒了被子的遮蓋,就像沒了躲避弱點的保-護-傘,他慌亂的用雙手擋住自己的憔悴的面孔,沒有應話。
爲什麼會這麼難過呢,她只是一個仇人的女兒,只是他復仇的一個起點而已,爲什麼他要難過。
“你出去。”他重複剛纔那句話。
莫藍天說清自己心中是什麼感受,他不知道自己在心疼林悅藍,還是在心疼年錦堯。
自從那一次林悅藍出事之後,他不停勸慰自己,她不屬於他,她的一切都和他無關。所以他退讓,退讓到她看不到的地方,任由她和年錦堯之間的事發展。
可是,纔多久,再一次聽到有關她的消息,居然是她在非洲大草原失蹤的消息!
知道原由的他,該恨年錦堯的無情和殘忍嗎?還是該同情林悅藍的命運?
“你想逃避到什麼時候。”莫藍天嘲諷的笑了笑,語氣說不出的寂寥,“我以爲,你的心,是鐵的呢。”
年錦堯雙臂慢慢垂下,他側頭重新望着自己的好友,臉色冷淡而疏遠:“姓莫的,給我滾出去!”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說,只想一個人靜靜,可爲什麼連這點要求都被剝奪……
剝奪,這個詞,那個女人似乎不止一次向他控訴。
是她對他的懲罰嗎?一直以來,都是他不停懲罰她、剝奪她的自由和權力,所以在她離去之後,她的魂魄要讓他也嚐嚐她曾受過的一切嗎?
那這莫名的心痛是怎麼回事,也是她對他的懲罰嗎。
莫藍天凝視好友許久,忽然無奈的嘆了口氣,從桌上找出一份檢驗報告,遞到年錦堯面前。
“這是現場那堆血漬的檢驗報告,看血液分解和dna提取,這應該是一頭雄性老獅子的血。”
他的話雖莫名其妙,但年錦堯聽到了,卻像受了什麼刺激,猛的坐起,神色激動的盯着他:“你是說……她沒死!”
莫藍天平靜的將他的反應瞧在眼裡,心微痛,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輕輕點頭:“現場只有這癱血,卻沒有她的殘骸,明軒懷疑這血不是她的,便命人取了點樣品回來。”
他停頓一下,繼又道:“這血不是她的,至少證明,她還有存活的希望。”
其實,這個結果,莫藍天猶豫很久,才決定告訴年錦堯。
雖然後期年錦堯一樣會從王明軒那裡聽到情況,但那至少是兩天後的事情。而這兩天裡,他可以讓年錦堯體驗更多的痛苦。
失去的痛苦。
“明軒已派人大方位去尋找她,如果出了事,至少能找到少許殘骸。”
莫藍天放下報告,轉身向病房門走去:“你醒了,我去轉告月影。”
“藍天……謝謝。”年錦堯緊緊握着那份報告,頭垂得很低很低。
莫藍天停在門前,沒有回頭,沉默許久,突然自嘲輕道:“堯,以前我從不懂得什麼叫嫉妒,可現在……”
他不嫉妒年錦堯的財權和地位,他嫉妒的,是年錦堯有資格對林悅藍的‘離去’,名正言順的難過和痛苦。而他呢?他只是一個外人,連質問年錦堯的勇氣都沒有。
當從王明軒口中得知事情經過,他的心都碎了。
可即便碎了,他都沒有權力表露出來。
年錦堯沒有接話,他默默看着好友的背影,死灰的眼眸在慢慢復活。
只要林悅藍沒死,就算是翻了天,他也要把那個臭女人找出來!莫藍天的話,雖然並不能完全證實林悅藍還活着,但至少是一個希望。
有希望,就一定會有結果!
他收整心情,開口道:“她失蹤的事,先不要透露給林老太,先找個藉口瞞着她,等有結果了,我會親自去見她一面。”
到時候不管結果是好是壞,他都要見林老太一面,問清楚一些事。
莫藍天嗯了一聲,打開房門,猶豫半響,道:“月影……在你昏迷的這幾個小時裡,一直守在你身旁。不管你對她什麼態度,也得看清她的身份。”
說完終於消失在門外。
年錦堯臉色一僵,神色變幻莫測。
查月影,是她守護他回國的嗎?這一局,他真是敗得徹底呢。
房門被人推開,從外面緩緩走進一個金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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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坐在偏殿等待的林悅藍,在開始犯困的時候,終於等來了那個叫萌生的男人。
“老闆讓你過去一趟,你跟我來。”
林悅藍乖乖跟上,有些膽怯的輕問:“那個……先生,你老闆是誰?”
“把你從獅子血盆大口中救下的那個人啊。”江萌生故意犯傻的逗她。
她蹙眉:“我知道是他救了我啊,我是問,他是誰?”她看了看周圍低調卻不失奢華的莊園,意思再明顯不過。
江萌生看着她的小模樣,失聲輕笑:“一會你自己問他好了。”
他帶着她繞了好幾個彎,才停在一間書房前,敲了敲門:“老闆,帶過來了。”
他向林悅藍點頭示意,很快便消失在那些複雜的樓道和迴廊之中。
林悅藍有些害怕,她雖然很想擺脫年錦堯的禁錮,可不管怎樣,他多少還是做到了爲她治療奶奶這件事。
而且她已經開始習慣他的喜怒無常,日子過得雖然不見得有多幸福,但至少有溫飽、日子也過得下去。
如今幾經輾轉,她又碰到了個不知根底的主,誰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比年錦堯還要變態、殘忍、無情的人?
“你打算站在門口多久。”
門不知何時被人打開,歐陽爍高大的身影擋在她面前。
她正幻想這男人隱藏在暗中的各種殘暴,突然看到他在面前,立即有種被捉髒的感覺,垂下頭不敢看他:“抱、抱……”
她一緊張就說不出話,一句‘抱歉’聽在歐陽爍耳裡,竟變了個味。他挑眉:“想讓我抱你進來?”
她被他嗆得漲紅了臉,還沒反駁,就被他一把拉了進去,砰的一聲關上門。
林悅藍戒備的盯着他,生怕他會做出什麼怪舉。“你到底是誰?”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歐陽爍靠在書桌上,目光如炬的盯着她,似要看穿什麼。
林悅藍小臉低垂,支支吾吾半天,才爲難的回答:“我就是林悅藍——”
“你知道我沒問你這個。”歐陽爍打斷她的話,緩步來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眼裡有不解。
他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居然是那個男人的新任小情人。
模樣雖然清秀乖巧,個頭也嬌小玲瓏,可就這標準和水準,與那男人之前的各任情人相比,也實在差太多了啊。
更重要的是,她是在黑市被年錦堯買下的。黑市裡,什麼時候開始流行這種貨色了?
可情報部查來的資料,他一點都不懷疑其真實性。
林悅藍被他看得有些害怕,這男人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她不敢反抗,“我、我老闆是年錦堯……”
她老實的回答,沒讓歐陽爍鬆懈,停在她面前,命令道:“擡起臉。”
她如實照做,與他相互對視的一瞬間,心中的害怕即刻消散,眼底溢出兩珠委屈的淚花。
怎麼看都好像啊,爸……
歐陽爍還沒說話,就被她眼底的淚給弄得無可奈何,“你又哭什麼,我又沒欺負你。”
她忍着淚,撅嘴把心中的委屈全都倒了出來,“年錦堯,他把我扔到草原上不管……他不要我了……”
她像看到自己親爸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到歐陽爍懷裡,哭得悽慘,“爸媽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了……”
她不停重複這句話,這兩天的委屈和難過,都由哭聲發泄出來。
“喂……”歐陽爍推卸不掉,有些爲難的蹙眉,不知該怎麼辦。
回想江萌生回來之後對他調侃過的一句話:“哈老闆,你有沒有覺得她好像你?而且你和她這麼有緣,說不定她是上天爲了彌補你沒妹妹,給你扔了個林妹妹下來。”
雖覺得荒唐,可他還是忍不住低頭仔細近距離打量着她,可怎麼看,也看不出什麼門道。
或許像萌生所說,要看兩個人像不像,只有那乍看之間的神態,他這樣抱着她,又怎能看出什麼。
他幽幽嘆息一聲,對愛哭的女人向來無感,可看到她這個樣子,心頭竟有些憐惜,不忍推開她。
但說出口的話,卻有些直接:“姓年的向來是個多情主,不要你也很正常。”
他話一出口,林悅藍哭得更加厲害了。
有潔癖的他,居然能容忍她把鼻涕眼淚全都擦到他整齊潔白的襯衫上。
本想安慰她的,結果讓她哭得更加傷心,門外傳來敲門聲:“老闆,發生什麼事了。”是江萌生的聲音。
歐陽爍不想讓這畫面被外人看到,急忙道:“沒事,不準進來。”
他低頭無奈的看她,一時半會不知該怎麼解決眼前的難題。
他蹙眉,遲疑半響,終於擡起他修長的手臂,輕輕搭在她後背上,笨拙的安慰:“乖,不、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