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天的下午,在醫院,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吳凡在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寫着什麼東西,樣子顯得很憤怒,用手指着吳憂,眼神中充斥着不忿,而吳憂則是捂着臉,站在一邊,沒有說一句話。
“凡哥,別生氣,妹子也是好心。”張希放等人在一旁勸解道。
吳凡想要起身,但是身上劇烈的疼痛瞬間傳來,致使他不得不躺下身子,吳凡用手捂着胸口,嘴裡大喊着,但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音,隨後吳凡將身邊的記事本掀開,在上面赫然寫了三個大字“還回去!”
吳憂看到後心中有些委屈的大吼道:“他把你害成這樣,問他要些錢怎麼了?如果不是他,你也不會躺在這裡,你知道當我知道你進醫院的時候,我有多害怕嗎?我不還,我就是不還。”
吳憂哭喊着朝門外跑了出去,吳凡在聽到自己妹妹的話後,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又愛惜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妹妹就有多心疼自己,剎那間,好像覺得自己剛纔說的話做的事情有些過分了。
隨後,用手用力的推了推張希放,當張希放看到吳凡本子上的字的時候,張希放點了點頭後追了出去,看到張希放追出去的身影后,吳凡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躺了下去。
馬有勇和姜自新等人也從喬納森的屋子裡趕了過來,只是在他們趕來的時候,事情已經解決完了,只留下鄭順和武衡和他們相互對視,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吳凡在氣的不行。
而張希放在醫院的樓道上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吳憂的身影,就有些納悶,這跑的也太快了吧,就在張希放左右爲難的時候,從樓梯過道附近聽見了一聲聲啜泣的聲音。
來到樓梯門口,輕輕地推開了門,看見吳憂正背對着自己坐在石階之上微顫着身子,張希放沒有立刻上前安慰,因爲在人真正傷心的時候,再多的安慰都是沒用的。
張希放的臉上此刻沒有任何的表情,緩緩的來到吳憂的身邊坐下,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是在吳憂需要的時候,將懷裡的紙巾抽出一張遞到她的手上,方便她將臉上的淚水擦乾。
過了好長的時間,吳憂哭紅的雙眼看向張希放,冷不丁的帶着哭腔的說道:“你怎麼不安慰我?”
“我覺得現在能夠陪伴你,就是對你最好的安慰了。”張希放愣了片刻之後開口說道。
“你是不是喜歡我,我告訴你,我不喜歡你。”吳憂不知道此時腦子裡在想些什麼,脫口而出,惹得張希放不禁咧開嘴笑了一下。
“行,我知道了。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你好了吧。”張希放開口無奈的說道。
但是接下來的一幕,讓張希放着實有些摸不着頭腦,因爲在張希放說完話沒一秒鐘的功夫,吳憂又一次的哭了起來,比之前一次還要兇。沒辦法的張希放看到吳憂這個樣子,感覺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連忙道歉,但是好像並不怎麼管用,隨後張希放也沒在怎麼安慰她,只是若有所思般的看向半空。
也許是受了吳憂哭聲的影響,自己的內心竟然也有那麼一絲想哭的味道,思緒不由的變得有些感性,眼中深邃空洞。
“你能有個哥哥挺好的,起碼你還有個親人,說出來你不相信,看着你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樣子,我竟然還有一些羨慕。”說着張希放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你沒家人嗎?”吳憂聽到張希放的話後,哭聲漸緩道。
“七歲之前有,七歲之後就沒有了。我是個孤兒。”張希放眼神中透露着一絲的悲傷,看着吳憂的眼睛笑着說道,在這一刻,張希放像是換了一個人,之前嬉皮笑臉的樣子已經消失不見,只覺得他好像一夕之間長大了,變得成熟了,可能在所有不堪的過往面前,每一個人都是大人吧。
“我是孤兒,這大家都知道,但是他們不知道,我曾經也是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的,我是在七歲之後才成爲孤兒的,一直在孤兒院生活,我的父母也是出車禍去世的,而且當時我就在車上,印象裡是我的媽媽用她自己的身體保護了我,所以我才能現在坐在這裡跟你說話。”
“你們的遭遇,我都能感同身受,因爲我們都一樣,只是可笑的是,現在的我,已經完全記不清我父母的樣子了,也沒有他們的任何照片可以用來懷念,更加沒有一個親人可以相互擁抱,給我溫暖,你能有一個這麼愛你疼你的哥哥,我真的很羨慕,你知道嗎?”
聽到這裡的吳憂,好像能明白爲什麼張希放會對自己這麼好,這麼包容自己,即使是自己打他、罵他,他也不會生氣,之前還以爲是因爲自己的哥哥,現在才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心中羨慕的人變成自己討厭的人,因爲吳憂和吳凡的感情,是他內心希望的樣子,相親相愛,不離不棄。
他也曾幻想,能有一個人跟自己在一起一輩子,在自己痛苦的時候,可以跟她說一說內心的話,在自己受傷的時候,可以有個人安慰,在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可以告訴自己,沒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在自己下班的時候,可以滿心歡喜,因爲會有那麼一個人等待自己回家,做好熱騰騰的飯菜,有說有笑。
“你一直一個人嗎?”吳憂的哭聲已經消弭,溫柔的看着張希放面無表情卻又悲傷的側臉,輕聲的問道。
“是吧,但也不完全是,有那麼一個女孩,在我七歲的時候,就一直存在我的心裡,還記得當初出事的時候,我被帶到了警察局裡,坐在冰冷的過道椅子上,看着人來人往行色匆匆的人,我害怕極了,我記得那個時候我也哭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女孩走到了我的身邊,給了我一根棒棒糖,陪我聊了好久好久。”張希放說着,臉上洋溢着一抹笑容,但是接着卻又顯得有些落寞。
“之後呢?”吳憂輕聲問道,她很想知道後面的故事,因爲張希放跟往常是那麼的不一樣,像是一個歷經滄桑,經歷風霜,體味過人間百態的老者。
“之後,我就被警察送到了孤兒院,幸虧有助學基金,可以上學,在學校裡,那個女孩竟然跟我同班,再後來,我就成了她的小弟、跟班,看着她成長,升學,和......別的男孩子談戀愛。”張希放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語氣平淡如水,但是最後的一句話,卻讓他的內心一陣陣的揪痛。
......
過了好一會兒,吳憂看着張希放說道:“你喜歡那個女孩吧。”
張希放聽到後只是點了點頭,但沒有說任何的話。隨後將頭瞥向了窗外,在這個時候,張希放才緩過神來,原本是來安慰吳憂的,怎麼聊着聊着,聊得都是自己的事情呢。
“行了,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回去跟你哥哥認個錯,把錢還了吧,其實我們老闆真的是個好人,如果不是因爲這樣,我們早就跑了,也不至於會受傷,何況我們所有人的手術費醫療費伙食費等等都是人家給付的,而且我們老闆的店也被人砸的稀巴爛,你也看到了,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這個時候問人家要補償,真的有一些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意思,也怨不得凡哥會生氣。而且說是老闆,但其實更像是朋友,是兄弟,他對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打心眼裡好的。”張希放極力的在吳憂面前說着韓七星的好話,想要將吳憂心裡的黑心老闆形象給抹掉,給自己的老大在吳憂的心裡豎立正面形象。
吳憂則是低着頭沉默,臉上顯得有一些爲難。
“其實我也知道,但我就是爲哥哥感到委屈,我哥因爲我輟學打工,放棄上大學,因爲我天天受累,即使再苦再累也不告訴我,看着他辛苦的樣子,我就難受,我希望他輕鬆一些,不要太累,這一次,又受傷了,如果不是因爲我看了你們店被砸的視頻後,我都不知道。他肯定又會瞞着我,不讓我知道。”
“我生氣我傷心我哭,只是恨自己爲什麼不能爲哥哥分擔,恨自己爲什麼總是要讓哥哥照顧,恨自己爲什麼就是不能懂事一點,恨自己爲什麼還不畢業,還不工作,還不掙錢,每次拿着哥哥給我的錢,我心裡都想酸酸的想要哭,因爲我不知道,這些錢是他流多少汗費多少力才掙來的。”吳憂說着說着,心中充滿悲憤,眼淚再次溼潤了眼眶。
聽着吳憂敘述着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張希放才知道,其實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只是願不願意說出來罷了,這一次張希放沒有想要阻止,既然要哭,那就哭個痛快吧,畢竟每個人都是第一次活,沒必要將內心的痛苦全都積壓在心底,偶爾的放肆一下,宣泄一下,也未嘗不可。
吳憂哭泣着,腦海裡閃過哥哥爲自己付出的一幕一幕,身上穿着黃衣服,穿梭在人潮擁擠的馬路上送外賣,生怕晚一分鐘就會被客戶投訴,頂着烈日炎炎蹲在大馬路上吃着廉價的盒飯;在工地上弄得渾身髒亂,汗流浹背的還是依舊咬牙堅持,只因爲手中的磚頭鋼筋是自己以後的學費生活費,不想讓自己遲交,怕自己被別人看不起。
到了晚上還要去當門口迎賓,因爲太困太累,站着都能睡着的樣子,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是我還要裝作不知情,看着哥哥笑着,一臉的輕鬆地將錢交到我的手上。
想着想着,吳憂的哭聲越演越烈,一發不可收拾,這個時候,吳凡因爲還是擔心妹妹,被大家攙扶着走下了地,來到門口,但是當他聽到妹妹的話後,腳步卻不自覺的停住了,他以爲的所有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沒想到妹妹也都知道。
聽着妹妹的哭聲,吳凡的內心無比沉重,隨後搭扶在門把手上的手,也慢慢的撤回了,轉身離開。
.......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看見原本還明亮的天空已經蒙上了一層黑色的紗布,漸漸的吳憂平復了心情,不知不覺間靠在張希放的肩上睡着了,看着身邊這個哭的跟個淚人一樣的姑娘,張希放苦笑一番後,嘆了一口氣。
“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張希放說着,那話輕捏,像是在對吳憂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眼睛透着玻璃窗看向天際,天空中一輪皎潔的月亮照亮黑暗,思念的船槳劃開夜幕,奔向遠方,因爲思念,月光被注入了人類濃郁的感情。月亮彎的時候,思念也彎,月亮圓的時候,思念也圓,不論月亮是彎是圓,思念是一首皎潔的詩。思念可以讓你流淚,思念也可以讓你含笑。不論你是哭着思念,還是笑着思念,在思念的時候,你都會心無旁騖。的確,思念也是一種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