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光盤,木梨子那裡有一份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已經被她反覆播放了無數遍,她以爲關於光盤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誰能想到,安這裡也有一份?
寫在光盤上的字跡,和寫在自己的那份光盤上的一模一樣,所以,如果安的這份光盤也是被寄來的話,那麼就應該是從同一個人那裡寄來的。
不知道這裡面的內容,和自己的那份一不一樣?
木梨子再三猶豫,本來打算直接用安房間裡的影碟機看看光盤裡的內容的,但她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還是回去看更加合適一點兒。
想着,她便把光盤揣進了隨身的包裡,又按照原樣把光盤好好地碼了回去。
這滿滿的一抽屜,除了這張“來自2005年的光盤”外,都是關於宿命和輪迴的故事,有些影片木梨子是看過的,所以,看到光盤封面上微縮的充滿着末世氣息的海報圖,木梨子有種淡淡的緊張感,似乎回味起了當時看這些片子時悲涼的心境。
這些影片都不是新的,仔細看的話,影碟塑料盒都已經很老了,從透明的封殼也能看到光盤的底面有明顯的磨損痕跡,它的主人,肯定不止一遍地看過它們。
安應該也是很喜歡這類宿命類的影片吧?
大抵是因爲,這種影片能讓她有種歸屬感?看到影片中那些被困在一個死循環中無法逃脫、恐懼異常的人,她是否能從他們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木梨子心裡想着心事,手上的動作便越來越慢,後來,乾脆手裡拿着一盒光盤開始發呆。眼神焦點百無聊賴地聚集在這盒光盤上。
她發了一會兒呆後,剛準備把這盒影片放回去,就突然發現了一點奇怪之處。
光盤的背面,好像一點指紋都沒有?
一般說來,光盤被播放了這麼多遍,背面沒道理一點兒指紋都沒留下吧?
這個發現讓木梨子收拾光盤的動作猛地一停。爲了避免是因爲自己眼花,她特意拆開了原包裝,仔細端詳起這光盤背面來。
這一看,她就發現,光盤的背面,果然沒有一絲指紋殘留的痕跡。而且仔細看的話,有淡淡的被布之類的東西擦拭過的痕跡!
好像是有人用布擦過光盤背面的指紋一樣!
木梨子徹底覺得不對勁了。
自從進入這個房間時起,那種過度的整潔乾淨就叫木梨子很不安,可當她看到這光潔乾淨的光盤背面,盯着在光盤背面出現的自己的臉。她就敢確定,這個房間絕對是被什麼人打掃過,而且是徹頭徹尾的打掃,不留一絲痕跡,就連光盤上的指紋,也被那個人細心地抹去了。
木梨子的思維迅速展開了:
這裡是安的房間,誰要抹去安曾經在這個房間裡生活過的痕跡?
是簡白?還是別的什麼人?
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她猛地站起來, 因爲動作太過突然激烈,她的頭有些暈,就扶住了牆壁。在默默忍受天旋地轉的感覺時,她的頭腦卻在飛速轉動着:
畢竟簡白說過,這個房間警察調查過,在那之後,他又整理了房間,所以,警察所看到的場景,可能並不是像自己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
所以,木梨子現在面臨的問題是,關於房間最初是個什麼樣的狀況。自己現在是應該直接去問徐起陽,還是去問簡白?
如果是簡白的話……
他剛剛坦言過,說現在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麼可隱瞞的東西了,可是木梨子不知道他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所學習的心理學知識與分析能力,是針對那些有正常心理的人的,面對簡白這樣根本沒有正常人情感機制的人,她簡直是無從下手。
因此,還是去問徐起陽更加合理一些。
她是個行動派,立刻撥通了徐起陽的手機,電話響過兩聲後,徐起陽就接起了電話:
“喂?木梨子?”
木梨子很直接地表明瞭自己打來電話的意圖:
“徐警官您好,我想問一下,你們是不是調查過東城殯儀館裡安的房間?”
徐起陽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並不問別的話。
徐起陽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木梨子打電話來問這個問題,肯定表明她也已經進到過那個房間裡去並已經發現了什麼。因此,他就沒必要再多此一舉地問她是怎麼知道的了。
木梨子繼續問:
“調查的時候,你在現場嗎?”
徐起陽還是“嗯”了一聲,表示贊同,隨後反問木梨子:
“你想知道什麼?”
木梨子簡單地組織了一下自己的措辭,問:
“如果你在的話,有沒有注意到安的房間,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徐起陽卻並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你指什麼地方?”
很顯然,徐起陽並不想主動地透露一些信息,他想等着木梨子主動問出口,纔好判斷這個問題他應不應該、適不適合回答。雖然這起案子從目前的調查狀況來看是自殺無疑,可畢竟事關人命,他需要保持警察應有的謹慎。
木梨子見套話不管用,只好試探性地問:
“她的房間很乾淨是嗎?”
徐起陽的回答很簡單:
“是。”
木梨子繼續發問:
“沒有指紋或是毛髮之類的嗎?”
徐起陽先是發出了一聲像是嘆息又像是喘氣一樣的聲音,才說:
“是。”
木梨子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話語中的禮節半分不減,但口氣中的質問簡直是有些咄咄逼人:
“那麼徐警官,也就是說,你們僅僅是找到了安所租住的那個房間裡遺留下來的毛髮和指紋,跟屍體進行比對。就得出了那具屍體就是安的結論?按照正常程序,你們不是應該多提取一些證據,從更多的方面證明那就是安嗎?”
徐起陽冷靜地聽完木梨子的質問,反問她:
“你還是不相信那具屍體是簡遇安?”
木梨子調整了一下情緒,可口氣仍有點兒衝:
“我只是在提出一種可能性而已。”
徐起陽無奈地笑了一下,說:
“我們也想獲得更多的證據。可是,我們的確沒有在她的房間裡找到任何的指紋和毛髮,這點我可以確定。此外,我必須聲明的是,儘管沒有在殯儀館裡她曾居住的房間裡找到證據,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們的判斷。那具屍體殘存的左手指紋和陳屍地點中的指紋完全相符。dna檢測也顯示了這樣的結果。只要那間房間裡住的是簡遇安,那屍體肯定就是她。”
木梨子繼續反問:
“你們怎麼確定那個就是安的房間?我們可都沒去過,不敢下這個定論的。”
對於木梨子接二連三近乎挑釁和找茬的發問,徐起陽保持了平靜與理性,邏輯清楚地解釋道:
“我們已經通過電話聯繫上了把房子租給簡遇安的房東。並把整個事件通知了她,可是她並不在意,因爲她現在已經被她的女兒接到了國外居住,而她早已經跟負責這片地區拆遷工作的工作人員談妥了這幢房子的價格,並已經把拆遷費拿到手裡了。她知道這件事情時還蠻震驚的,可是這房子也與她無關了,不論在這裡發生自殺還是他殺,她都不會太在意。我總不能不現實地要求她從美國趕回來吧?但是她明確地告訴我,簡遇安租住的房子,的確是里正路106號3樓6室。這點我可以百分百確定。而且。她清楚地描述出了簡遇安的一些外貌特徵,不會出錯的。”
感受到木梨子的沉默後,徐起陽公事公辦的語氣稍微放軟了些: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對於這種事,誰也預料不到不是嗎?”
但木梨子仍顯然懷有渺茫的期待,她繼續蒼白地質疑着:
“那這也算是一個疑點不是嗎?她的房間爲什麼這麼幹淨,一點兒指紋和頭髮都沒有?難道不是有人細緻地從頭到尾地打掃過?你們就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懷疑嗎?”
讓木梨子無比震驚的是徐起陽的回答:
“的確是有人打掃過。是簡遇安自己。”
木梨子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問:
“她自己?她什麼時候打掃的?”
徐起陽頓了頓,好像在猶豫該不該說,最後還是說了:
“就是在她自殺的那天晚上。半夜兩點的時候。”
木梨子有些緊張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脣,聲音也變得有些啞:
“你們怎麼知道的?”
徐起陽也不隱瞞,說:
“我們起初調查她的房間時,發現裡面太乾淨了,就起了疑心,調查了一下殯儀館內的監控。我們發現,在她自殺的那天半夜兩點的時候,她曾回過殯儀館。”
木梨子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感覺喉嚨裡像是堵着什麼東西一樣,憋得難受,難受到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聽着徐起陽說:
“……殯儀館門口的監控和停屍間裡的監控顯示,她大概是在兩點整的時候進入東城殯儀館的。在兩點半的時候,進入了停屍間,三點半的時候離開。在兩點半到三點半這個時間段的監控中,也就是她進入停屍間之後,她把停屍間裡所有的冰櫃都擦了一遍,還有她平時經常使用的登記本,她常坐的椅子桌子,她都把上面所有的痕跡,所有的指紋抹掉了。我們花了很大的力氣,也只提取到了幾枚殘損的指紋,完全沒有鑑定的價值。”
木梨子一聽,一股隱隱約約的不祥感就升上了心頭。
……不會吧?
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是安自己乾的的話,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她這樣的舉動,就像是要抹去自己在這世界上最後的痕跡一樣……
但是又有一個疑點,她兩點的時候到了殯儀館,三點半的時候離開,其間一共一個半小時,她花了一個小時打掃停屍間,那她的房間是誰幫她打掃的?
似乎是隔着電話就讀懂了木梨子的心事般,徐起陽很快說:
“她的房間不是她自己打掃的,而是一個殯儀館裡的新人幫她打掃的。那是個殯葬專業畢業的女生,還在實習,那天晚上正好值夜班,簡遇安就拜託她幫忙打掃自己的房間,說打掃得越細越好。那個女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也不問爲什麼,就幫她把房間裡所有的牀單被罩枕巾全換了,就連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據她說,簡遇安只自己收拾了一下房間裡的電視櫃,之後就離開了,臨走前還反覆交代叮囑她一定要打掃得越乾淨越好。
此外,她走的時候,把她所有的牀單被罩和枕巾都打包帶走了,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木梨子剛剛燃起來的希望頓時熄滅了,而且滅得徹徹底底。
她悲哀地發現,越調查,她就越無力,越發現,安真的有可能是自殺。
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在疑惑的同時,木梨子也微微釋然了。
也難怪警方大致確定她會是自殺,實在是她的表現,無論是死於封閉的密室,還是留下的遺言性質的口紅印,還是她臨死前的幾個小時特意回到殯儀館打掃衛生抹去自己的痕跡,到後來給他們發宣告自殺的短信,這一切的一切,都實在太像是自殺前的表現了。
可是,這些事情串連在一起,卻叫木梨子產生了一股更加強烈的奇怪感覺和探索**。
奇怪的感覺源自哪裡,木梨子暫時不清楚,可是她現在非常想知道,在她大概12點離開“而已”酒吧,到兩點出現在殯儀館門口,在這短短的兩個小時裡,她到底經歷了什麼,纔會讓她選擇自殺,還是如此慘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