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攀山(4)

沈清薇聞言,只覺得臉頰一熱,從沈清萱的手裡將那詩卷給拿了過來,隨手在長几上取了一支筆,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上頭。再不濟,好歹也謅了那麼一首出來,也算是交差了。

這時候衆人也都差不多作了詩出來,餘下的不過就是一些湊熱鬧的,作不作也無關緊要的很。

卿鈺山長正和知儒山長兩人在不遠處的涼亭裡面閒聊,見茶肆這邊擠了一羣的人正在評詩,便也從涼亭裡面走了過來,笑道:“今兒的詩就讓知儒山長評一評,往年我評的多了,都是我們琅嬛書院勝出,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起來。”

知儒山長是大周有名的大儒,當年也是年少得意,三元及第成名的,只是他素來不喜官場圓滑,故而一心只研究學問,在翰林院當了十幾年的大學士之後,辭官歸隱,後來又被聘到了紫霞書院當山長。兩人原本就有着同僚之誼,方纔卿鈺山長的那些話,也不過就是玩笑而已。

“好好好,難得這次大家都署上了姓名,我倒是可以好好評鑑一番,從這詩書之中,就可以瞧出你們的基本功來。”

姑娘們並沒有什麼人是特別偏愛研究詩詞的,不過就是會應景寫幾句罷了,真說有什麼高手,也確實沒有,以前孫太傅的孫女在的時候,也不過是一枝獨秀而已。如今沈清薇又不常作詩,琅嬛書院也確實有些青黃不接。

沈清萱方纔讀過了沈清薇的那首詩,自以爲很好,自己卻還沒有想出來,見卿鈺山長已然帶着人過來評詩了,便着急開口道:“山長先看那邊的,我們這兒可還沒好呢!”

衆人聞言,只都哈哈的笑了起來,從長几的另一頭開始看了起來。

雖然是兩個書院的集體活動,只是有山長在,那些學子們也不敢太造次,兩撥人只都各自站在山長的後面,視線也不敢亂掃。謝玉方纔抽空掃了一眼沈清薇寫的那一首詩,心裡早已經傾佩的很,原本以爲沈清薇從不作詩,必定在這上頭有些短板,沒想到信口拈來,就頻出佳句,謝玉才覺得沈清薇容易親近些了,如今露了這一手,倒是越發覺得她高不可攀了起來。

知儒山長看了幾首,心裡已有了些計較,此時見李煦從遠處而來,便招呼他道:“依我看,這一回我也不做這評判,豫王殿下雖是你們琅嬛書院的先生,可也是當今王爺,對這些莘莘學子必定也看重的很,我倒是不怕他偏心,今天的詩會,只由他來評個魁首罷了。”

沈清薇瞧見豫王走了過來,只偷偷看了他一眼,見臉上並沒有什麼怒意,想來也早已經把方纔的事情給忘到了腦後。其實他們兩人在前世本就毫無瓜葛,這一輩子若是一開始沒有那一場偶遇,只怕也不會生出這麼多的事端來。本來就是橋歸橋、路歸路的人,到底還是不要有聯繫的好。

沈清薇想通了這一點,也稍稍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只讓到了一旁,讓李煦評詩。

這時候沈清萱和沈清蓉還在冥思苦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好的來。沈清蓉只把腦子裡所有登高望遠的詩都背誦了一遍,落筆的時候,卻想不出一句自己的來。眼看着李煦和知儒山長就要過來評詩了,沈清蓉紅着臉頰,一時不知該如何下筆。

一旁的沈清萱倒是有了一首,只擰着眉頭寫了下來,雖然覺得不如意,也算是勉強交差了,見沈清蓉還沒寫出來,便放下了筆,湊過去道:“二姐姐還沒有想出來嗎?可別着急,這詩句本就是要慢慢想纔有好的,我方纔謅的那一首,只怕也只有獻醜的份兒了。”

沈清蓉這會兒最煩聽見這些泄氣的話,原本就想的惱仁都疼了,被沈清萱這一盆冷水給潑下來,頓時半點兒的思路也沒有了。

這時候卿鈺山長已經陪着知儒山長和李煦走到了這半邊來,見沈清蓉還在提着筆想句子,便開口道:“一時思路閉塞,想不出句子來,也無妨,清蓉不必太較真了,慢慢想。”

沈清蓉原本就憋得滿臉通紅的,被卿鈺山長這麼一說,在場的所有人都朝她行了個注目禮,一時間只覺得自己的臉都快丟盡了,心下便有幾分惱羞成怒,只咬了咬脣瓣,一臉委屈的摔下了毛筆,轉身道:“一時想不起來,我就不寫了。”

卿鈺山長也知道這些姑娘家都出生高貴,有些脾氣也是常理,自然不會去跟沈清蓉置氣,倒是沈清萱瞧見沈清蓉有幾分委屈,只跟在她後面往涼亭裡頭去,還安慰她道:“二姐姐可別生山長的氣,他也是爲我們好,這本來就是自娛自樂的事情,二姐姐若是一味的勉強自己,反倒就失去了作詩的樂趣,那還不如不作呢!”

沈清蓉覺得和沈清萱壓根就講不通,對於她來說,作詩可不是單單隻爲了樂趣,還是爲了當魁首,更可以當上這琅嬛詩社的主社人。

“哼,你懂什麼。”沈清蓉只低着頭兀自生氣,遠遠的就瞧見那邊李煦已經拿起了沈清薇的詩卷看了起來。

那樣的眉眼,那樣的神色,那樣的溫柔俊逸,這一切都不是給自己的。沈清蓉想到這裡,只忍不住又往沈清薇的身上投去一記刀眼。

“不求大士瓶中露,只爲山中一捧泉……”李煦一邊吟着,脣角已經微微勾了起來,只等他念到佛院苔的時候,眉梢的笑意才整個都透露了出來。原來沈清薇的心思,竟也藏的這樣深,只是她爲什麼還要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自己呢?

李煦心中的問號逐漸放大,擡起頭的時候,卻瞧見沈清薇正悄悄的避過了自己的視線。

一旁的知儒山長已經開口道:“好詩啊好詩,只是和登高望遠的題目算不得太貼切,但這求取山泉的立意倒是有些意思,方纔我們喝的這些茶水,可不就是從那山神廟中求出來的山泉,的確是口齒留香。”

卿鈺山長方纔不在,如今聽李煦把詩唸了出來,便也湊上前也看了一眼,見落款的地方署名是沈清薇三個字,只感嘆道:“原來是她寫的,沒想到她作詩也是這般有心思的。”

知儒山長便也跟着看了一眼那名字,擰眉想了片刻,開口道:“這……這……這就是衛國公家的那個女兒吧,把我的那高徒殺得片甲不留的姑娘?”

燕世子是知儒山長的得意門生,沈清薇在棋藝上勝過他的事情,知儒山長也略知一二,只是當時世人只說是燕世子是惜敗,到了知儒山長的口中,卻變成了殺的片甲不留,到底一點兒沒給自己的高徒留面子。

“正是她,我教了她兩年,如今已覺得沒什麼可教她的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天資聰穎,別人就算笨鳥先飛,也只怕飛不過去的。”知儒山長自己就是勤奮好學之人,也知道唸書這件事情,雖然平常人都說勤爲本,可他心裡知道,若沒有一些天賦,就算是懸樑刺股,只怕也難有造詣。

偏巧這時候沈清蓉也好奇沈清薇寫了些什麼,便又從涼亭裡面走了過來,打算看熱鬧來着,誰知道熱鬧沒看見,倒是先聽見了知儒山長說的這句話,這不就是活脫脫的說給自己聽的嗎?沒有天賦,就算笨鳥先飛,這一輩子只怕都不是沈清薇的對手了。

沈清蓉聽到這個,一腔看熱鬧的心思頓時就沒了,只一甩衣袖,又跑回涼亭裡頭坐着了,只留下沈清萱一臉不知所以然的站着,最終也沒高興再往涼亭裡頭陪着她,就往人羣裡湊熱鬧去了。

“豫王殿下,三姐姐這首詩作得好不好?”沈清萱自從知道沈清薇對謝玉無意之後,倒是很希望沈清薇能和李煦走的近一些,畢竟放眼整個大周,能配上沈清薇的人也不多了,這豫王殿下,倒也能算上一個。

李煦眉梢微微一挑,拿起放在一旁的硃筆,在沈清薇的詩卷上畫了一個紅色的圈。

“久聞沈三姑娘才情高潔,如今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李煦說完,轉頭對一旁的知儒山長道:“知儒先生,這一首詩作爲今日詩會的魁首,可是實至名歸?”

知儒山長本就很看好沈清薇的這首詩,只是今日的題目畢竟是登高望遠,這一首也算是有些離題了,但如今連豫王殿下都這麼說,他又豈會有什麼異議呢?

“確實實至名歸,只可惜紫霞書院這一回又敗了。”知儒山長說完,只扭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跟着的幾個學生,只搖頭道:“你們一個個,明年春闈要是不能給我考個好成績出來,以後別在我跟前出現了。”

謝玉見李煦點了沈清薇的詩作魁首,又是高興又是鬱悶,一旁的沈伯韜一早就知道謝玉對沈清薇的心思,只拉着他的袖子道:“山長都說了,有些人沒天賦,就算笨鳥先飛也是沒用的。”

謝玉頓時拉下個臉來,只拉着沈伯韜的袖子,湊到他耳邊小聲問道:“表哥,你倒是幫我問一問,表妹究竟是個什麼心思?”

沈伯韜聞言,只連忙擺擺手道:“薇薇的心思,連我父母都不敢過問,更別說我了,你自己就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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