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謝表哥了,我們先告辭了。”沈清薇脣角溢出一絲淺笑,上前拉着周琦,兩人順着花徑離去。
周琦被沈清薇拉住了那一截袖子,回眸時候,只見那一道月白色的背影遠遠的被隔在了花窗外,若隱若現的,勾得自己的一片春心又動了幾分。見沈清薇執意拉着自己離去,也只能跟着她一起走了。
兩人回了後院,見不遠處有一出亭臺,正巧又有幾個丫鬟路過,沈清薇便叫了茶水,依在亭子的圍欄上坐了下來。
周琦眉梢染着點點春色,脣角帶着幾分笑意,見沈清薇坐定了,這才笑着道:“蜀地那邊雖還有些尚未教化的風土民俗,到不像京城這般禮教嚴苛,便是平日裡往來交際,遇上外男也是尋常之事,沒想到京城卻是這般嚴謹,我倒是不知了。”
沈清薇也知道大周地廣物博,好些地方風俗有異,況且周琦身在周家,家中除了她並沒有其他姐妹,想來她也是天天混在兄弟們身邊的,對這些禮數有些生疏也是有的,便也跟着笑道:“若是平常走親訪友,沒有外人在,我和表哥也不拘禮這些,只是方纔見那一排身影,倒是有幾個不認得的,若是見了就有些失禮了。”
周琦見沈清薇回答的有理有據的,便也沒再說什麼,過了片刻,才又擡起頭看着沈清薇,似有所打量。
“我剛纔問你呢,你怎麼不回我?難道你就不想見見豫王殿下?”周琦心道,這個年紀的姑娘,多半是春心萌動的,況且沈清薇和李煦之間,外界早已經有了那麼些傳言,她便是進京不久,都聽到了一些風聲,想來兩個人之事,必是真的。
沈清薇見她又問起這些來,臉頰雖有些發熱,卻好在她又過了一世的經歷,比起這年歲的姑娘,又多了幾分沉穩,故而還算淡定,只嬌羞道:“我好心好意帶着姐姐遊園子,姐姐卻尋我的開心,我再不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
周琦見她這般,便也不再說什麼,兩人喝了一盞茶,便有丫鬟來傳話,說是宴席已經備好了,請她們往花廳去。
蕭氏對沈清薇要做豫王妃的事情,早已經釋懷了,如今便想着,如何爲謝玉物色另外一個人選,今兒一見了這周琦,頓時就入了眼。方纔又聽說她尚未議親,這心裡便有了那麼一些念想。只是周夫人這輩分頗高,她雖是平寧侯夫人,在她跟前卻是晚輩,因此也不敢貿然開口相問,只能看在眼中急在心中。
這會子見沈清薇和周琦相攜從外頭進來,真真是兩朵嬌花一樣,將整個大廳裡的姑娘都給比了下去。蕭氏心中越發喜歡了幾分,喊了沈清薇和周琦坐到他們那一席上,笑着對周夫人道:“今日原來是小兒的好日子,倒是往了讓他來給夫人請安了。”
蕭氏言畢,只吩咐了身邊的丫鬟道:“去把世子爺請來,就說,我這邊有貴客要讓他拜見。”
謝氏看在眼中,已然明白了一二分了,方纔自己不過就是寒暄間問了這麼一句,倒是替蕭氏叩開了一扇門了。謝氏便往蕭氏那邊嗔了一眼,也跟着笑道:“就是就是,還不快讓玉哥兒過來。”
沈清薇低着頭,偷偷看了蕭氏一眼,又扭頭看了一眼淡然垂眸,沒有半點表情的周琦,頓時明白了七八分了。沈清薇暗暗心驚,擡起頭見正巧瞧見沈清萱和沈清蕊從外頭進來。小姑娘還是一副心無城府的樣子,上前恭恭敬敬的對衆人行過了禮數,規規矩矩的坐在了席上。
前世的沈清萱如何有這樣強勁的對手,自從沈清薇表態不想嫁給謝玉之後,也不過就半年的時間,她和謝玉的婚事便定了下來,又過了不到半年,便嫁入了平寧侯府,當起了侯府的少奶奶。沈清薇進宮那會子,她已經爲謝玉生下了一男一女,日子過的別提有多麼滋潤了。
可如今……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來,周琦容貌俏麗,行止高潔,她和沈清萱很明顯就不是同一類人,因此並無什麼可比之處。而以沈清薇對蕭氏的瞭解,這周琦必定是更入她的眼的。
沈清薇見沈清萱坐在自己的身邊,只越發替她擔心了起來,便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正這時候,忽見外頭簾子一閃,謝玉穿着一身寶藍色銷金雲玟團花直裰,從簾外進來。
蕭氏擡起頭,瞧見自己兒子出落的也是這般蘭芝玉樹,只笑着向他招手道:“你過來,上回你妹妹生辰,周夫人有事沒過來,今兒正巧來了,你還不快過來拜見。”
謝玉心裡雖然知道,蕭氏最近爲了他的親事沒少操心,上回謝枚生日,也非要他在人堆裡轉了一圈,之後也沒聽她在提起什麼,也不知今兒怎麼又想起來,讓他來見人了。
好在今兒並沒有什麼外客,謝玉也不拘謹,便恭恭敬敬的上前,對着周夫人鞠了一躬道:“晚輩給夫人請安。”謝玉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謝氏,並喚了一聲姑母。視線再過去,便是沈家三姐妹,一時倒是沒並沒有瞧見坐在周夫人身邊的周琦。
那周琦似乎對謝玉也沒什麼興趣,一味低着頭,並沒拿正眼看他,倒是蕭氏笑着道:“那幾位妹妹你都見過,也不用在行禮數了,獨周家七姑娘,你是頭一回見,還不快給周姑娘行禮。”
謝玉聞言,這才轉過頭去,看見了安安靜靜坐在一旁,低頭不語的周琦。她上頭穿着粉紅色刻絲十樣錦的小襖,下頭配着水影紅密織金線花長裙,細腰翩然,配上花容月貌,確實讓人難以移目。只是在謝玉心中,這世間千紅萬紫,卻如何能比得過沈清薇一隅,因此他也不過就是稍稍一瞥,便低下頭去,向周琦彎腰行禮道:“周姑娘這廂有禮了。”
周琦聞言,依舊不曾擡眸掃謝玉一星半點,只規規矩矩的起身,向謝玉還了半禮,竟是連口都沒有開,形容舉止之中,透盡了目無下塵的冷豔高貴。
沈清薇一時也有些好奇了,方纔周琦和自己有說有笑的時候,可不是這般光景,怎麼一會子就變了臉了。難怪連沈清萱也說,這周琦的清高孤傲,比起前世的自己,也是不差的。
蕭氏特意請了謝玉進來見客,卻未了到這周琦連正眼都不瞧謝玉一眼,頓時心裡略略覺得有些不爽快。可轉念一想,興許是周家家訓森嚴,她姑娘家又怕羞,因此纔是這番光景,便尷尬笑了笑,對謝玉道:“你先下去吧,外頭也快開席了。”
謝玉便又鞠了一躬,退至門口,這才轉身離去。
那邊周夫人則低頭看着周琦的神色,嘴角雖還帶着幾分笑意,眸中卻流露出一些嘆息來,又對蕭氏笑道:“她從小就被慣壞了,且家中又都是兄長,並不尋常見到外男,想是怕羞了,瞧見了令郎,也不敢有所造次。”
沈清薇知道這是周夫人給蕭氏臺階下,可她方纔瞧那周琦的神色,分明就是沒將謝玉放在眼中的樣子,哪裡是不敢看呢!方纔在抄手遊廊那邊,她可是毫不避諱的,將那一羣路過的人都看了一個遍了。
果真,周琦聽了這話,也沒有半點嬌羞的神色,只還一味垂着眉宇,似乎若有所思一般。
可坐在了沈清薇邊上的沈清萱,卻好像明白了方纔沈清薇輕拍她手背的深意,只扭過頭來,微微看了一眼沈清薇,沈清薇見她眉宇中帶着幾分焦急和委屈,只微微搖了搖頭,伸手又拍着她的手背,安撫了她一番。
至下午回家路上,謝氏和沈清薇同坐在一輛馬車中。午膳時候那光景謝氏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的,便笑着道:“看來你舅母是看上了周家的七姑娘了,”說到這邊,謝氏忽然頓了頓,往沈清薇那邊又瞧了一眼,這才繼續道:“只是那七姑娘的性子,似乎有些不那麼隨和。”
沈清薇聞言,只笑着起來道:“母親看我做什麼,是不是也想說,那七姑娘的性子,倒是跟我以前有些相像?”
謝氏被沈清薇一下子說中了心思,只笑着道:“你這丫頭片子,連你母親都取笑,我原以前覺得你那樣也挺好,如今又瞧見了她,才覺得你現在,比起你以前來,真真不知好了多少。不說別的,便是今兒你玉表哥特意進來拜見,兩人見禮,她連眼皮子都不擡一下,也虧得你舅母是個心胸寬闊的人,換做是我,只怕這口氣也難嚥下去。”
謝氏在這點上倒還有些自知之明,沈清薇便笑着道:“有的人天生性子就冷,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禮數問題,單看舅母怎麼想了。不過,但凡若是七姑娘對錶哥有那麼點意思,也不可能連正眼都不看一下。”
沈清薇依稀記得,清早在抄手遊廊那邊的時候,周琦偷瞧見那一羣人路過時,似乎也曾是紅過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