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從外頭回來,心下還帶着幾分驚喜。一衆丫鬟們早已經在門口候着,見了沈清薇只都連連恭喜她起來,沈清薇笑着道:“你們恭喜我做什麼,我又得了什麼賞錢,倒是你們,一個個只怕脖子都伸長了,只等着賞銀了吧?”
見沈清薇調侃衆人,良辰只笑着道:“姑娘這可說錯了,我們雖有賞銀,哪裡有姑娘榮耀,如今是狀元妹子了。大少爺平常看着不怎麼啃聲,沒想到這般能耐,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清薇便笑着道:“怎麼,現在後悔當初沒去服侍我哥哥,過來服侍我了?你這會子若是想過去,我這就幫你說去。”
良辰聞言,早就羞紅了臉頰,只低頭道:“姑娘如今越發會作弄人了,大少爺房裡的紅香、綠玉兩位姐姐,哪個不是百裡挑一的妙人,姑娘何必尋我的開心呢,再說了,世子爺也不像是那種人。”
沈伯韜確實和別的公侯世子有些不同,別的侯門世子,便是沒有娶正妻,到了十六七歲的年紀,總也有一兩個通房。謝氏當初看上紅香綠玉,一來是因爲她們兩個模樣好、二來也是因爲她們都是家生的奴才,容易掌控,因此放到了沈伯韜的房裡,就是爲了給沈伯韜開闢鴻蒙用的。可誰知道沈伯韜熟讀聖賢書,對這些事情卻不熱衷,只道是擾人心緒,並不曾和她們有任何逾禮之處。謝氏見沈伯韜這般潔身自愛,也沒有辦法了,只好儘快張羅着讓崔錦屏進門,也好讓兒子開葷了。
“哥哥是古今少有的好男人,崔姐姐也是古今少有的妙人,他們兩個郎才女貌,將來必定琴瑟和諧。”沈清薇靠在軟榻上,想着這一上午一下午的鬧,倒是有些累了,便闔上了眸子,稍稍睡去了。
自從沈伯韜高中的消息傳開之後,國公府便開門迎客了,這幾日不時有世交家的夫奶們帶着姑娘過來走動的,但是因爲沈清蓉的事情,衆人在老太太跟前說話也都很小心,閉口不提沈清蓉的事情。
這次崔家是崔夫人親自送的賀禮過來,因爲沈伯韜和崔錦屏大婚在即,因此兩人不好再會面,所以崔錦屏並沒有來。老太太便請了謝氏、林氏、沈清薇和沈清萱一起招待。
這兩日因爲客人衆多,老太太特意囑咐了沈清萱不必去書院,只在家安心待客,因此沈清萱也落的個清靜,每日裡還如以往一樣,早起來給老太太請安,倒是逗得老太太心情又好了不少。
“看着老太君這一屋子的姑娘,真是讓人羨慕的緊呢!”崔夫人一面說,一面掃了一眼沈清薇。所謂知子莫若母,其實崔錦琛心中喜歡沈清薇的事情,她如何不知道呢?只是崔家雖然是清流名士之家,可是這門第對於世代勳貴的衛國公府,還是低了一截。崔錦屏能嫁給沈伯韜,那都是因爲她個人德行出衆,是高嫁了,崔錦琛想要娶沈清薇,那是壓根就不可能的事情。
“你羨慕我什麼,你也是兒女雙全的人,你那一雙兒女,還不知羨煞多少京城夫人呢,聽說你家琛哥兒也中了,這下你家老太太可高興壞了吧?”
“可不是,我家老太太身子骨一直不好,連太醫都說……未必能熬得過今年夏天……”崔夫人說到這個,眸中又浮起一絲擔憂,可隨後卻又笑着道:“自前幾日聽說琛哥兒高中了,連粥都多喝了一碗,高興得精氣神也好了許多,只說要活到抱曾孫呢!”
“這就好這就好,年紀大了身子骨不硬朗也是常有的事情,不過就是好生養着,你們都都是孝順的,她必定能等到那一天的。”老太太寬慰了崔夫人一句,又問道:“怎麼沒見錦屏過來。”
崔夫人聞言,便笑着道:“我原是想喊她來的,只是她大約是臊了,只說不來了,我心想以後她長長久久服侍在您跟前的日子還有呢,便隨她去了。”
老太太聽了,只哈哈大笑道:“年輕人還講究這些,我就不講究,罷了,反正如你說的,日子也近了。”
崔夫人沒坐多久,便起身告辭了,老太太命謝氏和沈清薇親自送她出去,沈清萱也跟在後頭,見崔夫人走了,只拉着沈清薇說要到她的房裡坐坐去。沈清薇見她那樣子,便知道她有話要說,兩人便相攜往流霜閣去了。
“你有什麼話快說,老太太那邊一會兒沒準還有客到,我們可沒多少空閒時辰。”沈清薇只問道。
“三姐姐你急什麼,我這會兒正口渴呢,好歹讓我喝一口茶,再說也不遲,我這兒確實有一件事要告訴三姐姐,只是……前幾日一時忘了,如今纔想起來罷了。”原來沈清萱前兩日見那秀慧郡主沒去書院上學,便悄悄的打探了打探,知道了鎮南王世子病了的事情。
兩人回了流霜閣,沈清薇命丫鬟沏了好茶上來,便問道:“現在好茶也有了,你可算能開口了吧?”
沈清萱嬌嗔一笑,只睜大了眼珠子,湊過去對沈清薇小聲道:“三姐姐,我聽說鎮南王世子得了怪病,每天晚上不得安寢,總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問他夢見些什麼,卻也不得而知,你說奇怪不奇怪?”
沈清薇一早就知道劉錚病了,卻不知道是什麼病,因此聽沈清萱這麼說,倒也有些奇怪,只問道:“這些你都是從哪兒聽說的?怎麼就說得如此真切,連是個怪病都知道?”
沈清萱聞言,只得意的笑了笑,開口道:“我是什麼人,如何不知道的?我是讓淵表哥幫我打聽的,他和鎮南王府的幾個管家都頗相熟,這些事情一打聽就知道了,聽說這病鎮南王世子從十七八歲的時候就有了,只不曾痊癒,治了有小半年,原以爲好了,誰知道到了京城卻又舊疾重犯了。”
沈清薇對劉錚到底是個什麼病,其實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只是聽沈清萱說的這樣神神叨叨的,便也忍不住多嘴說了一句:“這種病多半起於情志不舒,我瞧着那鎮南王世子並不像是有心事的人,怎麼也會有這樣的病,聽說皇后娘娘派了太醫院院判杜太醫去瞧過了,怎麼難道杜太醫的藥也沒個效用嗎?竟是還沒好?”
“這個我卻不知道了,只聽說這幾日鎮南王世子的房中還夜夜會傳出哀嚎尖叫,說得怪嚇人的,有人出了主意,讓他去找弘善大師看看,說沒準是撞上了什麼,這種怪力亂神之事,我卻不懂,只是聽起來就有些毛骨悚然。你說那個鎮南王世子,會不會這裡有些毛病?”沈清萱說着,只壓低了聲音,往自己的腦門上指了指。
沈清薇見她這般推測,也是忍俊不禁。在她看來,這劉錚非但沒有毛病,只怕還聰明得很呢,只是這樣聰明的人,爲什麼會不惜自己的名譽,去招惹沈清蓉,果真倒是讓她也想不明白。不過對於自己來說,那劉錚絕對是頭號危險人物,因此她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
“這些我倒是都不擔心,只是再過兩日就是三月十二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赴約了。”
沈清薇的擔憂並不是多餘的,而在她擔憂的同時,李煦也收到了來自鎮南王世子劉錚的書信。言及自己這幾日被病痛所擾,肯請李煦應允,三月十二的比試能暫緩幾日。李煦雖然心中焦急,但是宮中已經透出了風聲,說要將衛國公府的二姑娘賜婚給劉錚做妾,因此劉錚求娶沈清薇之事,必不能成事,所以心中早已落下一塊頑石,便回信準了他所言。
三月十二之日,李煦和劉錚便沒有按約比試,鎮南王府的車架停在了龍巖寺的山門之外。
劉錚素來有幾分武將豪放,武將又及是自負,並不信這些鬼神之說,因此他以前犯病之事,不過就是請醫延藥,不過將病情控制,從來不問神卜鬼的,可這次夢中多了沈清蓉和沈清薇等人,他一時也覺得詭異非常,便也顧不得從前忌諱,來到龍巖寺求見弘善大師了。
三月春光明媚,京城的景色更比江南多了幾分沉重蒼翠,劉錚站在龍巖寺後山通往草廬的月洞門口,只覺得這地方似乎有幾分似曾相識,彷彿是在什麼時候見過一般。
小沙彌見劉錚前來,只恭恭敬敬的上前,雙手合十,開口道:“我家尊師以恭候多時,請世子爺移駕。”
此話一出,劉錚便越發迷茫了起來,不覺問道:“怎麼,大師知道本世子要來嗎?”
小沙彌聞言,只笑着道:“這個小僧也不知,家師只言門外有貴客前來,請小僧出門相迎而已。”
劉錚見弘善大師料事如神,越發就敬服了幾分,便自謙道:“既如此,麻煩小師父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