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謝氏這一日,真是高興的無可無不可的。只還有一件事情鬱悶,便是不知道到底給鎮南王府送多少東西去合,若是送的多了,她自己心裡先就不樂意了,若是送得少了,又覺得和這國公府的身份匹配不上,真在鬱悶之中。
正巧用過了午膳,沈清薇在流霜閣裡小憩。她今日起的早了些,這會子便略略覺得有些睏倦,只依在榻上,微微眯着眸子,半夢半醒之間,就聽見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謝氏聽說沈清薇正在歇中覺,原想坐一坐就走,又想起那日沈清薇在龍巖寺遇上了李煦的事情,便隨口問良辰道:“上回聽說豫王殿下也病了,如今可是大好了?你瞧見了沒有,老太太讓預備給鎮南王世子送些禮去,不如也送些去豫王府,就當是還了上次豫王府的禮。”
當時良辰一直侯在門外,也沒瞧清楚李煦的模樣,再說她一個下人,如何敢正眼看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只聽沈清薇從裡面揭開了簾子,略帶着幾分慵懶道:“母親問她做什麼,她能知道什麼,殿下的病早已經痊癒了。他雖有些病根,可如今天氣向暖了,也就沒什麼大礙了。”
謝氏聽了這話,也只放心了下來,又道:“白便宜了那鎮南王世子,我如何甘心,你二姐姐是去做妾的,將來也不會當正經親戚來往,我可不想操那份心。”
索性這是在次間裡頭,只有沈清薇幾個貼身服侍的丫鬟,便是謝氏口角隨便了一些,她們也不會出去亂說,但沈清薇還是道:“母親這話,還是等皇后娘娘出了明旨再說吧,如今少不得還要等幾日。”
謝氏便不屑道:“便是她連妾也做不成了,和我又有什麼想幹的?理她呢!”
沈清薇正無奈,卻聽外頭小丫鬟笑着從門外進來,額頭上還跑出了些許的汗水來,進門不及行禮數,只興高采烈道:“太太,門房的人讓奴婢來給太太傳話,說放榜的來了,如今正在離國公府兩條街遠的地方,讓太太趕緊預備着洗錢,到門口散給街坊鄰里和看熱鬧的百姓呢!”
謝氏沒想到這禮部的人還挺有效率的,這麼快就來了,只笑着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沒想到來的這樣快,我還當要等幾日呢!這可真是一日都不讓我歇着了!”
沈清薇也跟着一起出去,眉梢也帶着點點的笑意,嬌聲道:“母親是狀元之母了,過幾日等崔姐姐進門了,母親想要怎麼歇不行,何必急在一時呢,快去外頭先迎了官差進來,好好預備賞錢吧。”沈清薇說完,又轉頭問那小丫鬟道:“派人去給世子爺送信了沒有?”
“派人送去了,只是聽說今兒世子爺出門了,這會子還沒回來,已經讓人去找去了!”那小丫鬟還算有些頭腦的,話也說的明白。謝氏聽了這話,只急得跳腳道:“他還有心思玩,早說了這幾日讓他在家好好呆着,也不肯聽!”
沈清薇見謝氏急成這樣,只笑着道:“母親又亂着急什麼,難道哥哥不在家,這狀元爺就會跑了不成,我們先出去也是一樣的。”
沈清薇和謝氏到門口的時候,正巧那報喜的官差已經到了國公府正門口的大街上,只聽那嗩吶聲聲、鑼鼓陣陣,好不熱鬧。整個國公府門口都圍上了好些看熱鬧的百姓和街坊鄰居。謝氏一面命人開了庫房去取喜錢,一面只站在那臺階上,遠遠看着那鑼鼓聲漸漸近了。
謝氏正要迎出去,身後忽然跑來一個丫鬟,正是沈伯韜房裡的丫鬟,“太太,世子爺已經回來了,正在房裡換衣服,囑咐了奴婢過來說一聲,他片刻就到。”
謝氏聞言,只一個勁點頭道:“知道了,讓他彆着急,換一件像樣的衣服,要有狀元爺的氣派。”
沈清薇在一旁聽着,心中也自是歡喜,這時候就連老太太和林氏也已經到了門口,沈清薇忙上前去扶老太太,老太太只笑着道:“禮部倒是來的快。”
林氏只站在一旁陪笑,忽擡起頭看見沈伯韜從遠處過來,便笑着道:“狀元爺來了,狀元爺今日越發氣派了。”
沈清薇便擡頭看去,只見沈伯韜穿着一襲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帶着紫金冠,腰間配着銀白底子粉藍繡金花卉紋樣腰帶,將原本就頎長的身子越發勾勒的玉樹臨風。沈伯韜雖然長相稍似謝氏,但畢竟是在沈暉的教養下長大的,言談舉止、氣度形容,都與沈暉無二至,也是有名的京城四公子之一。
“大哥哥!”沈清薇笑着迎上去,上下打量了沈伯韜一眼,只笑着道:“大哥哥果然當了狀元爺,氣度也不同了。”
沈伯韜出生侯門公府,從小受簪纓氏族家風的影響,人也略顯沉悶。比起謝玉來,少了幾分活力,可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清薇看他整個人都似乎比先前鮮活了幾分。
“三妹妹謬讚了,我不過就是運氣罷了。”沈伯韜當真也是沒想到自己能得狀元,這時候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沈清薇自然知道他得這個狀元的內因,不過呢!若不是沈伯韜有真材實料,能入圍三甲,只怕這狀元也是得不到的,說起來李煦也不過就是錦上添花了而已,算不得做了什麼雪中送炭的大好事。
沈伯韜上前,先恭恭敬敬的給老太太行了一個禮數,老太太只急忙命丫鬟扶了他起身,又囑咐道:“你父親當年二十四的時候中的進士,已是屬於少年有爲的人了,沒想到你如今才十九,便有這樣的造化,你切記住,一定要不驕不躁,還如以前一樣,虛心好學,不可以驕傲自滿,明白嗎?”
老太太句句肺腑之言,沈伯韜豈有不尊之禮,只點頭道:“老太太教誨得極是,孫兒銘記在心。”
這時候報喜的官差們已經到了門口,謝氏早已經迎了出去,本想讓他們進門休息片刻,無奈那些官差只道這榜眼和探花還沒去報喜呢,因此放下了喜報,便要告辭離去。謝氏只好命人將封好的五十兩銀票的紅封塞給了他們,只笑着目送他們離去了。
衆人見沈伯韜打開了喜報,只命他念出來給大傢伙聽聽,沈伯韜臉皮又薄,又不好意思,沈清薇便上前一步,將那喜報拿在了手中,一字一句的唸了起來:“茲貴府沈世子伯韜高中丁酉科一甲頭名,欽點頭名狀元。”
“真好啊!真是好!”老太太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只一個勁說好,沈清薇便把那喜報呈到了老太太的跟前,看着明黃色錦緞上寫着的燙金大字,老太太激動的淚都要落下來了。
只伸手將那喜報撫摸了幾遍,開口對謝氏道:“快請個工匠,把這喜報裱起來,在祠堂裡頭掛着,要讓沈家列祖列宗一起看看,我們沈家的兒孫,是最出息的。”
謝氏只忙點頭稱是,又道:“老太太說的是,要讓老祖宗也知道,我們韜哥兒是個爭氣的孩子。”
沈伯韜素來內斂,聽了這些話不覺面紅耳赤了起來,也只能仍由她們去了。
一時喜錢散過,大門口人也散了,一衆人便又往後院去了。沈清薇只跟在了沈伯韜的身邊,見他如今意氣風發的樣子,便忍不住笑道:“哥哥如今真是越來越出息了,我真是替哥哥高興,也替崔姐姐高興。”
沈清薇提起崔錦屏,讓沈伯韜又臉紅了一番,只轉頭看着沈清薇道:“你纔是整個衛國公府最優秀的人,我從小就以有你這個妹妹爲榮,若不是你激勵我,我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
沈清薇從沒有聽沈伯韜這樣誇讚過自己,不覺也是臉紅,只擡起頭略略看了他一眼道:“哥哥難道沒有別的心思?比如……因爲我太出彩了,所以掩蓋住了哥哥你的光芒,哥哥不恨嗎?”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爲什麼恨你,我只恨我自己,若是不夠優秀,如何當你的兄長,如今也總算能當得起這兄長之名了。”沈伯韜一邊說,一邊又擡起頭,看了一眼沈清薇,言辭懇切,讓沈清薇胸口都暖了起來,鼻子一酸,眼眶便紅了,只聽沈伯韜繼續道:“你以後總是要出閣的人,倘若我們府上不爭氣,將來你若是被人欺負,連個依仗的地方都沒有,因此我如何能不努力。”
“哥哥……”沈伯韜這一席話,只說的沈清薇落下淚來,回想前世,她重病之時,沈伯韜正在外放,無緣得見最後一面,也是人生憾事,沈清薇只拉着沈伯韜的袖子,在他肩頭輕蹭道:“哥哥今日怎麼這般會說話,害我的妝都花了。”
沈伯韜便笑道:“妹妹今日也特別愛撒嬌,袖子都要被你拽壞了。”